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作者:九月輕歌      更新:2020-07-08 02:30      字數:3572
  “那麽——”

  她素手輕撫著他下顎,“那麽,我們可以斟酌一下,幾時添個小娃娃。”

  隻聽這樣的言語,靖王的笑容就變得格外柔軟,卻仍是很理智地道:“等寧夫人親口證實了,再說這事兒也不遲。”

  .

  孟觀潮歇下沒多久就睡著了。回到家裏,心神放鬆下來,終於可以安心入眠。

  徐幼微陪著女兒做完功課,又說笑一陣子才回了正屋。

  洗漱歇下時,她在柔和的燈光影中,凝視著觀潮的睡顏,好一會兒,輕輕地在他額頭印下一吻,熄了燈。

  在他身側躺下,他便將她抱到懷裏,語聲含糊而沙啞:“小貓?”

  “嗯。”她尋到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睡吧。”

  “是得好好兒睡一覺。”他吻了吻她的唇,“等我緩過來,你再跟我找補。”

  找補什麽啊?她忍不住笑了,依偎到他懷裏,安然地闔了眼瞼。

  一早,孟觀潮醒來的時候,發現妻子已經不在身邊,揚聲喚道:“小五?”

  “嗯?來了。”伴著輕快的應聲,徐幼微端著一盞茶走進寢室,到了床前,“渴不渴?”

  孟觀潮坐起來,接過茶盞,喝了兩口,之後隨手放到床頭的小櫃子上,把她拉到懷裏。

  徐幼微環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

  兩個人也不言語,隻是這樣靜靜相擁。

  隻是這樣,便覺安然靜好。

  這天是中秋節,上午,孟觀潮帶著幼微去給嶽父嶽母請安,下午則先後去了寧府、原府。

  到了原府,恰逢原衝和南哥兒在老爺子、老夫人房裏。

  “伯父!”南哥兒一看到孟觀潮,就綻出甜甜的笑容,張著手臂跑向他。

  “當心摔著。”孟觀潮笑著,把南哥兒抱起來,摸了摸他的小腦瓜,“小子,還記得我?”

  “記得啊。怎麽會忘呢?”南哥兒笑嘻嘻的,“祖父說,你們今日要是不來,明日我們去找你們。”

  “明兒去找我們,給你多備些好吃的、好玩兒的。”

  “好啊!”

  原老爺子笑眯眯地瞧著一大一小,道:“難得,這麽投緣。”

  原衝則笑道:“哪有跟觀潮不投緣的小孩兒?長成他那樣,孩子隻看臉就被收買了。”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什麽話到了你嘴裏,就會變味兒。”

  原衝隻是笑。

  南哥兒則不管父親、祖父拌嘴,甜甜地喚徐幼微:“伯母。”

  徐幼微笑著應聲,握了握他的小手,繼而走到對自己笑著招手的老夫人身邊,問:“之澄呢?”

  “去靖王府了。”老夫人笑道,“王妃給林漪、原家的孩子們踅摸了好些新奇的玩具,讓她過去看看,合心意就帶回來。適合林漪的,王妃已經選出來,送到孟府了。”

  徐幼微笑道:“那敢情好,王妃找到的東西,都非尋常可見的。回頭我要好生想想,如何回禮。”

  “你跟之澄商量著來就是了。”

  這邊兩個人說著話,那邊抱著南哥兒的孟觀潮和老爺子、原衝亦是談笑風生。

  老夫人瞧著觀潮,不由得想:這樣喜歡孩子又招孩子喜歡的人,該早些有自己的親生骨肉才是。隨即又笑,自己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人家孟太夫人、觀潮、幼微都是安於現狀的樣子。

  徐幼微不經意間瞥過觀潮,心裏也在想孩子的事兒:師母說,她因著調理、活動筋骨並重,平日裏胖了瘦了放一邊兒,完全可以生兒育女。

  想到此事,便是滿心歡悅。

  這又是一個喜歡與愛的不同之處:再喜歡,想到懷胎之苦、生子之驚險疼痛,總會有些打怵;而今卻是不同,苦痛變得微小,是可以忽略不計的,迫切地想要這段愛戀的結晶。

  付諸深愛的理智的男人,會變得極其隱忍克製;

  陷入深愛的女子,則會變得極其勇敢,沒有懼怕。

  .

  時年秋末,太後薨。

  帝哀慟不能自已,輟朝數日。

  京城各處不見豔色,家家戶戶為紅顏早逝的太後服喪。

  內外命婦哭喪之後,俱是留在家中,鮮少出門走動。

  到了今時今日,太夫人與幼微說起太後,總忍不住一番唏噓:“她和觀潮年歲相仿,往日裏如何也想不到,她竟會那麽早就離開。”

  死者為大,再大的過錯,再多的不是,都隨著生命的凋零成為昨日逝水。徐幼微能做的,也隻有婉言寬慰婆婆。

  靖王妃的哀傷,要比孟家婆媳兩個更深一些。到底是年歲相仿的人,早些年,有過幾分交情。

  徐幼微想見的到,為此,得空便輕車簡從造訪靖王府。

  一次,靖王妃苦笑道:“人活一世,到底是活什麽?”

  “也不少啊,至親的人、友人、嗜好,隨意數一數,就足夠將歲月填的滿滿的。”徐幼微笑道,“誰都一樣,日子不可能隻有平淡或歡喜。至於眼下,你要為著我,少一些感傷,多一些展望。”

  靖王妃親昵地戳了戳她麵頰,“小小年紀,恁的通透。”

  徐幼微笑著眨了眨眼睛。通透什麽啊?隻是觀潮讓她看過的苦、痛、掙紮太多了,哪一樁拿出來,都非今生所遇坎坷能比。

  這天道辭離開靖王府時,在外院遇見了靖王。

  徐幼微便下了馬車見禮。對這位王爺,平心而論,她從不反感。不論前世今生,他所作的一切,都是順勢而為。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某種程度上,觀潮對靖王很好,不管靖王捅了多大簍子,他都沒脾氣,能夠全然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諸事,予以諒解。

  原衝是怎麽說觀潮的?——“我看出來了,你對靖王,比對我都好,壓根兒就舍不得他出事。告訴你,往後要分出輕重,明裏暗裏的,我得在你這兒排第一,不然,看我怎麽給你添亂。”

  當時觀潮笑得不輕,說你別跟爭風吃醋的小媳婦兒似的行不行?惹得原衝追著他一通打。

  一想起,就讓人心生笑意。

  此刻的靖王,雙手攏著個純白色的毛球,見徐幼微行禮,忙笑著騰出一手抬了抬,“四夫人快免禮。穎逸今兒還好吧?”

  “還不錯。”徐幼微一麵答話,一麵看著那個白色的毛球,辨認出是一隻小貓。

  “喜歡貓麽?”靖王留意到她在看手裏的小家夥,托起來讓她看,“剛踅摸到的。你要是喜歡就帶回去,我再給穎逸找一個。”

  “不用,不用。”徐幼微忙笑道,“我婆婆房裏有一隻貓,也很討人喜歡,我每日哄著它就行了。”

  靖王覺得她的措辭很有趣,逸出大大的笑容,“那我就拿回去給穎逸了。”

  “不耽擱王爺了。”徐幼微欠身行禮,站到一旁。

  靖王走出去兩步就停下,問道:“靜寧沒再瞎折騰吧?她要是再胡鬧,你跟我說,我有的是法子治她。”

  徐幼微莞爾,“多謝王爺,不過不用了,靜寧公主應該不會再一意孤行了。”

  “什麽一意孤行,她那是糟蹋孟老四。老四再不濟,也不是她那樣的二百五能惦記的。”

  徐幼微強忍著心頭的笑意。

  “你治得住她就行。”靖王笑著對她擺一擺手,“快回家吧。”

  徐幼微點頭說好。

  回到孟府,問過謹言慎宇,得知孟觀潮一如前些日子,今日要留在宮中。

  對此,她是喜聞樂見的。皇帝正是最難過的階段,最需要親近的人陪伴安撫。

  回房洗漱更衣,她去了太夫人房裏。

  大夫人、二夫人、二娘、三娘、四娘、孟文麟都在。不知是何時形成的不成文的規矩,他們每日晚間都會來太夫人房裏用飯。太夫人與徐幼微自然是喜聞樂見,吃飯這回事,人多些才好。

  徐幼微冷眼瞧著,這一年,大夫人、二夫人雖然沒明打明地說過什麽,卻是一步步的做出了改變,不論慣有的做派,還是家裏家外的事,將四房的利弊得失作為行事考量的準則。這種改變,不論因何而起,笑著接受都是有益無害。

  .

  靖王給妻子放下尋到的小貓之後,便返回了宮裏。

  這一陣,小皇帝離不開孟老四,孟老四順手把他捎上了。

  他行至南書房外的時候,已近亥時,室內靜悄悄的。

  室內,臨窗的桌案前,坐著替皇帝批閱奏折的孟觀潮,皇帝則已在臨窗的大炕上沉睡。

  靖王挑了挑眉,沒出聲,在與孟觀潮相鄰的桌案後方落座。

  在觀潮建議之下,皇帝讓他協理工部事宜,並執掌內務府。每日相關的公文奏折也著實不少。

  顧鶴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給孟觀潮和靖王各奉上一盞茶,繼而退下。

  孟觀潮一麵慢條斯理地喝茶,一麵看著奏折。

  靖王喝了一口茶,俊臉立時糾結到了一處:這也太苦了!到底是濃茶還是湯藥?

  他下意識地望向孟觀潮,卻見孟觀潮正一臉嫌棄地瞧著他,還用口型對他說:嬌氣。

  氣得他。

  他磨著牙,勸著自己忍下了——總得顧及那個好不容易睡著的小崽子不是?

  夜半,靖王實在乏累了,窩到躺椅上歇息,入睡之前,見孟觀潮仍在專心致誌地批閱奏折。

  天生受累的命。他腹誹著,闔了眼瞼,轉頭睡去。

  夜半,卻被皇帝的囈語吵醒。

  “四叔,四叔!”皇帝語氣焦慮地喚著。

  靖王稍稍偏了偏頭,望過去。

  孟觀潮嗯了一聲之後,見皇帝神色有異,連忙走到臨窗的大炕前,抬手撫了撫皇帝的腦門兒,又握住他的手,“沒事,沒事。”

  “四叔……”

  “我在,安心睡。”

  皇帝含糊地哦了一聲,漸漸安靜下來。

  靖王原本擔心,皇帝要結結實實地消沉一陣子,然而事實卻非如此。

  太後入土為安之後,皇帝就振作起來,功課方麵格外用功,聽朝臣議事的時候,也總是全神貫注地聆聽。要說變化,自然也有,話少了些,卻顯得更加依賴他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