第74節
作者:林敘然      更新:2020-07-10 09:40      字數:6294
  聽聞他總算笑了,她眼睛亮了下:“方才的事就更是過分了,我都不知道我臉皮是不是比城牆還厚,才能說得出讓你不要再生氣原諒我的話……”

  她想了想,弱弱道:“要不你還是別帶我去了吧,給我點苦頭嚐嚐。你老縱著我,都將我縱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不然也不會有今日這事。我以前同你說話都不敢太過分吧,更別說這麽無理取鬧了。”

  她說完這話,又沒忍住抬眼看他,輕輕眨了下眼。

  孟璟氣笑,這是他今日遭的捉弄都是他自個兒慣出來的意思?那豈不是說他自作自受了?

  “孟璟,”她拖長了聲音委屈巴巴地喚他,“錯了就是錯了,該認錯便認錯,我也沒強行不認。但畢竟錯事也都做下了,你總不能氣我一輩子。”

  她噘嘴:“我是錯了,但你到底要怎麽才肯原諒我啊?”

  他沒忍住笑了聲,爾後斂了笑意,板著臉道:“把你這句話重複百遍就行。”

  “啊?”她神色苦惱,遲疑了會兒,乖乖照做,“算了,有錯該認,我當時也不知道是真氣過頭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居然能說出那種難聽話,更做了這麽過分的事,確實是我錯了,我錯了……”

  她真老老實實地掰著手指數數,孟璟看得發笑,等她當真又委屈又難堪卻還是乖順地念完了百遍,他將人摟進了懷裏,輕聲道:“我真沒那麽小氣,否則一早便翻臉了。是你自己說的,你我又不是聖賢,並非不會犯錯,肯拉下麵子認錯已經很好了。知錯認錯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卻沒幾個人能真正做到。”

  她不吭聲,眼裏又蓄了水光,她本以為要被狠狠地責罰一頓,到頭來,反倒是他在開解她。

  孟璟一見這眼神,委實又不大想搭理她了,但見她消沉得很,又接道:“我既然肯受著,那自然尚在我接受範圍之內,無論你這會兒覺得自個兒方才有多過分,在我這兒,卻都是我默許了的。”

  她愣了下,聽他繼續接道:“要說半點不介意那肯定是假話,但我真沒怎麽生氣,不然方才也不會反過來拿你尋開心。”

  這說的是故意要她喂飯的事,現下想來,他當時其實就在給她台階下了,她卻非但不肯領情,還變本加厲起來。

  她艱難地從他懷裏抬起頭,仔細看了他好一陣子。

  “小姑娘有點小性子再正常不過,偶爾發作也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誰還能怪你不成?”

  “呆子,別想了,嗯?”

  “嗯。”她很輕地應了聲,又將頭埋進他胸前。

  他順勢將下頜靠在了她頭頂,微微閉了眼,道:“你生我氣也不是不可以,我沒那麽專橫。我方才說過了,我又不是不會做錯事,但我有時候是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麽,你大可直接告訴我你生氣了,又為什麽生氣,而不必……”

  在他動怒的時候,僅僅因為不想壞他興致就非頂著壞心情生生捱著,事後卻又覺得自個兒受了天大的委屈,非要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來泄憤。

  “聽明白了麽?”

  她重重地點了下頭。

  他這才恢複了他慣常冷冰冰的語氣:“你現在能耐了,我再說擰斷你脖子你大概也不怕了,但再有下次,叫人扔你進東池喂魚還真不是什麽大事。”

  她臉色“刷”地變白,趕緊道:“不敢了,也絕對不會了。”

  她乖乖再認了次錯,斂了一身懶散,起身更好衣親自下了廚房,替他重新備了一桌佳肴,又鞍前馬後地替他盛飯布菜,忙前忙後不得消停,試圖將他方才被毀掉的好食欲與興致盡數補上,中途他親自替她盛了次飯,她也不肯落座,總歸將她這輩子學到的所有諂媚功夫都用上了,活像一個見著大主顧的勢利小販。

  孟璟知她必有所圖,她又還真從來不是個什麽規矩的大家閨秀,以至於方才她罵他罵得那般難聽他都半點不覺詫異,眼下見她這般,更是看得隱隱發笑,但也不揭破,就這麽看著她巴巴地獻殷勤。

  等到他放筷,她才弱弱道:“我沒說我沒錯,但是……那個,能不能,以後都不要提這事了?”

  她不安地把玩著手指,心虛地道:“以後我若再犯錯,可不可以就事論事,不要再翻這次的舊賬了?”

  “做錯了事便不要人提,楚懷嬋,你可夠厲害的啊。”

  她登時麵色訕訕,躊躇了下,自個兒收拾起了飯桌以賠罪,但情緒還是止不住地失落下去。

  她收拾好碗筷準備出門時,忽聽他淡淡道:“允了。”

  她將碗筷往外間丫鬟手裏一擱,趕緊噔噔噔地跑回來,在他頰上親了口,孟璟失笑:“我什麽時候同你翻過舊賬?”

  她這才總算是開心起來,湊到他跟前問東問西,最後還屁顛屁顛兒地跟著他一並去書房,認真幫他算了下布政司的爛賬。

  這事費腦,晚間她又再次親自下廚,夜裏早早生了困意,孟璟耐著性子將她哄睡著了,這才迎著夜雨出了門。

  春雨一日未曾停歇,他踩著滿地濕冷去了趟都司衙門,親取琿台吉首級,到安定門下,於夜雨中捧上黃酒一壇,祭了孟家先祖,也祭了魂歸故土的數萬英烈。

  他沒有試圖逼問琿台吉當年真相,畢竟是悍將,就算是敵非友,但總歸能讚上一句鐵骨錚錚,哪怕陳景元親至,也必然撬不開此人的嘴。他當日既然決定為求勝而放棄唯一可以探知當年真相的途徑,便沒有再想過能從此人嘴裏得知一個字。

  夜雨寒涼,他立在碑林前,手撫上匕首上的纂刻小字,微微閉眼,仰頭感受著夜雨一點點地覆蓋住麵龐,雨水順下頜線匯聚成流,一點點地墜入腳下大地。

  他借著微黯的天光,垂眸看了眼腕上的痕跡,那呆子雖然使了全力試圖將他鎖死,但畢竟力氣太小,又完全不懂這種事裏的門道,看起來像是過分了,但其實對他沒什麽傷害,否則他也不會容忍她如此久,後來好歹又知錯認錯,趕緊替他鬆開了,但畢竟時間長,還是不可避免地留了道印子。

  她這性子,威逼利誘都沒什麽用,隻有讓她自覺理虧,才能奏效。

  果然,他退讓得很了,她就能立刻乖乖認錯,再無半分之前胡攪蠻纏的模樣,恢複大多數時刻慣有的溫柔體貼,令他今日過得很是舒坦,半點沒將此前的事放在心上。

  他想著這呆子最後自覺理虧而殷勤諂媚的慫樣,沒忍住低笑了聲,這才抬腳往回走。

  他從陵園出來,便見著了薛敬儀。

  薛敬儀袍上繡的依舊是海水江崖紋,在微雨之夜,襯出一番別樣的沉靜來。

  孟璟頓住腳步,停在階前,淡淡看他一眼,重新抬腳往前走去。

  薛敬儀攔住他:“我有事同你說。”

  “不必了。”他淡淡道,“說話算話,關塞修好,讓你回京。右都禦史的信函已在途中,後日多半能到。我很少求我這位親舅舅什麽事,他自然會應,薛大人大可先行收拾行頭,避免來日回京匆忙。”

  薛敬儀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道:“我隻是來給你遞個消息,十日前,華蓋殿直傳,楚閣老親去奉天門下接出了一道聖諭,廣召民間名醫入太醫院供職。”

  “與我何幹?”孟璟淡淡問。

  “明知故問。”薛敬儀理了理袍袖,不疾不徐地道,“十二道鐵令連下,今日最後一位欽差也從昌平門出城回京師去了,都未治你一個抗旨之罪。薛某身在都察院,職責在身,不得不提醒孟世子一句,皇上仁厚,世子勿再入歧途才是。”

  “再?”

  薛敬儀淡淡笑了聲:“暗會曾縉,濫殺孫俞,清點舊賬,私練親兵……這些都是世子自個兒捅到明麵上來的,那暗地裏呢,孟世子敢說自個兒此前清清白白嗎?我用‘再’字,沒用錯吧?”

  “薛大人倒也沒再上一道奏本置我於死地。”

  “曾經犯錯無妨,但再入歧途,神仙難救。”薛敬儀盯他一眼,“雙印交還,世子如今閑著,想必又要不大安分了,薛某一日尚未調離宣府任上,便少不得要囉嗦提點世子幾句,世子務必考慮好後路。”

  “再入歧途?薛大人,若生父蒙冤,汝可置之不理?”

  “不可。”薛敬儀輕歎了口氣,“生養之恩在,永世不得棄。”

  “但孟世子身上係著數條性命,九五之尊今日姑且信你,不代表來日不會被你觸到逆鱗。況且……尊夫人如今有楚閣老勉力護著,便是整個西平侯府有難,她也不會有事。但有朝一日,若你當真過分,興許連楚閣老都會被你連累。孟世子,我雖不知你接下來要做什麽,但也知你必然不肯安分,所以來勸上一句,務必三思而後行。”

  “皇上原本走懷柔路線,架空五軍都督府之事進展緩慢,如今卻因孫俞二人之事,迅速將其他三大都司交由兵部接管,整個後軍都督府就隻剩一個萬全了,但僅靠一個萬全,縱世子本事通天,在皇上眼皮底下,也難掀風浪,還請世子務必慎重。”

  孟璟低笑:“薛大人,家中缺侍妾嗎?”

  “???我在同你談正事。”

  一想起那日在醫館,這人模狗樣的監察官見著女人堆就抱頭鼠竄的模樣,孟璟沒忍住笑出聲:“我說的也是正事,若缺我便讓碧寧居送幾個過去,好在薛大人回京前,多盡盡地主之誼。”

  薛敬儀:“……”

  和這種狂妄小子實在是沒法好生說話了。

  他本想拂袖而去,走出去兩步又覺得太沒麵子,隻好以牙還牙,道:“世子急著趕我回京,是因尊夫人……”

  “閉嘴。”孟璟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

  薛敬儀小伎倆得逞,正樂嗬著,孟璟已從他身旁走過,走出去兩三尺遠,聲音遠遠傳過來:“薛大人這樣的人,合該在京師出類拔萃大放異彩。”

  “小小一方宣府鎮,屈才了啊。”

  第82章

  孟璟說一不二, 翌日便攜了楚懷嬋前往靖遠, 隻是本來快馬加鞭晝夜兼程能縮短不少的腳程, 因了這把弱骨頭突然摻和進來, 活生生變成了一出遊覽北境風光之行。

  前半段還好, 等進到陝西境內, 這呆子便死活不肯再從早到晚坐馬車了,說是再這樣得連胃一並吐出來, 這簡直是在舍命陪他走一段遠行路。孟璟被她氣到, 還嘴說還不是因為某人和塊牛皮糖似的黏人到甩不掉, 被她一腳踹了回來, 隻好將話都咽回了肚子裏,乖乖吩咐將腳程放慢,每日帶著她走半日遊半日,磨蹭了兩月多才到了靖遠。

  這一通折騰下來, 華蓋殿裏那位在宣府城內尋不到人,問人隻說帶楚懷嬋散心去了, 沒交代過要去何地。孟璟又使了些小手段, 一路關卡也查不到人,皇帝發了幾次火, 但又拿人沒轍, 畢竟確實是他自個兒犯蠢, 收回了雙印卻又沒將人押下,才造成了如今這般局麵。人家如今閑人一個,想帶嬌妻遊山玩水也不違律法, 皇帝一時之間居然拿他沒轍,隻得嚴令各處關卡嚴加盤查,見著人便直接扣下押進京師。

  嚴查之下神魔鬼怪皆無所遁形,孟璟的車馬不久之後果然被靖虜衛扣下,恰遇靖遠騷亂,雖有巡撫經略軍務,但行都司的大事小情卻還是五軍都督府在負責,這燙手山芋便毫無疑問地交到了行都司指揮使張欽手裏。

  雖然皇帝此前對孟璟不大客氣的事傳遍了整個五軍都督府,被各大衛所視為皇帝總算要采取強硬態度的開始,但此人後來卻又掌了萬全都司且率軍一舉大獲全勝,孟家重回五軍都督府視野,眼下皇帝隻說將人扣下押入京師,但態度卻未完全表明,張欽不敢得罪人,在城中辟了處小院落,好吃好喝地將人供著,得閑還準備親自去見人一麵,準備問問孟璟願不願意主動跟他進京,若不願的話,則再說強製的話。

  孟璟這次出門因為帶了楚懷嬋這個拖油瓶,腳程實在太慢,為不至於半路就被人截下,一開始便選擇輕車簡從以避人耳目,除了扶舟,隨行隻帶了另外兩人照顧起居,眼下張欽辟的這方院落雖規模不大,但招待起兩人來,倒也不顯寒磣,且勝在布置雅致,倒很得楚懷嬋歡心。

  孟璟如今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大好,擾了人小夫妻遊山玩水的興致,張欽自然沒討到好果子吃,連吃了四五次閉門羹還沒見到正主。

  等到第三日,孟璟在他這兒的消息再也瞞不下去時,他總算是坐不住,管他什麽客氣不客氣的,徑直叫人撞開了門,將孟璟強行請到了客廳。

  孟璟來倒是來了,可惜還是和個大爺一樣,話不投機半句多,寒暄沒兩句便又下了逐客令,張欽氣得吹胡子瞪眼,立刻便準備不客氣了,扶舟往門口一站,麵無表情地將人往外請,他半點沒轍,最後隻好道:“皇命難違,還請孟世子勿要為難我。”

  “不是我想為難你,隻不過內人連日舟車勞頓,身子抱恙,入京路遠,還望大人通融通融,允內人再多休息幾日。”

  什麽叫他通不通融,延誤皇命這不找死嗎,張欽被他噎住,猶豫了下,試探問:“那我安排些大夫來為尊夫人診治一下?”

  扶舟趕緊跳出來阻道:“不必了,我便是大夫,謝大人好意。”

  主子還沒發話,下麵人便這麽不守規矩的,實在是不大多見,況孟璟的臭脾氣他已見識過好幾次,張欽沒搭理扶舟,向孟璟解釋道:“靖遠城中也有幾位頗負盛名的大夫,世子身邊的大夫自然厲害,但集思廣益興許能多些法子也說不定。世子您看,需不需要……”

  孟璟狀似不在意地打量了他一眼,四十來歲的年紀便能坐上封疆大吏的位置,雖不算最拔尖的那一批,但也絕不是庸碌之輩。

  這段日子以來,因帶著楚懷嬋腳程慢的緣故,倒令他多了些將從前之事從頭到尾細細捋上一遍的時間,也正因如此,離靖遠越近,他也越來越頻繁地回想起當日孫南義那句“段闊這人,當初負責死守宣府鎮,敵軍於清遠門下圍困天子,按律必得出城迎戰護駕,但當日他所率領的開平衛,損傷不過三百餘人”。

  他靜靜看了此人好一陣,故人麵容半分不見,說話更帶著正宗的當地口音,對他的態度更看不出什麽異樣。

  他長時間的沉默令張欽頗為不安,未等他回答便繼續出言勸道:“聖命難違,還請世子見諒。”

  這態度比方才強硬得多,孟璟輕嗤了聲:“這是我樂意也得同意,不樂意也得同意的意思?”

  “是。”張欽態度恭敬,神色卻肅穆得緊,“請世子並夫人配合,我來安排大夫問診,後日準時啟程入京。”

  孟璟沒忍住笑了聲:“大人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拒絕不成,恭敬不如從命。”

  孟璟倒還真不是忽悠他,連著在路上奔波了兩月,就楚懷嬋那身子,不折騰出病來才叫不正常,每日腰酸背痛兼吐得要死不活,他都懷疑這呆子會不會真把命交代在這一趟裏,每日連碰都不敢碰她一點,就怕將一把脆骨碰碎了。這幾日來,她愈發不舒服,扶舟使出渾身解數都徒勞無功,令他瞧著都膽戰心驚,就怕萬一真出點什麽毛病,當日他答應帶她一起過來豈不是當真罪過,這才想著答應張欽叫其他大夫過來看看,興許誤打誤撞有奇效也是幸事。

  張欽辦事效率頗高,晌午過後便請了幾位大夫過來替楚懷嬋診治。

  帷幔厚實,襯得楚懷嬋斜伸出來的那隻手膚色愈發蒼白,孟璟在一旁看著,時不時盯扶舟一眼,大意是這些人都比你有本事,你就等著自個兒走回宣府去吧。上次東流的教訓還在眼前,如今東流回了衛所常駐大營,替他擋刀的人沒了,孟璟這些時日又被楚懷嬋這脆弱身子惹得越發暴躁,慣常被教訓的人自然變成了他,他現下風聲鶴唳,一見著這不大和善的眼神,頓時躲到了孟璟身後,強行將這要吃人的目光避了開去。

  孟璟就這麽看著每一個前來問診的大夫,頗有幾分若不靠譜就要把人生吞活剝了的架勢,邊看邊搖頭,惹得大夫們各個心驚膽戰,可惜說來說去終究也隻有那麽一句,身子底子原本就不大好,連日舟車勞頓,太過疲憊以至於抱恙。

  後邊進來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孟璟眼角沒來由地抽了下,年紀輕點的大夫少見靠譜之人,況前有扶舟這種典型廢物,他實在是不大相信眼前這人,可當這人挽袖搭手診脈的時候,他身後的扶舟忽地緊張起來,連氣息都明顯變重了幾分,他微微側頭往後看了一眼,又默默轉回頭來,凝神看向眼前這人。

  少年麵容,卻有一分少年人少見的沉穩,同他當年年輕氣盛時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少年客客氣氣地同他見禮:“孟世子不必憂心,夫人之病症並不嚴重,開劑藥服上兩日即可恢複七八成。”

  “你倒很是自信。”

  少年也並不解釋,隻是衝他微微抿出一個笑,恭謹道禮:“事實如此,在下並未胡亂承諾。”

  他利落寫好方子交給下麵人,扶舟伸手將人攔下,將方子接過細細閱過兩三遍,這才叫人去抓藥。

  大戶人家規矩多再正常不過,不放心外人更沒什麽大不了的,少年沒怎麽在意,孟璟看著扶舟這動作,眉頭卻微微蹙起,思忖了好一陣,忽地屈指一彈,幾上瓜果盤裏的一顆脆李破空而去,少年沒能避開,這枚鮮果暗器重重擊在他膝上,他卻生生忍下,淡淡朝孟璟回了個禮:“謝世子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