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作者:淺黛薄妝      更新:2020-07-08 04:41      字數:5960
  江夕瑤放好杯子,將指間的鑽戒取下來,執起棠兒的手,“這是洋鑽戒指,戴著玩。”

  棠兒無法忘記花無心眼中的失望和看透,忙將手收回,委婉拒絕,稍坐後與青鳶回去旅店。

  跑一趟鬆江,棠兒多少買到了一些洋貨。辰時幫著將東西搬下馬車,棠兒望向眼前紅綢彩燈的繡樓,忽地生出陌生之感。

  金鳳姐正在賬房稱銀子核賬,一聽棠兒回來了,立刻趕過來,丫鬟,娘姨絡繹奔來,紅妝翠袖,攢聚成圍。

  姑娘們紮推擠在人高的照身大鏡前,稀奇不已,“洋人的東西比我們的銅鏡清楚多了。”

  一箱箱西式糕點人人有份,棠兒拿給知憶兩條水紅撒花洋縐裙,知憶瞧那料子稀罕,樣式新潮,幾乎沒見人穿過。

  棠兒從衣裳內翻找出一隻透明的玻璃小瓶,遞給金鳳姐道:“你聞聞,這是法國香水,一瓶近百兩銀子。”

  金鳳姐湊近一聞,又驚又喜,“這香好聞得緊,丫頭真有心。”

  熱鬧過後,金鳳姐叫姑娘們散了,拉棠兒進屋,小聲道:“太子來年要到江寧,九爺有令過來要你待在聽雨軒,條件隻有一個,要你留太子住局注意他的一切行動。青鳶會看著你,時時匯報讓九爺知道這邊情況,否則……”

  若不提及,棠兒差點就忘了玄灃這個人,憑什麽他隻要一句話就能將自己重新打回泥潭?她心中一涼,幽幽地問:“否則什麽?”

  金鳳姐容色一斂,極嚴肅道:“丫頭,你心裏通透,有些事哪用我說得太明,都不容易,你盡力應付吧。”

  棠兒雖然回到聽雨軒但並不輕易會客,頓令文人墨客,貴族公子趨之若鶩。她整日埋首練字作畫樂得清靜,金鳳姐將她的畫拿出來賣,也算尋了個撈錢的路子。

  有位小有名氣的才子名叫郭函,相貌英俊,眉宇間似蘊藏著山川靈秀,家境清貧卻不減風流,寫下十數情書托人交予棠兒。起先棠兒還欣賞他文采錦繡,越看越感無奈,聽聞他生活拮據,帶著好奇之心前往一見。

  小客棧裏異常髒亂擁擠,棠兒和青鳶男裝打扮,說明來意後跟著夥計上了二樓。

  郭函穿一身打著補丁的舊衣,腳下的破布鞋露著白腳,連襪子也沒穿,正提筆坐在桌前凝神,忽見夥計推開門,斜陽瞬間照進屋裏,滿室光束炫目,從日影裏前後進來兩位公子。待人進門,細看卻是亭亭玉立的俊俏女子,他眼前一亮,須臾才回過神來,“二位可是串錯了門?”

  黴味腳臭,還有其他異味摻雜在一起,也不知是個什麽味兒。棠兒不禁捂住鼻,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自詡蓋壓天下才子,不過對於我的容貌描寫僅憑想象,月下傾城貌,愁黛遠山眉,虛而不實。”

  郭函猛地醒過神來,慌忙給棠兒和青鳶倒茶,盡力避開窘迫道:“姑娘確有傾城之貌,竟屈尊到我這簡陋窩舍,真是驚煞我也。”

  棠兒接了他雙手捧過來的溫茶,表情認真了些,“你的字和詩寫得不錯,有些句子我不能接受。”

  郭函的情緒顯得異常興奮,笑道:“我知姑娘所厭,我道女子生來優越,樣樣占盡先機,好似禮記開篇就講臨財母狗得,臨難母狗免。”

  這兩句原話是臨財毋苟得,臨難毋苟免,意思是要勇於麵對災難,絕不茍且偷生,不拿不該屬於自己的錢財。這個認錯字的笑話後被人撰寫稱對聯:四書無母狗,三傳有公羊。

  棠兒知道他的刻意而為,並不在意他冒犯自己,微笑道:“聽聞公子以賣字為生,滿腹文章有公侯之才,女子若是母狗,那公子為公猴乎?”

  郭函止住笑意,身子一弓,拱手賠禮道:“可惜我心比天高,於公侯無緣。人送姑娘小唐寅美譽,我真心欣賞姑娘畫作才思,隻能出此激將之策引姑娘一敘,你看,這不是成功了嗎?”

  棠兒沒想到還有這樣關於自己的傳言,看一眼簡陋的房間,放下茶碗,借他的筆墨在紙上寫了一行小字,“我無心回贈公子之意,請公子勿要再去詩信。公子乃真才實學,若有需要,可憑我的字去誠至錢莊免擔保利息借用銀錢。”

  郭函的確為生計發難,想他這樣一個窮孝廉,不算眼下三餐窘迫,萬一高中,連赴京的路費都沒有,真誠道:“多謝。”

  朝局動蕩,逼債款已經死了十數個外官,再下去就是跟萬歲打過仗的那幫人了,官員們陸續上折子請求萬歲將追繳之事暫緩。每個人都在熬,皇帝不得不體恤群臣,反複煩心思考,他已經將太子推出來做這件事,當然不能因噎廢食。

  官場上有人日子不好過,普通老百姓還是不受影響的。眼見到了冬至,北京的天冷得出奇,家家忙著包餃子,磨糯米做湯圓好不喜慶熱鬧。

  玄奕從四川趕回來,回府就歪在炕上,一掃先前的龍虎之氣,愣愣望著房梁出神。

  玄正心力交瘁,麵上顯得有些頹喪,悶頭喝茶,良久才道:“出去一趟成熟了不少,沒見你這樣深沉。”

  玄奕單手撫上腦門,“別提了,出了北京,誰認我是個什麽龍子鳳孫?我碰了一鼻子灰,隻差沒被幾個老將軍的唾沫淹死。”

  玄正捧著茶碗捂手,長歎一聲道:“別說他們,就我們自家兄弟也拖後腿。老六找了我兩回,他與老九走得近,像是還不起四十萬的人嗎?連他也跟著起哄,揚言要將家中物件打包送到我府裏抵債。”

  玄奕一聽,氣得直起身子,鐵著麵孔道:“三哥,隻要他敢胡鬧,我們就敢接招,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

  玄正擱下茶碗,“老六身後還有個大千歲,我料他不會真這樣做,我現在是看透了老九這人。說也奇怪,秘聞幾個軍門的欠款是老九墊的,總數高達一百多萬。兄弟們那點俸祿都明擺著,他在江寧圈錢我們知道,但什麽生意能撈這麽多錢?”

  玄奕想事細密,忍不住“哼”了一聲,“別忘了九哥現在還掌著內務府,幾個海關隨便一把就是錢,隻看太子何時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成王敗寇,逐鹿場上無血親,大哥口口聲聲說為父皇分憂,實際是急著想鏟除太子勢力。九哥處處裝賢人拉攏人心,暗裏卻與十哥合夥謀害太子。太子整日擺出一張紋絲不動的臉,就好像獨秉正氣似的。他心思縝密,深懂和光同塵,韜晦之策,一旦登極,大哥六哥九哥要落個什麽下場?包括我自己也不是好人,若不是看著這點子厲害關係,我才懶得為他辦差得罪人。”

  以往玄昱住在皇宮大內,外臣無旨不得進宮奏事,如今他住在宮外,玄正與他來往就方便多了。他心中暗自琢磨,神色變得格外凝重,認真道:“老十一,隔牆有耳,這話以後萬不可提。百善孝為先,太子是一心為萬歲分憂,聖明燭照,誰什麽樣萬歲心裏清楚,你我做好賢臣足矣。”

  第60章 醉花間 (35)

  玄正早起用了點心, 匆匆打馬去戶部,遠遠就瞧著戶部衙門前黑壓壓都是人,跳下馬正要上前, 卻被一臉笑意的玄奕拉到牆根。

  看熱鬧的人熙熙攘攘, 有的呆頭傻看, 有的交頭接耳。

  一乘六人官轎前, 新任戶部尚書劉芳勇立著,臉色蒼白。玄明穿得半舊, 正惡語大罵:“你個狗娘養的,敢到府上要賬,老子再沒錢,輪到你騎在頭上拉屎?”

  “回六爺。”劉芳勇的聲音有些嘶啞,拱手一揖, 表現得不卑不亢,“下官如廁去的是茅坑, 您要說是頭上,我可拉不出來。六爺的還款限期已到,公然藐視萬歲政令,恐怕不妥。”

  此言一出, 圍觀者不禁竊竊私語, 也有笑出來的。

  玄明完全沒想到他敢頂撞自己,氣得渾身一顫,怒氣衝衝對身邊的侍衛道:“你們上,替爺扇這狗東西!”

  侍衛們麵麵相覷, 哪兒敢真扇三品尚書。

  劉芳勇身子一挺, 語氣異常強硬:“清理虧空是國家大事,下官身為戶部尚書責無旁貸, 六爺若無公務,恕不奉陪。”

  這麽多人看著,玄明不能真動手啊,一口唾沫照臉啐過去,“姓劉的,憑你這蹬鼻子上臉的狗雜種也敢作踐老子!”

  劉芳勇猝不及防,巨大的羞辱感驟然爆發,想走卻被玄明一把拽住。

  皇子當街毆打官員可是不得了的事,郎官們生怕事情鬧大,忙擁上前和稀泥,街市上的人更多了,頓時人聲喧嚷,圍得水泄不通。

  如今的官場上下無不痛恨皇三子玄正,大家滿腹牢騷,可誰又敢得罪他和太子呢?幾個京官隻能上折子彈劾劉芳勇,罵他急於求進逼死外官。劉芳勇的壓力實在太大,一時沒控製住情緒,兩行熱淚止不住滾落下來。

  玄正臉色猛地一沉,幾大步擠進去護到劉芳勇麵前,不好對玄明發作,拉了劉芳勇勸道:“委屈劉大人,太子昨日剛與我談過,咱們再熬一陣就好了。”

  玄明黑沉著臉,氣得跺腳,扭頭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玄奕笑看玄明背影,忙跑上前清人開道,劉芳勇受不住,用袖子擦臉,淚如泉湧。

  三人進了戶部大堂,侍郎忙上前奉茶,玄正親自對劉芳勇賠禮道:“劉大人須再放度量,莫與我那不通情理的兄弟計較,這事我會稟告太子,定要還你公道。”

  玄奕一坐,翹起二郎腿,“就剛才,圍觀的六部司官幾十號人,等著吧,萬歲很快就知道了。”

  禦案上的奏折似永遠處理不完,皇帝用著蓮心茶,與剛到北京的老將軍任重,以及胡光祖說軍務上的事。

  文吏抱來新的奏折匣子,皇帝略活動手腕,一麵談笑,一麵寫著朱批,目光落在一行奏事上。兒子少,宗室難繼,兒子多,秉性不一不能同心。皇帝知道他們窩裏鬥,隻是沒想到在國策大事上老六竟敢公然拆台,唯一的解釋,他和老九等人相互串通,借機發難,故意拖延追繳進度。

  皇帝舉目一望,神色凝重地將折子遞給玄昱,“這事太子可知道?”

  玄昱打開折子略一過目,點頭道:“昨日辰時三刻的事,戶部門口有六十多名官員,滿朝皆知。”

  聞言,皇帝氣得耳鼓嗡鳴,權衡片刻,很快就理智過來,“去傳玄明,戶部尚書劉芳勇。”

  玄昱表情嚴謹,應聲後恭敬行禮退出殿外。

  小半個時辰,劉芳勇先一步進宮,盡力避開私人矛盾,著重將追繳難度對皇帝道出,皇帝對這位顧全大局的臣子十分滿意。

  片刻後,玄明進殿,行禮後跪到皇帝麵前。

  皇帝的臉陰雲沉沉,厲聲道:“你哪兒來的底氣,當著全京城人的麵羞辱戶部尚書?欠債還錢乃三歲孩童都懂的道理,朕知你平日驕縱,沒想到竟比強盜還混賬!”

  玄明額頭上的青筋霍地一跳,出言狡辯道:“回父皇,劉芳勇帶人上門,兒臣拿不出錢,總不能也學別人變賣家產,在則……”

  “住口!”沒等他說完,皇帝斷喝一聲,已經決定拿他殺雞儆猴,“一年多過去了,現在叫苦,你在北京和奉天有幾處莊子?你們誰敢說沒錢,是不是要朕下令清查家產,逐一登記造冊才肯認賬?”

  一時,殿內數人皆息聲屏氣,一旁的胡光祖和任重如坐針氈,臉色不由發青發白。

  玄明心髒狂跳,被這話震得一個激靈,幾乎快要垂下淚來。

  皇帝冷冷盯視他,朗聲道:“你不讀書也該明白士可殺不可辱的道理,劉芳勇秉公辦事乃朝廷棟梁,你藐視王法,侮辱官員罪責難逃,來人!”

  福順忙躬身上前,“奴才在。”

  “派戶部去人沒收皇六子在琉璃廠的外宅,著他到慎刑司罰二十杖,囚禁十日!”

  福順哆哆嗦嗦答應一聲,勾腰至玄明麵前,細聲道:“六爺,請移步。”

  玄明早已揣透皇帝脾性,越慫越不受待見,惡毒地盯了福順一眼,起身一撂袍角,“一間外宅,二十杖而已,兒臣受得起。”說罷,邁腿就走。

  他的態度著實把皇帝氣壞了,皇帝的血一下子湧到臉上,幹愣了半晌,滿腔怒氣無處發泄,執佛珠的手微微生抖。

  空氣似乎凝住了,靜得隻能聽見隔牆的自鳴鍾走動聲。

  玄昱的思緒飛快轉動,淺淺一笑,對任重和胡光祖拱手道:“聽人說起兩位軍門月下舞劍的事,不知何時有幸一見。”

  緊張的氛圍瞬間得到緩解,任重白發皓首,看上去有些疲倦,擺手道:“太子客氣,那是多少年的事,我們這身老骨頭早就舞不動了。”

  皇帝坐回炕上,心緒緩解了許多,側身對兩位老臣道:“叫你們掃興了,今晚設宴,朕與你們吃酒,讓年輕人舞劍。”

  玄明昂首挺胸地進了慎刑司,撩袍往二門一邁,掃視一眼拿棍子的一幫奴才,冷笑道:“狠勁打,爺我記住你們了!”

  福順忙躬身賠笑道:“萬歲沒叫監刑,奴才去外邊候著六爺。”

  這話一屋子人聽得真切,待福順出去後,首領太監與其他人張惶對望一眼,上前對玄明行禮,低聲道:“委屈六爺配合,九爺剛掌管內務府時就有交代,大千歲和六爺的吩咐是頂要緊的差事。”

  聞言,玄明不禁皺眉,這才想起慎刑司和宗人府的奴才多是老九的人。

  行刑的太監們扶玄明趴在條椅上,將厚棉墊子往褲子裏一塞,吆喝聲乍起,揮棍子打得滿像一回事,落下去卻是收力極輕的。先前,玄明對玄灃那套還錢不急的理論有所質疑,此刻頓生謝意,得給他手下人麵兒啊,放了嗓子“哎呦,哎呦”地嚎叫。

  這頭,玄正得到旨意,果真帶人大張旗鼓地前去玄明的外宅,轟奴才,盤點財物,估價賣宅,頓時在琉璃廠書市一帶引起轟動。皇子欠債被仗責囚禁,沒收外宅抵債的事滿朝震驚,沒多久就從北京傳到了全國。

  十日刑期一到,玄灃親自到宗人府接玄明,玄明見門口一列五輛馬車,心中生出感動。

  上了馬車,玄灃細瞧他,一臉關切道:“事發突然,我也來不及先招呼,那幫奴才沒苛待六哥吧?”

  經過這事,玄明對玄灃的態度大有好轉,“除了乏味一切都好,你那些奴才都是耗子精,好吃好喝伺候,哪兒敢有半分怠慢。”

  “這就好。”玄灃籲了一口氣,微笑道,“我是沒想到太子雷霆手段,全不顧兄弟情麵。後頭幾輛馬車裝的都是銀子,我等會兒就去戶部幫六哥把欠銀先還上。”

  他這話說得十分客氣,也十分體貼。玄明感覺以往對他的偏見太重,咧著嘴道:“多謝九弟,緩過這陣,我有錢了馬上還你。”

  玄灃似有心思,感慨道:“這倒不急,我也就賣了兩處莊子手麵不緊。如今的人事真是可歎,幾個出京外任的官我送了點程儀,誰知竟惹出一堆閑話。可笑,他們都是清官,下頭冰炭敬一分不收,真拖家帶口騎頭驢子去上任?”

  玄明揣摸這話的意思,向他挪了一下,表態道:“那都是小人見識,九弟何必放在心上,改明兒我也送點,誰他媽亂嚼舌根我叫他好看。”

  玄灃一笑,“晚上去我府上,兄弟敬六哥幾杯掃掃黴氣。”

  玄正得玄昱指示,索性趁著這股強勁的勢頭放開手腳一催到底,皇子尚且沒有寬免優待,官員們哪敢抗旨使賴,勒緊褲腰籌錢還債。

  月餘後,十幾位封疆大也陸續還了部分到戶部。皇帝預計收回賬目的時間最少需要五到六年,沒想到玄昱和玄正配合起來成效顯著,他惜這些老臣一個個年邁,決心放緩,傳玄昱進宮問事。

  待玄昱恭敬請安,皇帝讓他在對麵的炕幾前坐了,問道:“戶部的差事辦得怎麽樣,清回多少銀子?”

  玄昱已經明白萬歲要見好就收,從容道:“回父皇,目前收回三千三百多萬,戶部五個臨時賬房,現還留著一個。”

  皇帝仰頭望著殿頂的藻井,深思片刻,慢聲道:“介子推割股奉君,晉文公複位後封賞卻無他份。朕不是晉文公,不能逼死這些老臣,你和老三差事辦得很好。”

  玄昱思忖片刻,凜然道:“兒臣知道怎麽做了。錢稅是國家重策,天下之公器,太多人存有僥幸心理,兒臣將戶部的臨時賬房再留一年。”

  他的做法十分妥當,正說到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甚感欣慰,立身道:“就這麽辦,朕要與幾個老軍門去暢春園散散心,政務上的事你多留心。”

  皇帝召玄正和玄奕進宮,由趙庸宣發詔書:“皇三子玄正輔助太子有功,封正親王,食親王雙俸。皇十一子玄奕獎雙俸,白銀一萬兩,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