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作者:林敘然      更新:2020-07-10 09:40      字數:6291
  這次連皇帝都被哽了下,好一陣子,才道:“先行收監,再議。”

  這出好戲傳到楚懷嬋耳裏的時候,她正帶了厚禮補上遲到了好幾月的回門,和楚夫人正絮絮叨叨,說孟璟還不錯,不是之前他們想象的那樣,不必擔心。楚夫人聽得歡喜,又拉著她問東問西了許多。

  她倆正說著,父子倆便吵著架進來了,楚去塵這人本就大大咧咧,壓根兒沒留意到自家妹子已經回來了,徑直提高了聲音吼他爹:“爹你這麽參孟世子一本,如今人被收監,爹要怎麽和月兒交代?月兒這次可跟著孟小侯爺回京了。”

  “能怎麽交代?我這是救她出苦海,皇帝答應過無論如何留她一命,她那個混賬夫君有什麽好要的。”他剛說完這話,一轉進門,就看見了正端了杯茶往嘴邊送最後卻凝成一尊塑像的楚懷嬋,頓時噤了聲。

  楚懷嬋怔了好一陣子,楚去塵見事情不妙,趕緊道:“月兒,哥剛和爹開玩笑呢,你別放在心上。”

  她抬眼看向他,冷聲問:“那我現在回西平侯府,能見到他人平安下朝回府麽?”

  楚去塵哽了一下,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她淡淡道:“你和娘先出去,我有事要問爹。”

  室內沒人動作,她猛地將茶杯一摔:“都出去。”

  瓷片四濺,有一塊彈到楚見濡手背,他微微縮了縮手。

  楚去塵遲疑了下,過來扶了楚夫人出去。

  楚懷嬋這才抬眼直楞楞地盯著她這個位高權重的父親,抿了好一會子唇,才總算問出:“爹,哥說的是真的?”

  楚見濡頷首。

  她苦笑了下,問:“爹你參他什麽呢?能讓一位侯府世子當場被收監?”

  “你知情麽?”他直視她,淡淡道,“孫俞二人。”

  楚懷嬋愣住,遲疑了好一會兒,問:“爹怎麽知道的?”

  “巡關禦史奏的。”

  楚見濡自個兒到上首落了座,不疾不徐地道:“你既然知情,你說我為什麽要參他?目無王法,草菅人命,縱為權貴,又焉能是值得托付之人?更何況,兩大僉事僉書至今尚未歸位,這事我不參,早晚也必然會暴露,也就是查不查得到他頭上的問題罷了。倒沒料到此人如此蠢,殺兩個人手腳都這般不幹淨。”

  楚懷嬋沒作聲。

  好一陣子,她終於問:“爹,他是你女婿,後軍都督府還剩多少大將,能抵得過你的一小半門生麽……皇上如今又崇文,勢力這般懸殊,你這樣……要我怎麽辦呢?”

  楚見濡自個兒倒了杯茶,一口氣飲盡才道:“皇帝授意,不然我吃飽了撐的摻和這事?由我牽頭,條件是無論如何都保你平安。”

  楚懷嬋抿唇,牙齒咬上下唇,良久,她問:“皇上為何一定不肯放過他呢?”

  “說了你也不懂。”

  “我若非要聽呢?”

  “那便告訴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兵部派巡撫總督領兵的事你聽過吧,世襲軍戶那麽多,自然反對聲一片,南戚北孟若是被殺雞儆猴,誰還敢說一個不字?這根本不是私怨,皇上哪有你想的那般小氣。”

  “那爹的意思呢?”她不知為何突然就冷靜了下來,淡淡問道,“文官節製武將,爹你糊塗了麽?前朝文官領兵,最後文官拉幫結派自行內鬥,落得個什麽下場?爹你已經爬到如今這個位置了,還不夠嗎?都已經門生遍朝野了。”

  “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嗎?這是朝綱大事,豈容你置喙?”楚見濡拍了拍桌子,提高聲音斥道,“再說了,文官又怎麽了?南戚這幾年的頂頭上司是文官,陝西如今的巡撫是文官,平寧如今特遣總督也是文官,兵部哪一位進士出身的官員不都是弓馬嫻熟精通兵法的,武官能做的事,他們哪點做不了了?你還敢提前朝之事,若非之前幾朝武官直掌兵權落得藩鎮割據國破之果,前朝又豈會扶持文官起來領兵?”

  “所以呢,就不能求一個平衡麽?如今五軍都督府已有兵部調兵權的掣肘,為何還要將其趕盡殺絕?”她輕輕苦笑了下,“別的我不知道,但從前爹親自教我讀的史書裏,率全城軍民抵抗夷狄的滄河太守賀銘是武官,率精銳打得倭寇落花流水的征遠將軍戚勉是武官,哪怕就是你不肯認的這個女婿,他們父子二人在任時,宣府戰亂頻繁,承受了韃靼絕大部分兵力,可國土疆界未曾後退半寸,城中百姓無一人因此殞命,他們也是武官!”

  她越說聲音越高,語速也越來越快:“爹要同我說文官,太.祖入京時率百官屈膝投降的少師甄景林是文官,拋子棄民導致平崇被屠城十日的陳湯是文官,”她自嘲地笑了笑,“今上入宮時,戰事未平便第一個轉舵擁今上登極的爹你……也是文官。”

  “啪”,一個耳光重重落下來。

  她頓時被扇得別過頭去,但她沒停,隻是伸手捂著左臉頰,轉回頭來繼續道:“武官勇,氣節不可折。人說文人傲氣,實則呢,爹常說為官當變,怕不是變通的變,而是變節的變吧?依我看,曆朝曆代,最易變節的都是文官!爹今日就算要過河拆橋讓一眾大將都解甲歸田便罷,功成不能身退反而要其身死,這得多沒良心的人才能提出這等天理不容的點子!”

  楚見濡指著她,氣到連聲音都有些抖:“你能耐了是不是?我生你養你這麽多年,錦衣玉食為人上人,半點苦不曾受,如今嫁人了胳膊肘便往外拐了是不是?敢在爹娘麵前摔杯子,還敢指著鼻子罵你爹!你知不知道皇帝說無論如何留你一條命,是你爹我在雲台跪了一日夜求來的!混賬東西,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能耐呢?現在姓孟了便了不起了是不是?”

  楚懷嬋默了一瞬,忽然平靜了下來,道:“半點苦不曾受……爹忘記了當年將我獨自扔在外祖家裏趕去赴任的事了麽?雖然事情起因不在爹,但哥當年同樣迷迷糊糊身子不行,怎麽爹就不怕蜀地難行,非把哥帶走了,而把我生生扔下了呢?”

  她笑了笑:“爹當年便棄了我一次,如今……又要棄我一次了麽?”

  楚見濡先是沒出聲,爾後便動了怒:“棄你?混賬東西,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知道皇帝要你嫁過去的目的是什麽麽?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時機合適,要你站出來大義滅親,好讓天下人信服,好堵後軍都督府的悠悠眾口!如今為了不讓你親自出麵遭天下人唾棄,你爹在皇帝麵前已經快趴成一條狗了,你還想怎樣?要你爹我端著自個兒的腦袋去求皇帝放過你夫婿麽?”

  她沒再答話,隻是吸了下鼻子,爾後斂衽跪地,磕了個響頭:“謝爹多年養育之恩,也謝爹今日保全之恩。人各有命,日後,就請爹勿要為不孝女操心了。”

  她磕完頭,沒等他接話,徑自起身往外走。

  他喝住她,問:“你幹什麽去?”

  她低頭看了眼腕上的籽玉鐲,當日趙氏贈的新婦禮。

  “找他。”

  第63章 鍘刀之下

  “你給我站住!”

  楚見濡暴怒之下, 額上青筋盡顯:“你別給我犯渾, 你現在能去哪兒?陳景元正圍著西平侯府呢。”

  楚懷嬋頓住腳步, 愕然轉頭看向他, 咬牙道:“就因為世子取兩位僉書僉事的性命, 便兵圍侯府?西平侯還未被削爵下獄呢, 皇上欲除孟家的心思可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楚見濡閉眼, 深深呼出一口灼熱的氣, 在下著陰雨的深秋之日, 竟起了白霧, 他歎了聲:“你也不是不知,當年大軍都撤回到清遠門下了還突然遇襲致先帝遇難,這事本就蹊蹺得很。朝中對西平侯的質疑之聲一直未曾斷過,按例, 有通敵之嫌的邊將,就算錯殺也絕不能放過, 當年戰事平定之後, 孟家就該被滿門抄斬。若非後軍都督府一眾大將以曾縉為首,力排眾議, 在午門跪了三天三夜, 鐵骨錚錚的馬背男兒跪倒了一個又一個也不肯作罷, 皇帝豈會不殺反赦,但從此也再不提接西平侯回京養傷的話了。”

  楚懷嬋苦笑了下,眼裏忽然不可遏製地泛了水光, 但在父親跟前,她仰頭將淚水全逼了回去,這才平靜道:“通敵把自個兒通得長臥病榻不起麽?通敵通得大權旁落還要被人抹掉一生功績麽?況且,如果這麽多年都質疑之聲不斷,為何不徹查當年之事,而是任由這種懷疑一步步滋長蔓延呢?爹……是朝中太複雜,還是我太蠢了?”

  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她從來沒有問過孟璟的那個問題,他到底想做什麽?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容忍此生最尊敬的人就這麽莫名背上一個莫須有的滔天罪名,待後人提起時,隻得一聲唾棄?

  他秉性如此,既做不出叛國通敵之事,也不會行謀反貪權之舉,唯一想做的,大概就是查清當年的真相,洗清嚴父身上莫名背負的通敵之名,複其榮耀,待百年之後,得後世諸子傳頌。

  楚見濡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好半天才歎了口氣,道:“後軍都督府當年便沒剩多少大將,如果再徹查,北地邊鎮的巡防便無法維持,況且,新皇登基初時諸事不穩,自然大局為重,等形勢穩定下來之後,再提舊事,卻是禍亂軍心了。”

  楚懷嬋苦笑了聲:“所以皇上是疑心當年後軍都督府有人通敵而對其不放心,但當年礙於形勢不好徹查,如今等諸事穩定下來之後,便想更進一步,也不必查了,直接拔掉整個五軍都督府麽?”

  “可以這麽說。”楚見濡長長歎了口氣,“我朝祖訓,天子守國門,不可退一步。如今韃靼反撲日甚,今上雖崇文,但將來未必沒有親自上陣的可能,先帝當年能將命丟在清遠門外,皇上心底有懼有疑,想要將北地邊鎮都換成自己人也是人之常情。”

  “重用能臣好好練兵,將韃靼趕回嶸陽以北,萬歲爺便不必親自上陣了,這不是更好麽?都到這時節了,還想著內鬥,五軍都督府統兵都這麽多年了,如今臨時換成兵部官員,不會軍心不穩麽?”

  “會。所以皇上也矛盾啊,也還詔了他進京麵聖,沒直接派錦衣衛辦事啊。看皇上如何抉擇吧,處置此事的詔令下來之前,皇上想必還會再見一次他的。”

  楚懷嬋苦笑了聲:“那便不是生死皆在皇上一念間。”

  楚見濡點頭。

  她淡淡笑開,想說句什麽,楚見濡卻先開了口:“別求我,我不幫。”

  “爹有爹的苦衷,女兒明白。但嫁叟隨叟,況孟璟他……對女兒不錯的,女兒不敢讓爹再為我涉險,但也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你這是蚍蜉撼樹!”

  “我知道。但生死有命,人心不滅。不敢勞爹插手,但求爹不要落井下石,女兒先行告退。”

  她出得門來,楚夫人候在門口,見她也不知該說什麽,隻得默默側頭抹了一把眼淚,一如當初她得知要被送入宮後從父親書房出來時所見。她稍行了個禮,淡淡道:“女兒告退,娘親珍重。”

  她走出去幾步,楚去塵追上來,還沒開口,便聽她問:“今日大朝,不止各部堂上官在,哥也在奉天殿的吧,哥你幫他說話了麽?”

  “輸了。和爹那幫門生爭了兩刻鍾,後軍都督府那幫大老粗是真的不上道,死活帶不動,就我一人頂上,吵不贏。”楚去塵麵色尷尬。

  楚懷嬋沒忍住笑了聲,側頭看了他一眼:“那便夠了,多謝哥。”

  “那他待你好嗎?”

  “很好。”她重重點頭。

  “你別急著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他見她答完話便疾步往外走,隻得繼續跟著追,“我覺得你別太擔心了,小侯爺應該有後招,他半點都沒否認便全擔下來了,這也太奇怪了,生怕死晚了似的。”

  楚懷嬋頓住腳:“你說什麽?”

  “我說你夫婿腦子不大好使,上趕著找死,都不知道推卻一下的。你也別太著急了,他肯定有話留給你,先回府看看,我陪你去。”

  她猛地推他一把,又氣又笑:“哥你會不會說人話啊。”

  “我這不是好好的說著人話嗎?”

  楚懷嬋踏出府門,方才一直忍著的眼淚這才掉了下來,一時之間又哭又笑,惹得楚去塵麵露異色地看著她,她兩步把他往裏推:“回去,別摻和。你和爹利益一體,你現在做什麽,大家都會算到爹頭上。先參後救,裏外不是人,這算怎麽回事?你讓文武百官如何看爹?”

  楚去塵剛要說什麽,她又加大了幾分力道,將他使勁往裏一推:“有事我派人來找你便是。”

  她說完就走,楚去塵猶豫了下,立在台階下看他這妹子迎著深秋雨幕一步步走遠,邊走邊拿帕子擦了擦淚,爾後仰頭笑了笑。

  楚懷嬋拐過巷口,車馬備在此處角門,她剛要上馬車,忽聽得巷角有人喚她,她遲疑了下,跟過去,見是扶舟,心底的大石忽地好像就墜了地。好似隻要知道孟璟有安排,她便不必再怕了似的。

  扶舟將她往裏引,走到巷尾,這才道:“少夫人,我得照主子的吩咐和您交代幾句,待會兒您便自行回府,我還有些別的事要辦,不能陪您回了。”

  “他怎麽樣?”楚懷嬋沒問他要交代什麽,反而先問了這一句。

  “沒事,人在刑部,刑科給事中寸步不離地盯著呢,況今日大朝上這麽一鬧,百官都知道此事了,隻會明著來,不會玩陰的,少夫人放心。”

  “他故意的?”

  “差不多吧,多一雙眼睛盯著,萬歲爺便要多顧忌一分。有薛敬儀這一道奏本先行,才會有詔令進京的詔書,可皇上隨後便知道了老侯爺的事。若今日不認,侯府世子自然不得草草定罪,到底怎麽處置這事,皇上估計也還沒想好,但萬一一個不忍,直接派錦衣衛下殺手也不是沒可能,若直接認下,三司會審都察院複核的流程得走,這段時日內任何人都沒法玩陰招,皇上便是要如何,都隻能光明正大地召見主子,也好談談條件。”

  “父親昏迷多年,根本不可能再號令得動昔日麾下的事麽?”

  當日進京路上,孟璟主動對她攤牌此等秘密,她彼時還未意識到此事的幹係竟然如此重大,如今想來才覺後怕,更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扶舟點頭,又道:“主子交代您務必別輕舉妄動,安心回府等他回來便是。”

  他重音落在“務必”兩字上,楚懷嬋幾乎都能想到,如果這話是孟璟自個兒來說,大概就是滿臉輕蔑地說“蠢貨給我好好待著別壞我事”了,但她猶豫了下,有些自責地道:“可我想見見他……若我那日不發酒瘋,他便不會舊傷複發,刑部的日子……不大好過吧?這些流程走下來,得要些時日吧?這幾日又陰雨連天的。”

  扶舟點頭,也有些不忍,但最後隻是說:“隻能勞主子忍忍了。沒辦法的事,這事人盡皆知不說,主子身份地位特殊,都專派一個刑科給事中守著了,便是要疏通也是幾百雙眼睛盯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懷嬋神色黯淡下來,雖知他還有後招之後,便沒有方才得知消息時的那般恐慌,但也不可能高興,尤其是想到當晚自個兒犯渾,惹得他如今又要多受些傷痛,便更自責。

  扶舟見她不說話,行禮告退:“話我已轉達完了,請少夫人回府等著便是。陳景元如今圍著侯府,隻進不出,我還有別的事要辦,便不陪少夫人回去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楚懷嬋猶豫了下,喚住他,遲疑了好一陣,才問:“他到底怎麽想的?當初殺孫俞二人時,絕不可能是想著要進京來認罪和皇上談條件吧?”

  不然當晚也不必避薛敬儀,更不必懷疑她。

  扶舟怔在原地,猶豫許久,終是道:“少夫人您別介意,我多嘴說句實話,今日楚閣老牽頭彈劾,想必多多少少寒了主子的心,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也知道,主子肯定也能理解。但是……主子一開始走的路本是完完全全控住後軍都督府,再拿實打實的兵權和皇上對抗,有幾十萬大軍在手,暫且不說別的,起碼皇上威脅不到主子的性命,若有朝一日,實在被逼無奈無路可走,走上僅剩的一條反路也無不可。”

  “但若如此,等直麵迎上的那一日,您隨主子在邊地,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您的爹娘兄長乃至外祖族人必被牽連無一善終。主子不想讓您背著上百條人命,永生愧疚悔恨,這才棄暗投明。可這條明路,前路莫測啊。”

  “這些話依主子的性子,這輩子都絕不可能對您提起半句,但我實在是忍不住要多幾句嘴,畢竟我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圖謀多年,眼見著隻要再多剔掉幾顆老鼠屎便勝利在望,卻忽然功虧一簣,實在是心有不忍,更不甘。”

  “還請您務必不要辜負主子。”

  他歎了口氣:“畢竟,主子是為了您……才把自個兒的脖子遞到了皇上的鍘刀之下啊。”

  第64章 刑部一日遊

  楚懷嬋怔在原地, 眼睜睜地看著扶舟在雨幕裏走遠, 這才失魂落魄地提腳往回走, 馬車駛往西平侯府的路上, 她不受克製地想起過往種種, 譬如雲台上那杯加了薑汁的酒, 大婚當日親到昌平門下迎她車轎的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譬如他以一管羊毫在她前襟上添上的暮色睡蓮, 又或者他在棲月閣裏為她剝下的兩盤蓮子……

  她從沒想過, 他們兩人能走到今日這地步, 更沒想過, 她當日還說想試試在深淵前拽住他,他卻已經先一步,為她淵前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