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作者: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213
  李佑鴻起身,對著何挽拱了拱手,“王妃好睡。”

  *

  慎王府的客房外,侍衛並沒有撤走。

  溫遠洲已經醒了,正坐在殿中喝著茶,似乎並不著急走。

  饒是被像犯人一樣看著,溫遠洲絲毫不見急躁,舉手投足,仍是從容至極。

  他一邊品茶,一邊讀書,每翻過三頁,便懶懶抬起眼皮,看向門口。

  慎王李佑鴻的出現,在他意料之中。

  溫遠洲看著李佑鴻屏退殿中的仆從,又吩咐侍衛關了門,才起身,向他行禮問安。

  “王爺醒了,想來是草民的解毒藥起了些作用。”

  李佑鴻走到上座,抖袍坐下,抬眸,道:“多謝。”

  他對上溫遠洲的視線,抿唇一笑,雙眸彎彎,“王妃不懂事,教你受委屈了。”

  故太子不似李佑鴻般,有兩顆尖銳的虎牙,故而李佑鴻露齒而笑時,最不像他。

  這是溫遠洲第一次見到慎王抿唇微笑,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李佑鴻舉手投足間從未像今天一樣,與故太子那樣神似。

  溫遠洲愣了一瞬,才道:“不過是在王府睡了一夜罷了,沒甚麽委屈的。”

  “王妃也是擔心殿下的身子,自然是小心為上。”

  溫遠洲的稱呼從“王爺”變成了“殿下”,他自己沒有察覺,有意試探的李佑鴻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包括方才他眼中一瞬間的恍惚之色,李佑鴻也是看在了眼裏。

  李佑鴻不禁蹙了蹙眉,收斂了通身的演技,換成自己的語氣,道:“太元帝身子突然好了,是不是與你有關?”

  溫遠洲沒料到他這樣直接,心中一驚,當即便要否認,卻被李佑鴻淡淡地打斷道:“本王一開始也沒妄想過你隻上本王的船。”

  “故而就算你有別的能耐更大的主子,也沒有必要瞞著本王。”

  話音剛落,李佑鴻便是粲然一笑,露出兩顆虎牙,“不對,本王失言了。”

  “除了故太子,你沒有別的主子。”

  溫遠洲:“......”

  他笑得有些難看,生硬地跳過李佑鴻話中的陷阱,“太元帝的身子太差了,若等到王爺祈福回來,再為草民打點,怕是要來不及了。”

  “......他若是在昏迷中死去,豈不是太過安逸了?怎能如此便宜他?”

  李佑鴻淡淡道:“其實你與本王,不過是各取所需,半分交情也談不上。你有甚麽門路能把藥送到太元帝嘴裏,本王本沒有權利過問。”

  “隻是計劃出了點問題,你且看看以你的門路,有沒有辦法解決。”

  “出了問題?”溫遠洲一驚,“甚麽問題?難道教秦桓給逃了?”

  他的驚慌失措早在李佑鴻意料之中。

  溫遠洲想給故太子報仇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計劃出問題,幾乎就是要了他的命。

  李佑鴻淡淡道:“秦桓已經被押入地牢了,隻不過太元帝讓我全權處理這個案子。”

  “故太子的事,最好是由他親自查出來,本王想,你也是這麽希望的。”

  聞言,溫遠洲的神色緩和了一些,道:“草民知道,這事王爺不便出麵。”

  “草民會想辦法讓太元帝收回成命,王爺放心就是。”

  李佑鴻點了點頭,“故太子泉下有知,一定為你的忠誠而感動。”

  溫遠洲抿嘴,並不回話。

  因為他心中根本就不認同故太子已在“泉下”的事實。

  總有一天。

  他的殿下會重回人間。

  兩人間靜默了片刻。

  李佑鴻摸了摸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腕,猶豫半晌,道:“本王......還有一事要問問你。”

  “南蠻洗守宮砂的藥,為甚麽在本王身上一點用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慎王喜提男子版守宮砂~處男的象征,你值得擁有!

  第38章 叁拾玖

  叁拾玖

  處刑

  聞言, 溫遠洲一愣,眼睛瞥向李佑鴻的手腕。

  隻見那原本骨感的手腕被紗布包裹得十分笨重, 燭光照射之下,隱隱能看到血色。

  溫遠洲:“......王爺,您怎麽了?可是受傷了?”

  李佑鴻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手腕,“沒有。紗布下是守宮砂。”

  “守宮砂?”溫遠洲一臉難以置信, “雌朱宮屬陰, 點到男子身上是不會留下痕跡的......莫不是,王爺用了雄朱宮做守宮砂?”

  李佑鴻眨了眨眼睛,有些明白過來了似的, “正是。”

  溫遠洲一時不知對慎王作何評價。

  他一向覺得李佑鴻此人, 冷靜有餘、謹慎太過,沒想到此番卻做出如此衝動、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不禁想到故太子, 多麽張狂放肆的一個人,傾慕於裴寶兒時, 便變得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無論男人女人,一旦墜入情網, 都會變蠢。

  似乎是為了反駁溫遠洲內心所想, 不等他回答,李佑鴻便自己明白了過來,“所謂洗守宮砂的秘方,想來便屬陽,與雌朱宮陰陽調和, 故而守宮砂的印記便會淡去。”

  “而本王手腕上的守宮砂與別人的陰陽相反,再塗那秘方,自然是陽氣越來越重,故而越來越紅了。”

  說完,李佑鴻輕輕地哼了聲,“甚麽秘方,那南蠻王說的那麽神秘,其實藥理簡單至極。”

  溫遠洲:“......”

  慎王李佑鴻朝著門揮了揮手,道:“你回安善堂罷,辦好那件事,再來找本王。”

  溫遠洲拱手答是,後退幾步,剛要轉身之際,卻聽那座上的慎王嘟囔了句,“原來不是甚麽稀罕玩應,她既喜歡擺弄,明天都給她送過去玩兒。”

  慎王與慎王妃的關係日漸親近了起來。

  聞言,溫遠洲咬了咬牙。

  若他日後想讓故太子“重回人世”,那何挽怕是個大障礙。

  溫遠洲轉過身,不動聲色,心中卻醞釀出一個狠厲的念頭。

  若不是為故太子平反,需要一個故太子妃的角色,他一開始就不會讓何挽參與進來。

  等到秦桓粉身碎骨,她也就沒有甚麽用了......便代替裴寶兒給他的太子殿下贖罪罷。

  *

  大康皇宮,盤龍殿。

  夜色降臨,偌大的寢殿中隻點了一盞燭火,月光微弱,黑暗籠罩著明黃色的龍床。

  層層疊疊的床幔之下,岣嶁的身體蜷縮在被褥之中,被上繡著的飛龍來回起伏,顯示出那被中人急促的呼吸。

  自從一年間臥床,太元帝的意識從未如此清晰過。

  此時,仿佛有無數根針紮在他的太陽穴上,強迫他保持清醒,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痛苦,感受著自己腹中火燒一般的疼痛,五髒六腑好像都被點燃了似的,張開嘴,呼出的氣燙得灼手。

  太元帝伸出自己幹枯的手掌,用力地抓住床榻邊緣,使出渾身解數,終於喊出了聲音,“趙忠全!”

  多虧坐在外麵守夜的趙公公是個耳朵靈的,聽到了太元帝的呼喚,忙爬起來,跑進了寢殿,“陛下,您怎麽了??”

  太元帝翻過身子,一邊粗重地呼吸,一邊吩咐,“去,去把黃忠睿給朕帶過來。”

  趙忠全忙答了聲,卻又不放心離開,“陛下,您這樣,奴婢不放心離開。”

  太元帝重重地拍了一下床榻,嗓子好像是磨砂的紙,嘶吼的聲音讓人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快去!!”

  趙忠全被嚇得渾身一抖,不敢再怠慢,忙了出去。

  今日正好該黃忠睿值夜,故而並未離開皇宮,不多時,便被趙忠睿領到了皇帝的寢殿。

  自從給太元帝用了那邪方,黃忠睿一直誠惶誠恐,此番被召入殿,請安時聲音便已抖得不像話,下跪時,撐著地麵的手臂都在顫抖。

  太元帝平躺在龍床上,艱難地呼吸著,“朕的身子非常不對......”

  “你......給朕用了甚麽藥?”

  黃忠睿吞了一口口水,期期艾艾道:“此前,陛下病重,自然是能用的藥都用上了,才讓陛下身子恢複康健。”

  “所謂、所謂是藥三分毒,陛下藥吃得太多,有些副作用也屬平常。”

  太元帝轉過頭,渾濁的眼凝固住了一般,投給黃忠睿了一個死氣沉沉的眼神。

  黃忠睿所說,他一個字都不信。

  不過既然這人早想出了這番托詞,想來是不願意交代了。

  太元帝的眼神的眼神著實滲人,黃忠睿心中也是打怵。

  不過,好在太元帝頑固,有那個“隱疾”,不願讓別人來給他診脈。

  故而,黃忠睿心中清楚自己就是太元帝唯一的大夫。

  太元帝在找到替代他的人之前,便不會重罰他。

  心中這樣想著,黃忠睿有了些許底氣,撐著地麵的手便也有了力氣,不再發軟。

  ......奈何,事與願違。

  太元帝緩緩闔上眼睛,嘴中念了兩句“皇後啊,皇後,不是朕不想再護著你了......”,語氣聽不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