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作者:林敘然      更新:2020-07-10 09:40      字數:4717
  他哽了下,道:“你問吧。”

  “在外頭遇見韃靼大軍了嗎?我聽欽差說有戰報,但城裏反而沒怎麽聽到消息。”

  “遇見過,但不足掛齒。”

  這不當回事的態度令她愈發難受,她微微動怒,拿手指一口氣往他小腹上戳了幾十下:“幾次?”

  她力道未控製好,每一下力道各有輕重,小腹位置又太過敏感,他受了刺激,身下愈發挺立,著實坐臥難安,隻好老實交代:“七次,不過都是不成氣候的散兵,小事。”

  “受傷了嗎?”

  他先是說“沒”,後想了想,又改道:“有一場受了點小傷,帶的人少,他們人多,關塞又未修好,不敢放人南下,隻得死戰。”

  “傷哪兒了?”

  “手臂,小傷。”

  他渾不在意,她卻難掩擔心,蹭起來將腦袋探到他身後去看傷勢,但夜裏太暗,她沒能如願,隻好起身去掌燈。

  她掌好燈回到榻前,冷冷吩咐道:“趴好。”

  孟璟被她這頤指氣使的態度氣笑,但眼下還算冷,他怕她凍著,不願繼續耽誤時間,老實照做。

  她將他兩隻手臂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實見著不少傷痕,但都已好全了,這才微微放下心來,重新回到榻上。

  她左腳剛踩上床麵,又覺不對勁,徑直坐上了他小腿,屈身上來看他腕上的綬帶,見這人竟然沒能掙開這布條,隻是微微掙鬆了些,點了點頭,將其又縛緊了些,這才算滿意。

  可借著燈光,她自然也無可避免地看到了他背上大大小小的舊日傷痕,忽地就止不住地心疼起來,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

  溫熱淚滴打上他光著的背,孟璟發蒙,剛才不還一副要將他手腕活活勒斷才肯罷休的態度,怎突然就哭起來了?況且天下男兒有幾個不好麵子的,他都看在私下裏無人得見的份上,這麽將麵子放到她腳底任她踩著了,還任她折騰了這般久,怎麽這呆子還能氣到哭?

  他實在是摸不透女人心,半點沒轍,她正坐在他身上,他也不敢妄動,隻得生生保持著這個姿勢,可身下又實在是硬挺得難受,他幾乎覺得若他再不反抗,這呆子今晚還真有可能將他折騰得沒個人樣。他微微遲疑了下,手便不自覺地動了動,想要徑直繃開綬帶。

  他正要動作,這呆子卻暫時放過了他,從他身上下來,重新縮回角落裏,他動作便因此而頓了下,就聽她繼續吩咐:“朝這邊。”

  他今夜不知道第多少次如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操縱,乖乖轉過身來。

  燈火通明,他一眼看見自個兒光著的上半身和下身的反應,這呆子也不蓋被子,隻是探手往下,握住了那物。

  他腦子短暫地空白了一瞬,聽她問道:“有想過我嗎?”

  他好一陣沒答話。

  “果然沒。”

  “孟璟,你這人真的挺沒良心。”

  她原本已探手鑽了進去,盛年兒郎能有幾個受得住這般煎熬,他手不方便,她見他實在是難受,便好心幫起了他的忙,眼下見他不答,手停下動作,這到一半的滋味比之方才還要難熬,但他猶豫了下,還是沒說什麽。

  楚懷嬋氣得冷哼了聲,徑直縮手背過身去,不肯搭理他了。

  這是越哄越氣得厲害了?

  他越發懷疑自個兒是不是不該縱容這呆子胡鬧,興許還是直接暴力鎮壓更好些。

  但他遲疑了下,放棄了這個想法,好聲好氣地哄她:“從京師回來便一直沒怎麽得過閑,日後多陪陪你。”

  “誑我呢,大老爺。”

  “沒。”他認真道,“無官一身輕,雙印都交了。”

  楚懷嬋趕緊轉身看他,見他神情認真,知沒開玩笑,愣了一瞬。

  欽差接連出塞數次,十二道聖諭勒令回營,懷疑之意如此明顯,他能忍著沒翻臉,大概一是因為官兵在外不能棄之不顧,二則是因為父母親和孟珣。

  他以命盡忠,才剛大獲全勝,皇帝卻要收回雙印。

  她直楞楞地盯了他好一陣子,眼裏蘊滿心疼。

  他倒沒想這麽多,隻是實在不大招架得住這般眼神,總覺得下一瞬便又能見到金豆子成串往下落了。

  “會有事麽?”

  “看皇上如何吧。”

  他笑出聲來,以笑聲打消了她大半疑慮:“總歸聖諭到前,我又能變回閑人,像你剛來那會子,可以從早到晚陪你一整日,看看晨光也可,想觀落日雲霞也行。”

  她說不好有沒有那麽一刻,切實心動了一下。

  如果有,大抵便是此刻。

  她遲疑了下,右手重新往下,替他舒緩起來,左手則虛虛點在他小腹上,聲音輕到如拿羽毛在他身上搔癢:“你要是每天都像現在這麽乖,該多好。”

  等他終於痛快了,她取了方才勒令他脫下來的中衣淨手,語氣卻恢複了一開始的冷冰冰:“轉過去。”

  “就這麽睡,別不老實。”

  他再度氣笑,卻仍然言聽計從地轉身朝外。

  這對旁人而言實在是難受的姿勢想來難為不到他,他難得這麽聽話一次,說東便絕不往西,她不大想放過這報仇的好機會。但這樣緊勒一夜,她多少還是不放心,躬身替他將綬帶微微鬆了鬆。

  下身舒坦了,整個人就都鬆快了,況這玩意兒對他而言也就是他願不願意忍的事,根本半點威脅也無,孟璟便也沒反抗,由著她高興,樂意怎麽折騰怎麽折騰。

  興許是累了,畢竟接連晝夜行軍幾日,回來又被這呆子好一通瞎折騰,後又清算了下這幾月遺留下來的爛賬,這不大舒服的姿勢下,他竟然仍生出了困意,不多時便眠了過去。

  她總算大發善心地替他蓋上了被子,遮去春夜寒涼。

  她湊上來吹燈時,唇無意間觸了下他的耳廓。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她說:“你要是每日都像現在這麽乖,我大概會……”

  “更喜歡你一些的。”

  第80章

  翌日楚懷嬋醒來時, 迷迷糊糊間先聽到窗外雨聲淅瀝, 昨日一語成讖, 還真下起了雨, 她想起那塊小破田裏還沒栽種完的秧苗, 喪氣地噘了下嘴, 後又想起孟璟給人千戶所補的那些秧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她忽然覺得還真夠對不住人千戶所官兵的, 細細思索了好一陣子, 想著若是孟璟種的那些當真沒能存活, 日後見著人家補種, 還是要去賠個罪才好。

  隻是吧……要是叫他們知道,之前的秧苗是被孟璟摔下去生生砸死的,不知會是何反應。

  她沒忍住笑出聲,笑了好一陣子才睜開眼, 這一睜眼,便見著孟璟露在被窩外頭的肩背。

  她下意識地看向高足幾上的漏壺, 見已巳正過了兩刻, 微微怔了下,他慣常早起, 早些卯時便起, 晚些也不過辰時, 這一覺快到大中午的情形,她還真沒見過。況且這人眼下都還無半點動靜,她毫不客氣地抬腳往他屁股上一踹:“還沒醒?”

  孟璟莫名遭受無妄之災, 扭頭看她一眼,道:“早醒了,以為誰都同你一樣能睡。”

  她哪是能睡,明明是昨夜被折騰狠了,這才一反常態地眠了這般久罷了。

  隻是他這姿勢怪怪的,她將被子挪開一點,這才看清他被縛在身後的雙手,迷迷糊糊間總算想起自個兒昨夜膽大包天地做了些什麽,登時毛骨悚然,她居然敢這麽對這莽夫,而且她本想等他安分睡熟了就替他解開的,哪知連自個兒什麽時候睡過去了都不知,她心跳快了幾分,趕緊湊上去給他解開,順帶祈禱這煞神的怒火不要徑直燒到京師去才好,若波及旁人,她可就罪惡滔天了。

  孟璟感受到她手指觸上了他腕骨,心內總算是舒坦了幾分,他昨夜想著縱這呆子撒氣,當真言聽計從,她想怎麽作弄他他都認了,當時隻覺顏麵無存有些難堪,但因私底下無旁人得見,也勉強還算能接受,倒也不算生氣。

  哪知這呆子竟然騙他,此前說老實答話便作罷,他一句都沒撒謊,最終卻還是得這麽別扭地睡了一夜。半夜醒來時,他又動過一回徒手撕裂綬帶的心思,但到底還是忍住了,可這呆子居然一覺睡到這個時辰,縱他會武,被壓著的左臂也早已麻木透了。

  他卯時醒來,就一直這麽聽著雨聲等她醒,越等心裏那股怒火便越燒越旺,昨夜被捉弄時還沒生氣,現下卻隱隱動了怒,隻不過是覺得都縱了這麽久了,決定縱到底,等完事再一並算賬罷了。

  他想著這次定要好好教訓下這呆子,讓她日後不得再不知進退得寸進尺,可觸在他腕骨上的手指卻忽地停下了動作。

  楚懷嬋一覺醒來,睡得發蒙還未完全清醒,隻想著趕緊放惡人出生天,這會兒動作都到一半了,卻忽地反應過來,他居然乖乖被綁了五六個時辰?若是緊縛這般久,常人怕是連手都早廢了,她雖然臨睡前替他鬆了些許,不至於造成這般結果,自然也不會太過難受,但他居然肯老老實實這般,他不會……真的連根破布條都掙不開吧?

  她遲疑了下,細細打量了他一眼,他並未完全側躺,好讓左臂能放鬆一點,左腿則更是屈著,好讓身體不至於因不平衡而向下趴著。

  原來會武功的人居然也這麽沒本事啊,她樂不可支,趁他還沒反應過來,迅疾將已經解到一半的綬帶使勁兒勒了回去,甚至因為睡了一覺體力恢複了不少,比昨夜一開始還要緊上幾分。

  正安心等著雙手重獲自由好一並算賬的孟璟:“……???”

  她湊上去看他的表情,見果然十分精彩,卻依舊沒掙開身後的桎梏,這才放心地躺了回去。

  反正都已經得罪這莽夫了,還怕再得罪點不成,總歸就是受些皮肉之苦,誇張點也不過是在那事上令她下不了地而已,但眼下他沒法子脫身,見這慣常高高在上無人敢逆的莽夫這般狼狽,她實在是太過開心,將之後可能遭受的那點報複完全拋之腦後忽略不計了。

  孟璟再等了一會兒,見她果然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意思了,咬了咬唇,決定給她最後一次悔過的機會,冷聲問:“楚懷嬋,你想好了?”

  她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半晌沒聽到她應聲,孟璟正準備動作,她忽地又踹了他屁股一腳:“大老爺,今日真不去衙門了?”

  這一腳令他剛蓄好的力全數消散,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呆子為何天天罵他小氣自個兒卻才是真睚眥必報,自他當日在馬車上給過她一掌,她自此尋著機會便要踹上他一腳。

  但她此刻尾音竟然輕輕上揚,她很少這般說話,想來是真心高興。

  他遲疑了下,決定最後縱她一次,算賬的事容後再提,於是默默放棄了動作,老實答道:“不去,說過陪你的。”

  難怪肯陪她在床上賴到這般久,楚懷嬋先是小小地感動了一下,後又發覺什麽狗屁陪她,分明就是這模樣沒法子起身更衣見人罷了。

  居然又拿違心話誑她,她微微抿唇,食指觸上他脊背,琢磨著下一步該怎麽辦才好。

  她久不動作,指間溫熱便這麽傳了過來,令浸在寒涼裏大半日的他沒忍住微微顫了顫。

  他手腕被被子罩著倒不涼,她方才並未發覺異樣,這會子見他這反應,才發覺他身子竟然冷成這樣,一時之間也顧不得別的了,趕緊將被子替他蓋上,惱怒地質問道:“冷成這樣不知道蓋被子麽?”

  孟璟動了動依舊被縛在身後的手,懶得吭聲。

  她好像反應過來自個兒理虧,有些尷尬,但還是不肯認錯,強行罵他:“昨晚沒替你掖被子麽?都多大人了,睡覺還這麽不老實,丟不丟人?”

  他離床邊的距離似乎一直沒變過,孟璟就這麽聽著她強詞奪理,在心裏嗬嗬了兩聲,也不知道誰丟人。

  沒等到他反駁,她倒不好意思起來。

  下著雨的春日清晨仍舊發著寒,況且他已不知被她晾了多久了,唯一能避寒的中衣還被她強行勒令脫掉了,後甚至還被她拿來擦了手上髒汙,現下還靜靜橫陳在地毯上,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悲慘遭遇。

  她總算覺出自個兒過分,湊上來從後麵攬住他,將他擁入懷裏,將自個兒的體溫渡給他。

  她右手搭在他肩上,繞到身前,放在他心房位置,好一陣子,才輕聲問:“今日真陪我麽?”

  “嗯。”他淡淡應聲。

  她伸出左手食指勾了勾綬帶,右手則緩緩向下,點在了他小腹之上。

  他身子瞬間僵硬。

  小腹位置本就敏感,他則比旁人更甚。她如今若想對付他,已不用像剛嫁過來時那般費盡心思耍小心眼了,隻需輕輕點上幾下,大多數時候便能讓他乖乖繳械投降。

  她下手很輕,拿食指在他小腹上畫著圈。

  盛年兒郎大多禁不得撩撥,這法子奏效快得出奇,一圈又一圈下來,毫無疑問,他哪裏還會冷,頓時又熱了起來。

  “也不知閱微堂裏上上下下上百號人,知不知道他們主子這麽不爭氣。”

  她笑起來,語帶嘲諷:“小侯爺要起身了麽?我叫人進來伺候更衣?”

  孟璟哽了下,出聲警告她:“別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