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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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輕歌 更新:2020-07-08 02:30 字數:3462
孟觀潮笑出來。
徐幼微半開玩笑地道:“喜歡你的人,算是被我滅了一個,作何感想?”
“與我無關。”孟觀潮笑道,“不相幹的人的所謂喜歡,我才不要。”
“那你要什麽?”
“有你喜歡,便足夠。”
“可是……”徐幼微斂目,握住他把著韁繩的手,“我,不喜歡你了。”
“嗯?”孟觀潮立時擰眉,懷裏的人卻慢悠悠地繼續道:
“如今,我愛你。”
“小貓……”莫大的喜悅占據了他心海,他板過她身形。
終於,他等到了。
徐幼微主動吻上他。在被他炙熱的氣息迫得透不過氣之前,輕輕地推開他,然後看著他,少見地俏皮地眨了眨眼,“兩個字換成一個字而已,可是,有了好些不同。”
是真的,有了好些不同。本該全然信任他的時候,也會瞻前顧後;本該視為小事的事情,也會患得患失;本該心安理得的事,也會生出忐忑——比如這次災情的事,總怕他察覺到什麽,從而疑心她不是全心全意待他。所以,在林蔭路上看到他垂眸思忖的模樣,竟有些彷徨無措,怕極了他察覺到了端倪,所以不悅,所以沒有及時喚她。
他是不信神佛的性情,卻不排斥一些奇聞異事。如果彼此前世的情形稍稍好一些,她都會告訴他,嚐試著讓他相信她對一些事情的所謂先見之明。
可是,前世那般情形……
她的經曆倒也罷了,她做不到回顧並告知他前世生平。
重生越久,想起前世的時候越少,可每次想起,對他的心疼隻有更深更重。
不要,也不能讓他知曉。
就想這樣過下去,就想讓他做這樣的,絕無僅有的孟觀潮。
她愛的孟觀潮。
孟觀潮不知妻子心裏的千回百轉,笑問:“怎麽說?”
“就是好些事情都不一樣了。”徐幼微如實道,“喜歡的時候,也擔心一些事,卻相信你無所不能,現在卻知道,你也隻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管什麽事,都怕你會出岔子,而每次聽到好消息,又都會打心底以你為榮。”
“不管什麽事,都怕我會出岔子?”孟觀潮蹙了蹙眉,“那你豈不是要經常擔心我喝酒、喝水的時候被嗆死?”
“烏鴉嘴,閉嘴。”徐幼微又氣又笑地掐了掐他唇角,“要是到了那地步,我豈不是把你當傻子了?孟觀潮,你這是埋汰誰呢?”
他眼中笑意更濃,再一次的,緊緊的,把她擁到懷裏,“我也愛你。謝謝你。”
謝謝她的好轉,給他生涯注入最璀璨的一道光;
謝謝她的陪伴,讓他枯燥無趣的時日中增添了數不清的溫馨歡笑及至極致的快樂;
謝謝她在結發為夫妻之後,仍舊願意進一步了解他,否則,不會有今日的——
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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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兩個回到家裏,走進垂花門,便看到四娘拎著裙擺小跑過來。
“小叔!”四娘笑容璀璨,“您可算回來了。”
孟觀潮笑微微地打量著她,“你倒是過得真不錯,起碼胖了五斤。”
四娘輕笑出聲,走上前來,給小叔小嬸行禮,隨後道:“我就說,小叔一定會打趣我。”
徐幼微則斜睇著孟觀潮,“四娘以前太羸弱了,我和娘好不容易才讓她長了點兒斤兩。”說著攜了四娘的手,“我們不理他。眼下這樣,其實還有些偏瘦。”這是實情。
“我隨口說一句而已,怎麽就嚷著不理我了?”孟觀潮對四娘道,“她怎麽變成這樣兒了?”
四娘攬著徐幼微的手臂,笑得微眯了大眼睛,“小嬸嬸向著我而已。”
孟觀潮笑了,“我聽你小嬸說,你苦練了一整個夏天的字?”
“是。”四娘道,“我的字沒打好基礎,不好看。夏日能幫祖母、小嬸嬸的也有限,就把空閑的時間全用來習字了。有小嬸嬸指點著,有了些進益。小叔,回頭您瞧瞧?”
“自然。”孟觀潮說道,“等字寫出門道,跟著你小嬸習水墨畫。”
四娘雙眼一亮,轉頭看著徐幼微,“我可以麽?”
徐幼微笑道:“當然可以。早就跟你小叔說好了。”是在往來信件中,她與他提及的。
四娘滿臉喜悅,“那太好了。謝謝小叔小嬸。”
孟觀潮笑道:“你不是會釀酒麽?給我釀幾壇桂花酒。”
“好啊。”四娘因此雀躍不已,又道,“我還要釀幾壇果子酒,小嬸嬸可以用來款待女客。”
“也好。”徐幼微轉頭打趣孟觀潮,“我教四娘習水墨,你跟著湊什麽熱鬧啊?”
孟觀潮一本正經地道:“我要不提起,你可能就忘了。”
徐幼微:“……”
四娘和侍書、怡墨忍俊不禁。
到了太夫人房裏,大夫人、二夫人已經帶著二娘、三娘、孟文麟過來了,見到孟觀潮,齊齊笑著起身見禮。
孟觀潮對兩位嫂嫂還禮,和侄女、侄子打招呼。
他看得出,長房、二房的人沒了先前的喪氣,已經接受了現狀。
晚間,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飯。
大夫人與孟觀潮說起內宅的事:“我一直念叨著,讓四弟妹主持中饋,可她如何也不肯。四弟,快說說你媳婦兒,別縱著她偷懶。”
其餘的人都善意的笑了。
孟觀潮看了太夫人一眼,笑道:“本就不是她的差事。家裏的事,就該你管著,若是事情多,隻管讓我二嫂和三個侄女幫襯著。”
大夫人、二夫人聽了不由動容。觀潮的言下之意,是讓二娘、三娘、四娘學著打理家事。
四娘也罷了,這孩子的去向,看那意思是自己做主,至於二娘、三娘,觀潮分明是為了她們出閣有所準備才這樣說。兒女的婚事,如今真是壓在她們心頭的一塊巨石,得了他這樣的準話,一顆心可以放下了。
一時間,妯娌兩個眼角微濕,以茶代酒,敬了孟觀潮一杯。
用過飯,說了一陣子話,眾人各自回房。
孟觀潮回到卿雲齋,眉宇間的疲憊就掩飾不住了,坐在東次間的太師椅上,一動也不想動的樣子。
徐幼微喚人備好水,取出新給他做好的寢衣,轉到他麵前哄他:“去洗個澡,會覺著舒坦些。”
孟觀潮嗯了一聲,慢騰騰地下地。
徐幼微又是心疼又是笑,挽著他的手臂,送他到淨房,“我服侍太傅沐浴?”
孟觀潮輕笑,“省省吧。我媳婦兒怎麽能做這種事?”
“我這不是怕你在浴桶睡著麽……”
孟觀潮笑出聲來,輕而易舉地把小妻子拎到門邊,“不能夠。該幹嘛幹嘛去。”
“……煩人!”徐幼微連鼻子都皺起來了。
孟觀潮笑得更歡,親了她一下,末了微聲道:“做什麽非要幫我沐浴?哪兒是你沒看過的?怎麽,忘了?”
“……人怎麽能壞到你這份兒上?”徐幼微咕噥著落荒而逃,差點兒撞到門框。
他哈哈大笑。
確定幼微去了次間,他才慢慢寬衣。
難得她想開了,要在這種時刻伴著他,又怎麽會不願意。可是不行啊,在外難免被東西碰一下剮一下,痕跡卻還沒完全褪去,沒必要讓她看到。
想到她剛才的樣子,他的唇角就又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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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此時也在笑:妻子在學著給他做衣服,笨手笨腳的樣子,委實有趣。
靖王妃不樂意了,用嫵媚的大眼睛斜睇著他,“你再笑,我可撂挑子不幹了啊。”
“本來也沒指望你能學會。”靖王笑道,“你那腦子,隻是賺錢時靈光,別的事不行。”
靖王妃嘴角抽了抽,“瞧不起我?”
靖王拿過她手裏的活計,信手扔到一邊,在她抱怨之前,把她摟到懷裏,安置到膝上,雙唇點了點她的唇,“有那份兒心就夠了,何必受那份兒累?”
靖王妃抿唇笑著,手臂繞到他頸間,端詳他片刻,柔聲道:“蕭寞。”
“嗯。”
“你這次回來,我覺得你打心底靜下來了。”
“對。”靖王摟住妻子,輕輕地晃著,“如你所願,我想安安穩穩地過完餘生。”
“看出來了。”靖王妃由衷地笑了,“能告訴我原由麽?”
“自然。”靖王無意識地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溫柔、和緩,“離京在外的時候,看到了太多事,可看的最多的,是孟老四這個人。
“我終於明白,他手中的軍心、民心究竟是如何得來。
“麵對將士、百姓的時候,他隻有一顆赤子之心。
“這樣的人,地位是不可撼動的。而最重要的是,我打心底地敬重。
“為人、為人臣至此,他想要什麽,不是手到擒來?全看他稀罕與否。
“蕭家的人,便是算上我朝曆代帝王,也沒有如他一般驚才絕豔且心懷天下的人。
“既然如此,我還爭什麽?又能爭到什麽?
“與其徒做無用功,倒不如為江山社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靖王妃聽了,欣慰地笑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孟老四是愛兵愛民之人。”不少人眼中經商的人,好不到哪兒去,可商賈全都認可的人,絕對錯不了。
靖王笑得有些落寞,“可惜,何為愛兵愛民,何為軍心、民心,以往我隻是一知半解。”
“如今明白了?”
“明白了。”靖王吻了吻她鬢角,“真明白了。”
靖王妃逸出舒心之至的笑容。
靖王吻了吻她的唇,“身子骨真的好了?”
“嗯。”靖王妃笑盈盈點頭,“如今每日調息打坐,偶爾還會和之澄、幼微一起到護城河遛遛馬,情形好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