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西蘭花炒蛋      更新:2020-07-08 11:49      字數:4736
  葫蘆與小英兩人想跟著進去,崔小姐攔著她們,王瓊姿道:“她們不進去,守在門外。”崔小姐這才作罷。

  王瓊姿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背影,不是季顯又是哪個?季顯負手而立,望著窗外的風景,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王瓊姿自自然然地坐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應該是雨水煨的毛尖茶,清香撲鼻,餘味悠長。

  季顯裝了一會十三,哪知王瓊姿根本就不搭理他。他清清嗓子,轉過身來,道:“王姑娘,好幾日沒見了,季某甚是掛念你。”

  他挨著王瓊姿坐下來,王瓊姿趕緊挪了挪,季顯再靠過來,王瓊姿再挪,“季公子,男女授數不清。”

  季顯笑了一聲,望著她的眼睛,篤定地說:“你不是這樣的人。”

  屋子裏傳來小狗的吠聲,季顯彎腰,從籠子裏掏出一個獅子狗。雪白的小狗蜷縮成一團,汪汪汪叫著,兩顆黑寶石一樣的眼睛,王瓊姿一下子被迷住了,伸手去逗弄它,獅子狗突然在她的手上舔起來。

  王瓊姿癢地笑起來,“獅子狗肯定是餓了,有沒有牛乳?”

  季顯忙喊人去取了牛乳過來,獅子狗喝的飛快,碗很快就見了底。

  經此一遭,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下來。季顯表功:“這是我特意買回來送給你的,你今日就帶回去吧,嗯,就說是崔姑娘送你的。”

  王瓊姿忍痛說:“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小狗,季公子還是自己留著吧。”

  季公子道:“那可怎麽辦,我也不太喜歡,崔家也沒人喜歡它,你如果不要它,它就隻能流落街頭了!”

  他一副你就看著辦的樣子,小狗嗚嗚的叫,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王瓊姿擔心自己不要,季顯這廝就真把狗給扔了,無奈道:“好吧。”

  9、第 9 章

  王瓊姿抱著獅子狗,一邊替它梳理身上的長毛,一邊想著怎麽跟季顯把話說清楚,很明顯上次說到報恩寺抽簽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季顯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寶藍色的荷包扔在她麵前,質問:“這荷包怎麽回事,不是你親手繡的嗎,怎麽三山街織錦坊到處都是?”

  王瓊姿心裏竊笑,睜大眼睛,十分無辜地反問:“我什麽時候說它是我繡的了?”

  季顯想起自己天天把這荷包係在腰上,孫忠與崔詠兩人估計都快笑死了。不過王瓊姿確實沒說是她親手繡的,看來是自己表錯情了。

  他氣惱地坐在王瓊姿對麵的椅子上,雙手一攤:“你抽的那簽不作數,要是真把它當真你可就傻了,我長得不錯,家世還行,品行不錯,你錯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

  王瓊姿忍不住笑出聲來,季顯瞪了她一眼,“笑什麽?”

  她說:“沒笑什麽,就覺得你挺自信的。”

  默了一會兒,王瓊姿道:“季公子,我們真不合適。”

  季顯:“哪裏不合適?”

  “齊大非偶,你是京城勳貴子弟,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世代書香,總要找個跟我家差不多的,然後督促丈夫讀書考取功名,封妻蔭子。”

  季顯不屑:“就跟你大哥一樣,古板的書呆子有什麽好?”

  王瓊姿反駁道:“可國家就是靠這些文人治理的呀!劉、謝、李三位閣老大人都是科舉出身。文人治家嚴謹,不同於那些武將出身的勳貴人家,子孫多不愛讀書,整日走馬冶遊,不思進取,依靠祖輩的蔭恩而活,要是哪一日遭到皇帝的厭棄,連富貴都保不住!”

  季顯想起京城那些勳貴子弟,除了少數人上進,大部分還真如王瓊姿所說,典型的紈絝子弟,不思進取。

  不過劉、謝、李三位閣老也不是季顯所喜歡的,他說:“文人也不是好的,結黨營私,很多事情就是壞在他們身上,更甚於宦官!”

  王瓊姿冷笑一聲:“文人做事至少還有顧忌,那些宦官們沒有家族,孤身一人,行事不忌,搜刮起民脂民膏來,才是真要命!”

  她把鄧監生的事情說了,道:“這人還是國子監的學生呢,做出這等下九流的事情,可就因為他拜了南京守備太監金輝為幹爹,無人能製衡他。”

  話說回來,眼前這昏君極其寵愛宦官,用宦官來對抗朝臣,放任宦官在各地欺壓搜刮百姓,其實罪魁禍首不過就是眼前這人而已。

  季顯道:“金輝是太後的人。這事我會去查,若是屬實,回京後便會上奏給皇上。”

  王瓊姿故意問:“你認識皇帝,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季顯笑道:“認識啊,我做過皇帝的伴讀。皇帝文韜武略,外貌英俊,跟我差不多!”

  王瓊姿作出不敢相信的樣子,道:“可是民間傳言,不是這樣的啊。”

  季顯問:“怎樣?”

  王瓊姿道:“大家都說,皇帝憊懶貪玩,不愛讀書,不喜歡上朝,愛睡懶覺,整天跟宦官們混成一團,舞刀弄槍的,連折子都不看!”

  眼見季顯的臉色越來越黑,王瓊姿飛快地說:“是你讓我說的,不能怪我!”

  季顯煩躁地說:“朝廷的事情你不懂,皇帝他也有自己的難處,他也想像先輩一樣,將國家治理的長治久安。那些文官仗著皇帝年紀小,處處製衡他。”

  王瓊姿微微一笑:“我一介小女子當然不懂。但我知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人心多變,並不都照著儒家書裏做,那些位高權重的士大夫也有自己私心,這需要皇帝自己去分辨,皇帝一味地偏聽偏信那些宦官,同樣不是好事。”

  但願這些話讓這個昏君有些啟示,他好不容易出宮一次,最重要的是體察民情,而不是撩妹啊。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了。”季顯摸摸小白狗,道,“我給它起個名字吧。”

  “不要,”王瓊姿抱緊狗,“你不要它,它現在是我的了,起名字的事情跟你無關!”

  “那你給我繡個荷包吧。”季顯又說。

  “不要。”

  季顯“哼”了一聲,“你以後嫁了我,總會給我繡的。”

  王瓊姿道:“真有那一日再說!你年紀輕輕的,在南京一待就是一兩個月,學業荒廢了該怎麽辦?”

  “你是在關心我?”季顯突然將臉湊過來說。

  “是啊,我八歲的弟弟都在書院讀書,每天做不完的功課,你這麽遊手好閑,不太好吧?”

  季顯舉手投降:“好好,我回去後保證認真讀書,行嗎?”

  王瓊姿又道:“本朝重用文官,同樣的品級,文官的地位在武官之上。從高祖皇帝建國道現在有近一百年的時間,多少勳貴人家沒落。我覺得你該好好讀書,參加科舉才對,你以前作詩那都是邪門歪道,沒什麽用。”

  這些話,季顯才聽王綜講過,當時他聽著厭煩,但是從王瓊姿的口中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他高興地說:“你這是關心我,才說出這樣的話。放心,我家還行,一時半會兒沒落不了,少不了你的鳳冠霞被。”

  這人怎麽這麽喜歡自說自話啊,王瓊姿崩潰,把獅子狗放進籠子,拎起來,道:“出來這麽久,我娘肯定在尋我,我走了。”

  季顯眼睜睜地看著她出門,尋思要不要去考個進士回來,讓王姑娘看看。孫忠與崔詠知道他的想法後,驚嚇地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下來,這位爺,不久前還想要當大將軍,現在要去考科舉,這怎麽可能啊,他是皇帝,可是給自己封個大將軍玩玩,但是,他總不能自己封自己為進士吧?

  他兩的表情太過明顯,季顯問:“怎麽,你們不相信我能考個進士出來?”

  “沒、沒有。”兩人連忙說。

  知道他是在王姑娘那裏沒討到好,崔詠道:“您不如直接告訴王姑娘您的身份,倒時候還怕王姑娘不傾心於您?”

  季顯道:“她要是因我身份而喜歡我,那又有什麽意思?孫忠,你認識南京守備太監金輝嗎?”

  突然轉換話題,孫忠吃了一驚,斟酌道:“認識這個人,隻是沒什麽交情。”

  “你去查查這人在南京風評怎麽樣,有沒有做欺壓百姓的事情,還有那個鄧監生又是怎麽回事?”

  孫忠按捺住心裏的疑惑,答應下來。

  ……

  俞家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鄧監生的人發現邵廷玉與朱小憐住在俞家,鄧監生上門拜訪俞尚誌,言明隻要他交出邵廷玉與朱小憐,一切事情與他無關。俞尚誌當然不同意,兩人不歡而散。

  鄧監生大怒,次日就一紙狀書呈交到應天府衙,偽造了一書契約,上麵說朱小憐之父因欠鄧監生五百兩銀子,特將朱小憐抵給鄧監生做妾。俞尚誌夥同邵廷玉拐賣鄧監生妾室朱小憐。

  俞尚誌具了一個訴呈給知府,但鄧監生已經打通了關係,應天知府因俞尚誌是個貢生,而且兒子還是舉人,對他倒也客氣,暗示他隻要把邵廷玉與朱小憐兩人交出來,其他的事情與他無關。

  俞尚誌自是不肯,從衙門回來後,與蔣氏商量這事,蔣氏不禁埋怨道:“那邵廷玉好端端在書房讀書,就不會生出這麽多事,偏偏他得罪了鄧監生,不知道避風頭,還與那朱小憐同進同出,這下子被人發現了,還連累了我們家。我看誰惹出來的事情,誰去收拾爛攤子,你隻管把事情推給邵廷玉,看他怎麽辦?”

  “夫人,話不能這麽說,”俞尚誌道,“廷玉來投奔我家,我拿他當子侄對待,他現在有事,我怎麽能不管?而且鄧監生作惡多端,廷玉做的是好事,我給爹的幾位同年寫信,托他們說說話。”

  蔣氏道:“人走茶涼,爹都不在了,他那些同年還肯趟渾水?難道不怕得罪了金太監?”

  俞尚誌摸摸胡子,“真不行的話,咱們給廷玉幾百兩銀子,讓他與朱姑娘速速離開南京,等這事淡了再說。”

  蔣氏氣得狠狠地捶他,“廷玉,廷玉,你隻想著他,你有沒有想過,他逃了,我們家怎麽辦?”

  家裏的風吹草動瞞不過佩蘭、蕙芷等人,她們聽到爹娘吵架,大致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蕙芷氣呼呼地往外走,佩蘭拉住她:“你去做什麽?”

  “我去找邵廷玉與朱小憐算賬!”

  “別衝動,你去找他們沒用。”佩蘭想的多一些,“我們家並不是那普通的百姓家,鄧監生要想做什麽,也得有點顧慮,先看看爹怎麽處理吧。”

  餘家鬧上官司的事情傳出來,王家也很快就知道了。俞氏憂心忡忡,很是為娘家擔心,召了繼子來問情況。

  王綜在應天知府手下做幕僚,對這事知道的很清楚,道:“鄧監生這些年進貢給金太監不少錢,金太監待他比親兒子還好,金太監親自見了知府大人,舅舅家這事隻怕不能善了。”

  俞氏道:“多花點銀子可能解決?”

  王綜道:“現在不止是銀子的事情,邵廷玉將鄧監生給打了,鄧監生咽不下這口氣。我本來想找崔侍郎幫著說和說和,崔侍郎老油子一般,根本不接這茬事。”

  10、第 10 章

  王瓊姿聽到母親與大哥這麽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大哥,你去崔家見季公子,把這事給他說說,我就不信他金太監能在南京一手遮天!”

  俞氏道:“這又關季公子什麽事?他是從京城來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母親,您有所不知,季公子做過當今皇帝的伴讀,在皇上麵前說得上話,金太監就是皇家的奴才而已,縱著鄧監生在南京作威作福,把自己當南京的土皇帝,若是皇帝知道,一定不會容他的。”

  王綜沒有其他辦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當天就去了崔家,一直到了夜幕降臨才回來,去了俞氏院子裏見她。

  “我跟季公子說了金太監與鄧監生的事情,然後帶著季公子去了複成橋,讓季公子親眼看著鄧監生那夥人是怎麽在作惡,季公子已經答應幫忙。”

  俞氏將信將疑,“隻希望季公子真能上奏天聞吧。”

  王瓊姿徹底放下心來,“季公子既然答應下來,舅舅家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話,才發現俞氏與王綜的兩雙眼睛都盯著她,“你們看我做什麽?”

  王綜奇怪道:“季公子托我向妹妹你問好,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王瓊姿支吾道:“就見了幾麵,說了幾句話,我好奇京城是什麽樣的,他說了一些,也沒那麽熟。”

  俞氏道:“那就好,季公子家門第太高了,高門的媳婦不好做啊。”

  “娘,你想到哪裏去了!”

  季公子的辦事效率很高,鄧監生的事情直接轉到兵部,由著兵部侍郎親自過問,知府下令捉拿鄧監生,曆數鄧監生所犯之事,革除其監生的名號,連金太監都被關押起來,後來被錦衣衛押送回京城問罪。

  季顯出京,並不隻是帶了孫忠等幾個服侍的太監,還有錦衣衛隨行,錦衣衛拿著皇帝的令牌行事,製服鄧監生等人不費吹灰之力。

  孫忠挨了三十大板,屁股都被打爛了,他不敢喊疼,扶著腰,步履瞞珊走進來,跪在季顯腳邊,哭得跟死了娘一樣,“小的辦事不力,辜負了皇上的信任,小的對不起您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