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
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409
慎王的那一番動作,或許是因為何挽的兄長先結識了他,定下了大計,知曉自己將遠下南蠻,故而將妹妹托付給自己最信任的“主子”;又或許是慎王先看出了驃騎將軍的身世與能力,有意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故而兜兜轉轉,如此設計。
何挽在心中思量權衡了下兄長與慎王的脾性,認為第一種原因的可能更大些。
*
元士專注地給王妃講故事時,便能暫且忘了擔憂慎王。
他講完了自家主子成親之前,仍是沒等到慎王回來,便又把成親後的事給抖了出來。
“還記得王爺的大婚之夜……”講到此處,元士露出了不堪回首的神色,“王妃剛進府時,還是個迎風咳血的身子,瓷娃娃一樣根本碰不得,王爺自然是宿在自己的正殿。”
“那一夜,王爺失眠了,一整夜都沒有闔眼。”
元士鄭重其事,看著何挽,道:“王妃,奴才從小就伺候殿下,最佩服的就是殿下睡覺的功夫,躺到塌上,不消片刻便能睡著,且不亂動、不打呼嚕磨牙、不說夢話!這天底下再沒有睡相如此好的人了!”
“但是那一夜,王爺烙餅一樣翻來覆去,極為躁動,最後把守夜的奴婢拉起來陪他下棋,直到天明。”
“這還不止,從那之後的半個月,王爺夜夜睡不著,守夜的我被迫……”
“等等。”何挽疑惑蹙眉,打斷了他,“元士,你與我說這個做甚麽?”
元士煞有其事,“王妃,你不覺得王爺夜夜失眠,是因為您進府,故而思春了麽?”
何挽:“……”
她拿起茶盞,重重地往桌麵上一放,“這話不是你能與我說的。”
元士一個小廝,與王妃說這種話,確實是失了分寸,聞言才驚覺,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王妃,是奴才失言了。”
何挽是個臉皮薄的,聽了那話,心中難免羞憤,不自在地摸了摸茶盞。
兩人間一陣尷尬的沉默。
直到樓下的丫鬟通傳慎王來了,何挽與元士才活了過來似的,都是朝樓梯那兒看去。
見到那抹明黃色身影踏上二樓,元士直接奔了過去,險些喜極而泣,“王爺,您活著活來了!”
李佑鴻:“……”
他怎麽覺得,這元士的性子愈發地像阿靈了呢?
他認真地對元士道:“你再這樣毛毛躁躁,就跟著阿靈去馬廄裏掃馬糞。”
李佑鴻朝何挽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朝著樓梯一揮手,對元士道:“你先下去,看著點,不許別人上來。”
被威脅去掃馬糞的元士,委委屈屈地下了樓。
何挽一直看著李佑鴻,隻見他目送元士下樓後,才緩步朝自己走來。
她不禁回想起元士說過的話。
李佑鴻這樣清冷自持的人,若日後陷入情網之中,會變成甚麽樣子呢?
這樣想著,便見慎王一直微垂著頭,直走到何挽跟前,才抬起眼睛,看向她,眼神莫名帶著些怯意。
他眉頭微蹙,眼睛上好似蒙了一層水光,在陽光之下顯得濕漉漉的。
他憋著一句話,有點不好意思說。
何挽被他這一番樣子弄得是又驚又疑,從前的慎王說甚麽都是幹脆利落,哪有過這種千般猶豫之態?
“怎麽了?”何挽的不免有些急了,“王爺,你說話呀,可是皇帝說了甚麽?你應付時出了差錯?”
李佑鴻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何挽又喚了他一聲,“王爺?”
他利落地一理衣袍,布料抖出一清脆的風聲,故作從容地坐到何挽對麵。
這樣僵坐了片刻後,他歎了口氣,眨了眨眼睛,才道:“王妃,我能看看你的守宮砂麽?”
他的聲音很輕,眼神落在何挽的臉上,帶著些許懇求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這一更~
第37章 叁拾捌
叁拾捌
守宮砂
不知怎地, 元士那句“王妃,你不覺得王爺夜夜失眠, 是因為您進府,故而思春了麽?”突然在何挽腦海中閃現了一遍。
何挽的臉像頃刻間熟了的桃兒一樣,“騰”的一下就紅了。
李佑鴻見她反應這麽大,一驚, 原本狹長的眼睛睜都睜圓了, 連忙擺了擺手,“不看了,不看了!”
他伸出手, 輕輕撫了撫何挽的後背, 安撫道:“我隨口一提罷了,你別急, 好不好?”
其實看一眼守宮砂,也不是甚麽大事。
反倒是李佑鴻這哄人的語氣讓何挽羞憤了, 側過臉,不再看他,下意識把點了守宮砂的手臂向後縮了縮。
眼見著何挽的臉越來越紅, 李佑鴻無奈地“哎呀”了一聲, 低頭側臉,抬起眼睛去對上何挽那雙躲閃的眸子,“我真的不看了”
他把手從何挽背上拿了下來,利索地一擼袖子,將白皙的手臂放到了桌麵之上。
“不看你的了, 看我的。”
“......?”何挽蹙眉,“看、看甚麽?”
李佑鴻理所當然,“守宮砂啊!”
他邊從懷中拿出兩個精致的金盒,邊道:“南蠻有一種秘方,能洗去少女手臂上的守宮砂。”
“你我演完圓房之戲,你的守宮砂就不能再有了。”李佑鴻微微側頭,看了何挽一眼,眼睛亮晶晶的,“為了不出差錯,還是先試試為好。”
李佑鴻將其中一個金盒遞給何挽,道:“既然王妃害羞,那邊拿我來試罷。”
何挽:“......王爺,你並沒有守宮砂這種東西,又要如何試這秘方有沒有用呢?”
李佑鴻仰頭,用下巴點了點何挽手中的金盒,“故而要先點一個。”
“尋常的守宮砂是在雌朱宮繁殖季節,將其捕獲搗爛後和朱砂混合而成。”李佑鴻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過既然是我用,想來要換成雄朱宮才是。”
“王妃,你手中便是我特製的守宮砂。”
何挽看了看手中的金盒,又看了看擺在李佑鴻旁邊的另一個盒子,有點不放心,“要不然......還是我來試罷。”
李佑鴻搖頭,很認真道:“王妃,無需勉強。”
他看著何挽手中的小金盒,眼睛亮得不行,何挽心中默默想道:我怎麽覺得王爺好奇得緊,對於點“守宮砂”這事,根本就是躍躍欲試呢?
見何挽猶豫,李佑鴻眨了眨眼睛,催了句,“來罷,我已經準備好了!”
何挽無奈點頭:“好。”
輕輕打開精致的小金盒,用茶水化開一點盒中的赤色粉末。
何挽一隻手扶住李佑鴻的手腕,低下頭,另一隻手拿著沾了“守宮砂”的帕子,很仔細地給李佑鴻點了上去。
鮮紅如血的印記漸漸滲透進李佑鴻白皙的皮膚之中,宛如白雪中盛開了一株紅梅,顯眼得緊,也好看得緊。
何挽又用手帕輕輕沾去他手臂上的浮色,這才直起身子,將手帕隨手放到一邊,道:“這便點好了。”
聞言,李佑鴻抬起手臂,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睛中蕩漾出了些許笑意。
何挽蹙眉看他,也不知點上這種東西有甚麽好高興的,伸出手臂將另一個小金盒子夠了過來,問:“王爺,這個是洗守宮砂的秘方麽?”
李佑鴻點了點頭,將手臂重新放回桌麵,道:“也是用水化開,塗抹於手臂上便可。”
何挽點頭,照做。
第一次抹上,鮮紅印記不為所動。
第二次抹上,鮮紅印記紋絲不動。
第三次抹上,鮮紅印記......變得更紅了。
李佑鴻眼中的笑意逐漸消失,“......”
何挽手拿絹布,盯著李佑鴻手臂上的守宮砂,認真思考了一番,“我覺得是我用的藥粉的量不夠。”
於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李佑鴻眼睜睜看著手腕內側的一點守宮砂變成一大坨紅漬,有些痛苦地按住了何挽的手,道:“王妃,別擦了。”
何挽是個喜歡較真的,蹙眉,頗有些想鍥而不舍的意思,“怎麽會沒用呢?”
“嗯?怎麽會沒用呢?”她抬起眼睛與李佑鴻對視,語氣很是不甘。
“......”見到何挽這個樣子,李佑鴻有些無奈,慢慢放開了按著何挽的手,“那、那你再試試?”
何挽眨了眨眼睛,有點驚訝的樣子,“我能再試試嗎?”
李佑鴻笑了一下,道:“無妨,南蠻送來的洗去守宮砂的藥粉不止這一盒。”
最後,那一整盒藥粉都被何挽用完了。
李佑鴻的整個手腕也成功地都被染紅了。
日落西山,天漸漸暗了下去。
何挽給李佑鴻纏著紗布,一圈又一圈,終於遮住了他手腕上的鮮紅印記。
纏好後,她不滿地嘟囔了一句,“這藥著實不靠譜。”
李佑鴻:“......是。不靠譜。”
何挽歎了口氣,有些擔憂地問:“王爺,若這藥沒有用處,你生辰那日,咱們的戲要怎麽演才好?”
李佑鴻撇嘴,“王妃,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這血手腕要怎麽一直掩蓋麽?”
風吹苦櫧,樹葉沙沙地響著,月光漸漸從窗戶透進來,何挽看著李佑鴻那張被月光照得瓷白的臉,一時語塞。
她莫名覺得,李佑鴻最近說話都很奇怪。
不等何挽回答,李佑鴻邊從容地轉移了話題,“王妃無需擔心,我自有分寸和考量,不會誤事的。”
“溫遠洲還在府上麽?”
何挽本來想說的話被李佑鴻所言堵在了嘴裏,隻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