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作者: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027
  “趙忠全。”他轉過頭,不再看任何人,“把黃忠睿給朕壓到刑處司,不用管死活,給朕好好審!”

  黃忠睿被關押一事,連夜就傳到了安善堂。

  正苦熬著不肯睡去的溫遠洲站在窗前,看進眼中一片黑暗。

  太早了。

  太元帝發現自己身子不對的時間太早了。

  溫遠洲雖沒有機會給太元帝診脈,可綜合他的臥床、不能生育,也能大致推算出太元帝係體虛而寒。

  他親手給太元帝改了方子,讓那坊間邪方的陽性更烈,照理說,現在的太元帝應該因著體內寒氣驅散,而短暫地身子大好才對。

  至於他受苦的日子,應該在後頭才對。

  那皇帝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便覺得大大不適,以至直接發落了黃忠睿呢?

  溫遠洲蹙眉。

  計劃又出了差錯,一切都在逐漸偏離他的掌控。

  難道是上天都在於他作對嗎?

  *

  次日清晨,慎王李佑鴻洗漱過後,剛要更換朝服,外邊便通傳王妃來了。

  他動作一頓,抬起眼皮,示意元士出去打點。

  不多時,何挽便走到了屏風之後。

  隻見李佑鴻青絲高束,身著純白色裏衣,嘴角噙笑,朝她微微俯首,“王妃,你來了。”

  何挽的眼睛不自覺瞥向李佑鴻的手腕,揚了揚自己纖細的手,“我是來給王爺換紗布的。”

  李佑鴻側身,手臂指向床榻,“有勞。”

  兩人一齊坐到床榻之上,何挽與李佑鴻對視半響。

  李佑鴻隻顧著無辜地眨眼,纖長的睫毛一次又一次掃過他明亮的眼珠,卻絲毫沒有其他動作。

  最後何挽隻好自己牽過他的手腕,把那一層層紗布扯到了眼前。

  慢慢拆開,李佑鴻慘不忍睹的手腕逐漸暴露,何挽眉頭緊皺,語氣不免焦急,“我怎麽看著,它比昨日更紅了?”

  李佑鴻閉口不答,心中想,它沾了我一整夜的陽氣,自然是更紅了。

  何挽苦惱更甚,“我瞧著,昨天纏的那些紗布都已經遮不住了。”

  李佑鴻:“是。我讓元士再拿一些去罷。”

  “總遮著也不是辦法。”何挽歎了一口氣,“王爺,你就沒有辦法讓它消失麽?”

  王妃說完這句話,兩人間靜默了片刻。

  李佑鴻長長地嗯了一聲,才:“......有是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調整了一下劇情,隻來得及更這麽多啦。

  明天盡量雙更補上。

  愛大家~

  第39章 肆拾

  肆拾

  束發

  李佑鴻尚未說完, 何挽便猛地明白過來。

  他手腕上的東西,無論再怎麽奇異, 歸根結底不就是守宮砂麽?

  想要守宮砂消失的方法,不就是那麽一個,她又何苦問。

  李佑鴻神色很是認真地看著何挽,道:“這個辦法就是......”

  何挽早已經後悔問了他, 一點也不想聽他的回答, 剛要開口打斷,便聽李佑鴻道:“把我手腕上的守宮砂連著肉一齊割下來。”

  “......”何挽一時無言以對,靜默片刻, 一邊把紗布重新纏了回去, 一邊道:“王爺說笑了。這麽做實在不妥。”

  李佑鴻眨了眨眼睛,對何挽的話非常認同, “是不妥,割肉那麽疼, 本王也不舍得。”

  他的“不舍得”三個字說得慢而輕,莫名帶上了些許的意味深長,何挽的心沒來由地顫了一下。

  李佑鴻被何挽握著的那隻手翻轉向上, 輕輕拍了拍何挽的手背, “王妃無需擔心,我和你的守宮砂,都有辦法解決。”

  說完這句,他沒忍住笑了一下,狹長的眼睛彎起, 瀲灩泛光,“我剛才說笑罷了,瞧你的樣子,怎麽當真了似的。”

  “你不會是害怕我也要把你的守宮砂割掉罷?”

  何挽:“......我沒有。”

  李佑鴻起身,拿起床榻上的外衫,抖得平整後,才穿到了身上,手習慣性地摸上自己束起的發,手腕靈巧地一動,便將頭發盤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意識到甚麽不對,半側過身,對何挽道:“今日要上朝,我便先出府了。”

  何挽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過,點了點頭,嗯了聲。

  直目送慎王翩翩離去,她才起身,走出屏風,衝著正在擦桌子的元士招了招手。

  元士忙放心手中的活計,跑到何挽身邊,“王妃,有甚麽吩咐?”

  何挽嘴唇微抿,問:“王爺的頭發,每天都是誰給他束的?”

  元士大咧咧道:“王爺自己束啊!”

  “王爺給自己束頭,還能日日束得如此整潔,端正......”何挽哼笑了一聲,“真是不容易啊。”

  元士很是為自己的主子驕傲,道:“那是自然了!這是王爺打小練起來的功夫,甭說是看不見,就是隻用一隻手,都能把頭發束得整整齊齊!”

  他說完這句,察覺到王妃的臉色好像不大對勁,疑惑道:“王妃,怎、怎麽了?”

  “無妨。”何挽垂了垂眼睛,“等你們家王爺回來了,你幫我告訴他,就說我很羨慕他如此高超的束頭技巧。”

  元士:“啊?”

  他還沒有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便見王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王府正殿。

  *

  黃忠睿是個軟骨頭,被送去刑處司不過一夜,便受不住,將皇後招了出來。

  下了早朝後,太元帝便直奔鳳棲殿。

  自從幾日前,皇後被趙忠全帶回自己宮中,這偌大的鳳棲殿便成了名副其實的禁宮。

  宮外的侍衛多了一倍,原本宮中的宮女、太監都不準再出去,統統被囚禁在一個廂房之中。

  皇後宮中的新人多,都不知道這是出了甚麽事,好在沒有人對他們用刑,好吃好喝供著,又不用做活計,他們也沒有甚麽怨言。

  隻是今日,一個老嬤嬤無緣無故瘋了,打翻了滿桌的好菜,張牙舞爪地念叨著,“有毒!這菜有毒!”

  “皇後也逃不掉了!就像別宮的娘娘一樣,都要被處死了!我們也要死了!”

  她邊說邊哭,在殿中四處亂跑,最後侍衛們把她拖出了鳳棲殿,也不知會把她送到哪裏。

  而皇後坐在窗外,默默地看著那個唄粗暴地拖走的老宮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她正出神間,便聽到殿門外有人通傳皇帝來了。

  厚重的門被打開,再被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皇後轉過頭,看向走進門來的太元帝。

  太元帝毫不客氣,走上去,狠狠扇了皇後一巴掌。

  皇後直接被扇下了床榻,嘴角頃刻間便見了紅。

  “你給朕喂的是甚麽藥!”太元帝氣得渾身發抖,“你就這麽巴不得朕不得好死嗎?”

  這已經是太元帝第二次打她了。

  她與他過了大半輩子,他一直是護著她的。就算太元帝為人狠辣些,可皇後覺得,他至少是愛自己的。

  可如今,皇後違背了太元帝的意願,損害了他的利益,便接連遭到他的毒打,才終於明白過來。

  太元帝根本不愛她。

  他隻愛他自己。

  皇後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跡,並不打算再否認。

  這些天的幽禁、太元帝對她和慎王的懷疑已教她心如死灰。

  她已經沒有甚麽好在乎的了!

  “讓你不得好死又如何?若不是我,你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聽到她出言忤逆,太元帝幾乎發了瘋,把皇後狠狠抓起,又重重地扔回去,“誰給你的膽子這麽跟朕說話!”

  “你竟然也想害朕!”他掐住皇後的脖子,眼球幾乎從眼眶中瞪出來,“你知不知道朕為你付出了多少!”

  “說!你是從哪裏得來那個邪門的方子的!”

  皇後咳嗽著,臉因為被掐著脖子而逐漸漲紅了起來。

  她像瘋傻了一般,癡笑了幾聲。

  “陛下……如果你見到了給我方子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一定會被氣瘋的……”

  *

  刑部。

  李佑鴻正坐在自己廳堂中,一隻手住在桌麵上,懶懶地撐著下巴,目光投向自己的另一隻手腕。那上麵層層疊疊地纏著紗布,好像帶了一個笨拙的手環,怎麽看都是醜的。

  但李佑鴻的目光分明是溫柔的。

  含情脈脈地盯著自己的手腕,看在旁人眼裏,實在是有些癡傻。

  溫遠洲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慎王這樣一副蠢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