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作者:淺黛薄妝      更新:2020-07-08 04:41      字數:6064
  第24章 意不盡 (24)

  聽雨軒大門嚴閉, 姑娘丫鬟們全部出動,別家姑娘也趕過來,送葬的隊伍逐漸壯大, 明裝麗容合聲唱起挽歌。

  沿路湧滿圍觀人群, 交頭接耳, 有人給大家解惑:“紅顏薄命, 死的是花魁娘子。紅樓裏有規矩,姑娘們死不興哭喪, 要慶祝這位一世苦難的女子去往極樂,來世清白做人。”

  辰時臉上寫著悲痛,眼中充滿血絲抱牌位走在棺材前。

  知憶和知夏姐妹情殊不勝,忍不住淒然淚下,隨手散出一把冥錢, 臉上的脂粉瞬間化開。

  來送行的人越來越多,都是清一色的女子, 楚湘樓的姑娘幾乎全過來了。尚子慕不算棠兒的客人,雖然傷心卻並未露麵,倒是胡爵爺乘轎子趕到,老淚縱橫地哭了一把。

  幾個衣著樸素, 樣貌老實巴交的陌生男子跟在最後, 還有一位瘦高個的官差遙望著棺材抹起眼淚。兩個媽媽對這些人毫無印象,知憶許久才想起,有一人是城隍廟賣糖葫蘆的,另外幾個就實在認不出了, 想也是受過棠兒恩惠的人。

  一位白發蒼蒼, 踽踽佝僂的老婦步履艱難地追在人群後,姑娘們認出她是落盈, 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頭一次對這位秦淮河最癡心的老人表示關懷。

  白茫茫的靈幡飛舞,喪葬隊伍迤邐出了城外,將棠兒安葬在青鳶的新墳旁。

  入土下葬後,姑娘們逐一上前祭拜,默默心酸。碑文上刻著校書李棠兒之墓,一代芳名遠揚才名卓越的女子,香消玉殞,就連半個吊唁的知心男子也無,不覺惹發了各自愁容悲緒。

  漫天卷地的冥錢鋪了一地,姑娘們圍著主仆相鄰的兩座新墳,不知是誰開始嗚咽立時引發一陣壓抑的哭聲。有人開始論起棠兒生前的事跡,開錢莊,賣字畫。這樣才華文氣的女子從不與富商雅士來往,更不以詩會友,除了幾首讚揚詩,與花無心公子傳出過一段情,再無其他可追溯的事跡。

  日近晌午,姑娘們離開,迎來一群文人墨客前來吊唁。他們中多數隻是聽說花魁才情並沒有見過棠兒真容,將吊詩慰詞刻在旁邊的山石上。這些人回頭就去到聽雨軒,仔細鑒賞畫作蘊意境界,紛紛對畫功技法表示肯定,競價買下留作收藏。

  至此,傾城佳人的故事正式落幕。

  玄昱得到消息如遭剔筋剜骨,強壓心頭的悲,帶著強烈的懊悔,直觸得一顆心痛不可抑。

  看著他因震驚而蒼白的臉,白川緊擰著眉,拱手道:“主子,關心則亂,我感覺棠兒姑娘死得太巧,待我上門查探再做回複。”

  聞言,玄昱極力掩飾情緒,抬手示意他快去,漸漸也猜到了什麽。他相信棠兒沒有死,但心底的鈍痛卻陡然迸發,連呼吸都會生痛。

  風和日麗,玄昱信步走在園子裏,仰望一晴如洗的長空,感情依舊瘋狂對理智發起反攻。想來,奮不顧身正是偉大之處,隻有情到深處才能瓦解理性,令人喪失對於危險最基本的判斷力。如果換做現在,自己還會用命來保護她嗎?答案很明顯,會,還是毫不遲疑。

  她感動過,但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和政權,就好像無論他怎麽做都無法推翻她心裏的那道牆。三年前的事在腦中再過一遍,憐惜,驚痛狠擊著玄昱受傷的心。

  理智與衝動不斷對弈,他很快又為自己的軟弱變得懊惱,心好似從一塊釘板上滾過,傷得心血淋漓千瘡百孔。

  白川終於回來複命:“主子,我的人沒有找到棠兒姑娘,李家宅子裏確實辦過喪事。”

  玄昱突然出神,眸子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恍惚,“不用找了,答案很快揭曉。”

  情感上的打擊令常敬霆鬱鬱難暢,每到夜闌人靜時,思念之情尤為強烈。他的殿試並不順利,所有高中的進士需先在翰林院做修撰,若無背景靠山錢財疏通關係,出頭需要較長年限。

  常敬霆不複往日神采,總是一副步履沉沉的樣子,時常買醉麻痹自己。眼見愛子食不遑味,態度消沉,常世良夫婦追悔不已,若早知道他這樣癡心,當初還不如成全他的心願。

  常世良忙著上下打點給愛子鋪路,做完一切早早回到杭州,隻等他放職浙江,留常夫人守在北京照顧常敬霆起居。

  入夜的貢院街格外熱鬧,街衢熙熙攘攘,家家酒樓生意爆滿,蔥薑肉香,煙霧繚繞。小二滿襟油汙,熱情招呼就坐,抽了塊抹布麻利地將桌椅重新擦拭幹淨,翻過倒扣的杯子斟上熱茶。

  賣唱的歌女核準弦,彈琵琶唱起來:“小女子識公子乃三生有幸,兩生歡,一念成悅,心有繁花,處處似錦。小女子在南,公子向北,就此一別,心寄天涯。天佑你錦繡前程,天佑你紅裝高馬,天佑你看遍繁花。”

  歌音未落,隻聽一醉酒之人忽地喝止,爾後縱聲嚎啕,攪得酒樓內更加繁雜吵鬧。

  常敬霆見此人是探花郭函,突然明白了什麽,上前在他對麵坐定,“原來是你,棠兒心上的人竟然是你!”

  “我哪兒有運氣成為棠兒姑娘的紅顏知己。”郭函不禁動容,淚痕滿麵,緩緩低吟:“幽蘭露,如啼眼,煙花謝,無物結同心。草如茵,鬆如蓋,風為裳,水為伊人佩。落月成孤,清歌愁斷,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不詳之感在常敬霆心中升起,暴怒得一拳打在郭函臉上,怒吼道:“你敢咒她!”

  郭函冷不防被他打倒在地,強咽著淚,埋首在袖口擦掉嘴唇上的血絲,“全江寧的人都知道棠兒姑娘去了,她開著一家錢莊,慷慨解囊卻不願讓我擔著受惠於妓的名頭,可惜我沒機會當麵謝她了。”

  謎團般的昨日豁然明朗,常敬霆猜到父親從中用過手段,此刻意外得到證實,心痛欲裂,忽感頭暈身軟,人已經栽下去。

  常敬霆害了一場大病,整五日不吃不喝,隻感覺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再次生出殉情的念頭。看著母親以淚洗麵,時刻不離地守在身邊,他的心又生負罪感,打起精神服下湯藥。

  常敬霆捏著棠兒親手做的荷包,淡淡的香味,專屬於她,又不似那朝思暮想的香。

  此生,不見。那日的她,聲音那樣弱苒,心裏該有多難過……

  常敬霆一次次慪心悲痛,腦中不斷浮現出棠兒俏麗的臉,相處的點點滴滴,誰都不知道,哪次放狠過後便是生死永別。

  絕望不斷襲擊著他的大腦,沒有暫緩,隻有愈發深入猛烈。他的呼吸陡地哽住,仿佛是血液在滾沸,喉嚨裏有什麽往上湧,“噗--”地染紅了床被。

  常夫人喪魂落魄,抱著愛子放聲嚎哭,伺候在側的家仆跑去門外喚來大夫,一屋人忙進忙出,總算搶回他一條性命。

  張義平詳查卷宗後趕往江寧,抽絲剝繭,詳細調查皇九子玄灃的所有產業。經過白川的配合,從一座民宅的院子裏挖出十數具尚未腐壞的屍體,這些正是聽雨軒賬房內的人。

  鴇媽金鳳出逃,另外兩個媽媽遭嚴刑逼供卻實在供不出有用的信息,張義平下令查封聽雨軒。胡爵爺得風後派馬車過來接走小水仙,娘姨丫鬟被遣散,姑娘們得到尚譽關照,收拾行囊去縣衙登記成為自由身。

  追剿白蓮教的行動仍在繼續,接連數家紅樓被查封,門窗糊著一式封條,內院雜亂荒廢。張義平沒用多久就查到了寒山鎮,此案已經牽扯到太子和皇十一子,他不敢走路風聲,立時趕回北京複命。

  皇帝有些傷神,斷沒想到玄奕身為皇子會幹出搶劫之事,而玄灃則能將自己的劣行掩蓋得分毫不露。這件案子若再追究,到時候就成了轟動天下的醜聞,他沒有過多猶豫,果斷結案頒下聖旨。

  斜陽如金,福順手托聖旨去到玄奕府中,朗聲讀出令玄奕心膽破裂的消息:“皇十一子玄奕,協助追繳辦事不利,造成火災民傷,著三十大板,宗人府囚禁五年。欽此!”

  皇帝的處罰嚴厲,理由卻足夠委婉。玄奕埋首伏地,脖頸上直迸起一溜青筋,隻恨自己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子,連見萬歲當麵爭辯的機會都沒有,而私建密檔的九哥卻能逍遙法外。

  皇帝的決定相當決絕,幾乎算是迅雷不及掩耳,不但玄奕沒有心理準備,滿朝上下無不驚愕意外。這件案子匆匆了結,知道內情的人隻有張義平。

  玄正頓感事態嚴重,內務府都是玄灃的人,玄奕進去能有好日子過嗎?他遞牌子為玄奕求情,被萬歲凜然嗬斥險些遭受牽連,即刻書信到江寧,希望太子能挽回局麵。

  同樣是仗責,玄奕卻不如玄明僥幸,他遭了天大的罪。

  慎刑司的太監弄虛作假,早已練就一套打板子的絕活。仗責得分人,有頭有臉,有錢疏通的,這幫奴才將人打得皮開肉綻,但用上特製的活血藥幾日就能消淤,皮膚很快恢複如初。如果是沒機會翻身的,同樣的打法,那人定是內傷加外傷,鮮血淋漓,落下終身行動不便的毛病。要是冤家對頭,那不死也差不多了,幾十板子下去,屁股不紅不腫純屬五髒受損,抬下去隻消數日,高熱不退性命難保。

  皇帝日理萬機,哪裏知道慎刑司裏麵的道道,可憐玄奕落在玄灃的人手中能有半分好嗎?這幫奴才當然不敢直接要了他的命,三十板火候控製,愣把一身好武功的玄奕打得昏死過去。

  首領太監陰陽怪氣,拉著鴨公嗓嘲諷:“喲,這麽禁不起折騰,裝死給誰看呐!”

  內務府差太醫來瞧,玄奕頭腦昏沉,疼得汗濕了整床被褥,心態完全被痛苦折磨得崩潰了。他恨玄灃,恨自己身在無情帝王家,甚至恨那個懦弱卑微的母親。

  白蓮教的存在已經有幾百年之久,隻在民不聊生時才會公然策反,對抗朝廷。醉翁之意不在酒,玄昱的目的已經達到,隻是玄奕為了一己私利使整個計劃產生偏離,反而令玄灃成功退出事端。

  玄昱收到北京的急報,暗暗為玄奕的處境擔憂,不消五年之久,玄灃有足夠的手段令他拖死於病痛。

  連日陰雨,格外潮濕,芭蕉長勢快,沉重的水珠緩慢集聚。

  一輛馬車停在客棧後門,車轅和車廂上沾著厚重的泥濘,穿油衣的侍衛撐傘攙扶下來一位身形消瘦,行動遲緩的男子。

  玄昱穿藏青色常服,身上沒有腰帶配飾顯得隨意,由白川撐傘過來,拱手一禮道:“見過老師。”

  男子清臒的臉上帶著倦容,愣了一下,突然控製不住激動,正要行下跪禮卻被玄昱一手扶住。

  原來,此人是太子太傅李存孝。當年,王長亭名義上代表的是太子勢力,但做的全是謀私利己的事。一場春闈,副考監考都是王長亭的門人,賣官撈錢的好手。李存孝做為主考勢單力薄,且同屬太子陣營無法阻止科舉舞弊,最終上榜的全是王長亭要關照的人,引發龍顏大怒。

  皇帝降罪李存孝,將他流放南疆煙瘴之地卻開恩赦免其家人,李存孝九死一生,幸得裕親王暗中關照,萬沒想到接自己回來的竟是太子。他顫抖著雙手,深陷在眼眶中的目溢滿淚水,掙著跪下去,伏在濕漉漉的地上行了大禮,“罪臣萬死。”

  玄昱俯身攙起他,“老師代人受過,何罪之有?”

  他的神情親切,話語十分體貼。李存孝感動愧疚,哭腔道:“罪臣辜負皇恩,萬死難贖。太子私放罪臣恐遭彈劾,更是授人以柄,給居心叵測者可乘之機。”

  玄昱神色輕鬆,寬慰他道:“萬歲赦免老師家人可見昔日時局之難,幾道折子不足以撼動儲君地位,況且知曉老師此行的人不多。”

  輾轉千裏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李存孝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雙唇顫抖,感激得難以自製。見他還在擔憂,玄昱淡淡一笑,“老師先休息,等會見見家人。”

  第25章 意不盡 (25)

  辰時辰耀收到通知, 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哪裏能想到自己“去世”多年的父親竟然活著回來了。辰耀立刻趕回家接母親,辰時則快馬前往瘦西湖。

  畫舫停靠在湖中的小島, 辰時撐著烏篷船奮力劃過去, 急切想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傳遞給棠兒。

  起風了, 寒意透著船艙內, 窗上的風鈴叮當輕響,將乏味寂寞消減了幾分。

  棠兒這些日子沒有閑著, 安排人將銀子送去青鳶家裏,又在麗園街附近租了一間小院,發月錢,由一對本分善良的夫妻照顧落盈終老。她去安堂住了七日,陪女師傅們誦經為青鳶超度亡魂, 又派人去鬆江置辦宅子。

  她讓辰時買畫舫本想製造落水而死的假象,苦於不得時機要領, 每日焚一小爐香,凝神抄寫佛經,實在乏了舉目觀景作畫。天王寺被毀,死傷者多是白蓮教徒, 其中不乏僧人和香客, 她盤算了整整一夜,決定以此事為契機宣告死亡。

  客棧位於城郊,由親兵重重把守,一家人懷揣著無法表達的激動趕過來, 辰時辰耀鼻翼一抽, 雙膝跪地,齊喚一聲:“爹!”

  棠兒屈膝跪倒, 一把抱住須發蒼白的父親,哭聲淚水再也收不住。

  李存孝眼中噙著淚,沉浸在肅謹,感恩的情緒之中,顫著雙臂,粗糙的手撫一撫棠兒的頭,“我的棠兒就成大姑娘了。”

  顧清秋的熱淚奪眶而出,跪到李存孝身前,將臉依在他的膝側,哽咽著喚一聲:“老爺。”

  從棠兒進門,玄昱便貪心地凝視著她,任憑心中刀絞般疼痛,麵上依舊聲色不動。這個狠心的小女人將他折磨得夠難受了,她利用他的行動詐死,究竟有沒有半點考慮過他的立場感受?

  巨大的情緒起伏令棠兒精神振奮,在她的記憶裏爹爹很高,仰頭望上去就像是頂著天空的人。爹爹似乎不那麽疼哥哥和弟弟,唯溺愛她這個寶貝女兒,總愛給她買零嘴,麻花,酥糖,小甜餅,糖葫蘆……

  棠兒仔細看著爹爹,哭著又笑,原來他並沒有那樣高,隻是個平凡慈祥的老人。她又哭,爾後迎上玄昱痛恨交織的目光,表情變的羞愧,心中無限感激又夾帶著歉疚。

  玄昱轉眸又不受控製地望過去,目光逃避,再相觸。他的心傳來一陣絞痛,不刻又繳械投降,神色反轉為溫和,唇角牽出一點笑意,負手離開。

  棠兒心中湧出一陣溫暖,最終確定,玄昱正如父親所說,有著最優秀的品質。

  整體情緒趨於穩定後,李存孝帶著一家人給玄昱行下跪禮,棠兒隻能當做並不認識恭敬叩頭,玄昱安然受禮,淡然叫起。

  辰時辰耀趕回去安排好,接父親和太子回到家中,知憶知夏姐妹抱著棠兒喜極而泣。

  對鏡,棠兒給自己梳個未出閣姑娘家的發式,她知道,爹爹會喜歡自己乖巧伶俐的樣子。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住,園林清幽雅致,玄昱立在廊下賞雨,有意無意探身,透過落花格窗看過去,臉上漾起明朗的笑。

  小貓圍著人繞圈,李存孝身上蓋著毛毯,閉目靠躺在安樂椅上。棠兒嫻柔乖巧,自銅盆中撈出熱手巾,稍稍擰一把敷在爹爹臉上。她笑意明澈,白皙的小手仔細將皂液打出泡沫,小心拿起剃刀剃去多餘的胡須。

  她幫爹爹擦麵,抿嘴左右瞧瞧,趁著無人偷親一下爹爹的額頭,速度那樣快,樣子帶著幾分稚氣的可愛。

  李存孝感覺額上微微一涼,睜開眼見棠兒一臉俏皮,由不得笑道:“到底還是閨女好。”

  庭院深深,樹木新綠,書房內整潔無塵,一線方向無測的香煙至小香爐中盤繞升起。

  淡淡清香中,玄昱穿一身白衣,意態安詳,隨手翻了翻書案上的字帖。她的字不限於簪花小楷,瘦金體亦是不錯,轉折勁走,鋒中有骨。她情真思慧,比起時而俏麗,時而清秀的臉,心如這字,潔淨如紙和墨的分明。

  棠兒腳步輕快地跑進來,看見玄昱忙調轉回頭,轉念一想,這是自己家啊,為什麽要拘束?她扭轉過身簡單對玄昱行禮,爾後踮起腳尖,目光快速在書冊中閱過。

  麵對她,玄昱隻能將無處安放的深情藏回心底,大步上前,仗著身高優勢俯下臉,“你要哪一本?”

  他站在身後,輕緩的呼吸縈繞在頭頂,棠兒隻感覺額角的碎發微微起伏,心又跳亂了,“幽夢影。”

  玄昱從密密層層的書冊中找出,抬手卻放到書架頂上,旋即走開。

  棠兒一怔,這才反應回來,心中暗氣,原來欺負人也是個子高的好處!偷看他一眼,淺紅在兩頰上緩緩暈開,從書案前搬來椅子踩上去拿書。

  “這些是你寫的?”

  棠兒小步上前,確認後頷首應了一聲。

  玄昱拿戒尺指向其中的一行字,“不斷重複也會寫錯,你的心是有多大?”

  棠兒臉上熱度更高,目光意外落在桌上一碟引人饞蟲的櫻桃上,青瓷小碟中盛著色澤瑩亮,紅如瑪瑙的果子,一定甜中帶酸,味道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