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作者:南慕野      更新:2020-07-08 01:47      字數:5270
  謝如冰聽了,便大致明白寧晚的身份了。恐怕是契丹可汗或者哪位王爺的姬妾,才會存在交換的可能性。她斟酌道:“我會勸說他。但就怕他未必聽我的。他……將情意看得淡,看重的是利益。你有無可以提供給他的有用信息?”

  寧晚想了想,道:“我會給他提供有用的信息。”

  第64章 通敵 ...

  這一日, 陸安瀾下朝,回到府中,得知此事, 便與謝如冰一起, 前去寧晚的小院。

  寧晚甚是冷靜, 道:“我本欲隱姓埋名,隻是,不曾想受了謝小姐的恩惠,不得不報,透露了身份。我此前一直不願透露身份, 不過是擔心陸大人來日將我遣回契丹。若大人能答應我, 絕不強迫我會契丹, 大人想要知道關於契丹貴族的事情, 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是旁人,陸安瀾自然是不會接受這等條件的。但因謝如冰在一旁聽著,且寧晚確實救了謝如冰, 陸安瀾軟和了語氣, 道:“你能知道契丹之事,我自然也有探子, 難不成你有什麽隻有你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寧晚點頭:“正是。若非如此, 我又如何敢向大人您提我的條件。”

  陸安瀾想了想,道:“我答應你的條件。若非你自願,絕不送還契丹。”

  寧晚淡笑:“陸大人就是爽快!”她頓了一下, 道:“我乃契丹丞相耶律重光的侍妾,寧安便是她的女兒。”

  陸安瀾心中早有揣測,趙雙去契丹上京打探消息,自也是有懷疑的對象,可是,目標全在於契丹可汗的幾位手握兵權的兒子身上,卻不成想是丞相耶律重光。

  他微微詫異:“聽聞耶律重光喜好男色,年三十未婚娶,無侍妾,前些時日剛剛開始議親。”

  寧晚苦笑:“我是漢女,身份低微,因為偶然,懷了寧安,他在山間設了外院,命人看管。因此,外間從無人見過我們。”

  陸安瀾看著寧晚姣好的麵容,問:“那你說的秘密是什麽?”

  寧晚道:“耶律重光實際上是耶律可汗的私生子,可汗心中愛重他的母親,實則意欲將他認祖歸宗,立他為嗣。然後,中宮所出六王爺也備受群臣支持,可汗一時受到製肘。”

  陸安瀾沉默半晌,笑道:“好,你放心,我不會將你送還耶律重光的。”

  耶律重光乃是契丹的主和派,他乃契丹可汗的宗親,能力卓絕,主張同大周互市貿易,維持邊境和平,與民休養生息。但是,他隻是一介臣下。目前,契丹老可汗的幾個掌握兵權的兒子,均是主戰派,不管將來何人登基,對大周邊境來說都是直接的威脅。

  然而,如果耶律重光順利認祖歸宗、成為儲君,那麽,邊境的和平則是可期的。

  陸安瀾略一思索,計上心頭。楚元茂想要對他下手,他正好給太子殿下潑潑冷水。

  陸安瀾既然已經問清楚,就解了寧晚的軟禁,隻是為了保護她,還讓護衛守著。

  一切安排妥當,唯獨謝如冰回到房中,仍舊有些心有戚戚。

  陸安瀾見她蹙眉不語,問:“這是怎的了?”

  “女子在世,真是半分不由得自己。寧晚那般美貌,又溫柔賢淑,聰明能幹,那耶律重光說棄也就棄了。她曾同我說,耶律重光為了獲得助力,要娶妻納妾,偏偏又不肯放了她,她尋了機會,才跑了出來。”

  說罷,一雙眼直瞅著陸安瀾:“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是這樣的?為了權勢地位,情意深重又算得了什麽。”

  陸安瀾將她抱到自己膝上,刮著她的鼻子,笑道:“你個小白眼狼,這是懷疑我麽?我跟那耶律重光怎麽會一樣呢?你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向陛下求來的。”

  謝如冰抱著陸安瀾的腰身,蹭了蹭他的胸口,悶悶道:“你可是為了讓陛下放鬆警惕,所以才求娶我呢?”

  陸安瀾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雙目與自己對視,歎了一口氣:“傻丫頭,你究竟要怎樣才肯信我?你既然嫁給了我,做了我的妻子,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是生生世世的事情,可別想跑了。”

  說罷,熱烈的吻印在了謝如冰的唇上耳畔,又是一番雲*雨。

  接下來月餘,夫妻倆如膠似漆,陸安瀾複職,雖然忙碌,卻也不忘時時慰藉嬌妻。他年歲漸長,此時嬌妻在懷,恨不得日日灌溉,早日生個娃兒。

  到了九月底,禦史左大人的一封奏疏,呈遞到了武德帝麵前,稱樞密使陸安瀾與契丹人私通,通敵叛國,罪證確鑿,理應抄家滅門,五馬分屍。

  罪證也一並呈報了上來,是陸安瀾與契丹丞相耶律重光的信,確實是陸安瀾的筆跡無疑,寫著“合作”雲雲。還有人證,是趙雙在上京安插的探子,親自與耶律重光送信之人。如今收押在歸義節度使在京中的宅邸地牢裏。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一眾官員交頭接耳,再看看陸安瀾,卻依然是氣定神閑。

  武德帝看著折子,又看了看義正辭嚴的左大人,神情有些變幻莫測。

  半晌,寶座之上的武德帝方緩緩問道:“左大人,你是如何發現陸安瀾意圖不軌?”

  左大人道:“陸大人的妻子收留了一對母女,因為是從幽州來的,臣下就留意了,著人去查。那人正是契丹丞相的奸細,前來與陸安瀾接頭的!臣截下來的信件和在上京抓到的探子也證明了此事!”

  武德帝聽完,有些微微出神,半晌道:“這倒叫我想起前朝閔帝時的一樁事情來。二十年前,招遠將軍府也是被人狀告私通契丹,抄家滅門。”

  他說完這一句話,就不再說話了。大殿裏一片寂靜。過了良久,又聽武德帝道:“你們不少人都曾與招遠將軍同朝為官,當年的事情,且說說,你們有多少人覺得是真的?”

  眾人一時揣度不準武德帝的意思,依然沉默不語。

  陸安瀾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一直認為,武德帝很可能便是當年陷害父親的人,畢竟,招遠將軍倒台後,得利最多的是武德帝一門。

  可是,如今武德帝公然在金鑾殿上發問,那極有可能,武德帝也並不是直接陷害父親的人。畢竟,一般人是不欲別人知道自己所做下的惡行的。

  陸安瀾麵色沉了下來。好在他此刻被人冠以通敵叛國的罪名,也無人疑心他與招遠將軍府有舊。

  等了半晌,偌大的殿上無人應答。武德帝點名:“既然是左群發現的問題,那你先說說吧。招遠將軍府通敵叛國,是真是假?”

  左大人慷慨陳詞:“臣當年也在京中任職,聽說人證物證俱全,招供得清清楚楚,自然是真的。”

  陸安瀾看著左大人,不由得冷笑。這個老匹夫!不過是人雲亦雲!

  武德帝垂眸,又問工部侍郎:“嚴尚誌,我記得你早年曾在禁衛軍,是你們去抄的家?可見過所謂證據?”

  嚴尚誌抱拳回稟:“陛下,臣當年隻是一個普通侍衛,奉命抄家而已,證據證物並未曾見過。因此,此事真假如何,微臣確實不清楚。”

  武德帝又問了幾個人,答案大同小異,因大多數人未曾見過證據,都不知是真是假。

  武德帝唇邊一抹冷笑,道:“前朝閔帝昏庸,誤信小人,錯殺良將。你們可知,如今招遠將軍府還有後人,想著要申冤。此等通敵叛國之事,竟也這般隨意地拿來說,真是能耐了!”

  下了朝,武德帝宣召太子、陸安瀾、左大人及證人同到外書房。

  左大人小心翼翼地呈上了書信,武德帝看了看,裏頭確實寫著合作之事,但具體合作什麽,卻沒有說。

  武德帝不由得問道:“合作的是什麽事?你沒問清楚?”

  左大人道:“陛下,與契丹人合作能有什麽好事,必定是賣國的事情!”

  武德帝又命傳證人,那名上京被抓來的探子已是傷痕累累,見到陸安瀾,一把撲過去:“大人,小人無故被抓,他們嚴刑拷打,小人受不了了,他們逼著我把他們備好供詞我都簽了。求大人原諒我!”

  左大人的臉色煞白,上前幾步,指著那證人道:“你這小人,竟敢堂上翻供!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

  陸安瀾整了整袖子,麵上帶著一絲慍怒:“左大人,這是樞密院的探子,你卻私設刑堂,屈打成招,你這是何意?”

  左大人不禁嚷道:“他分明是你的私兵!卻說什麽樞密院探子!莫要顛倒黑白!”

  陸安瀾冷哼一聲:“左大人,你口口聲聲說這是我的私兵,這是我私通外敵,然而,這般大事,你卻根本不知我究竟和耶律重光做了什麽合作。左大人,我想你該去查清楚,我究竟和耶律重光說了什麽,再來彈劾我不遲。”

  左大人見陸安瀾如此淡定,心中的底氣有些不穩。但想一想,自己人證物證俱在,又何須受他恐嚇?當下道:“你莫要狡辯抵賴了!”

  卻見陸安瀾朝武德帝行禮:“但請陛下主持公道。”

  武德帝一張臉早已拉了下來,看著左群,將那折子擲到左群臉上,斥道:“你真是個蠢的!那耶律重光乃是主和派,如今契丹老可汗年邁,契丹各方勢力都想奪取汗位。若是耶律重光登基,對我大周有利!陸安瀾不過是就此事與耶律重光協商,你去湊什麽熱鬧,啊?”

  左群聽著,詫異得張嘴。

  武德帝看到他這樣,揮揮手道:“退下去退下去!實在愚蠢得很!”還是謝明時看著說完多了。

  左群出了一身冷汗,退了出去。陸安瀾也在他身後退了出來,從他身邊經過時,冷冷地說了句:“左大人的一番心意,陸某領下了。”

  左群還待說些什麽,陸安瀾已經大步離去。

  第65章 忠仆 ...

  外書房裏隻剩下皇帝和太子。皇帝的臉色比方才還差, 劈頭蓋臉地罵道:“你是儲君!陸安瀾這般能臣,你沒半分倚重的心思。你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他與契丹丞相聯絡之事,早已回稟了朕, 你卻是不是以為這一回可以扳倒他了?你心胸如此狹隘, 為父對你實在是失望至極!”

  這話口氣極重。楚元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求武德帝饒恕。“父皇教訓得是。兒臣得了消息,以為他要對大周不利,來不及仔細查探一番。下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武德帝冷哼一聲:“下一回?下一回?你以為次次還有下一回?”

  太子後背的汗涔涔而下,連連磕頭:“父皇饒恕!”

  武德帝看他這般畏首畏尾的模樣,愈發厭惡, 當下揮退。

  楚元茂自地上爬起, 躬身退出。眼中閃過一抹陰狠的光。

  他知道, 自己這一回恐怕是著了陸安瀾的道。陸安瀾想廢太子, 他不會讓陸安瀾有這個機會的。

  卻說陸安瀾回到府中,就見午膳已經擺好,謝如冰卻仍在房中踱步,一眾下人靜悄悄的候在一旁。

  “怎的還不用膳?耽擱許久, 少不得肚子餓了。”

  謝如冰見他回來, 大喜過望,可眉間仍舊有一絲隱憂:“我聽說有人彈劾你通敵叛國, 說是證據確鑿, 我有些擔心。”

  陸安瀾拉著她的手,將她按在椅子上:“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與耶律重光合作之事我早已稟報陛下, 彈劾我的人不過是跳梁小醜,蹦躂不了幾天了。你呢,放寬心,吃多些,養好身子是正經事兒。”

  謝如冰見陸安瀾回來了,又聽武德帝已經知情,自然不再擔心,歡歡喜喜地用膳了。

  然而,陸安瀾被彈劾通敵叛國之事,過了兩日,終究是在京城裏傳開了。隻不過,人人都笑說武德帝英明,原來武德帝一怒之下免了左群的職務,說他這般是非不分,不堪擔任禦史之職。陸安瀾不僅安然無恙,武德帝授命他作為元帥,統領大軍,攻占楚國。此番若是順利攻下楚國,陸安瀾的功勳當真是無人可及了。

  楚國在陸安瀾眼中,那自然是勢在必得。如今,有吳越國的寶藏作為軍費,軍隊裝備精良,且都是從前跟著他攻打過吳越國的軍隊,驍勇善戰。

  大軍出發在即,樞密院派遣部隊、調度糧草,忙碌異常。陸安瀾連續幾個晚上到深夜方回家。

  這一日,將近半夜,陸安瀾回到府中,下了馬,正欲快步往正院而去,忽聽得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陸大人,請留步。”

  陸安瀾轉頭去看,卻見是青牛村的趙老兒。因趙思於算學和機械上頗有天賦,陸安瀾已經將他召入京郊大營,跟著鍛造處的工匠們修習,又因謝如冰也將之視為難得的夥伴,陸安瀾便安排趙思住了進來,閑暇時也幫著謝如冰研習新型的武器。趙思領了俸祿,不忍祖父太過勞累,也將趙老兒接到了府中來。

  陸安瀾停步,轉身:“可有什麽事?”

  趙老兒一雙眼睛精光畢現,對著陸安瀾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地道:“小老兒我有些話,但求陸大人您能聽一聽!或許對大人有所助益。”

  陸安瀾有些猶豫,並未立即答應。

  趙老兒又道:“與招遠將軍府有關。”

  陸安瀾的目光倏地一亮,緊緊盯著趙老兒:“既如此,那老丈前麵請吧。”

  二人一同入了偏廳,陸安瀾請他坐了,道:“老丈有話不妨直說。”

  他聞到了些許酒氣,這趙老兒是喝了酒的。

  “大人明鑒,大人可曾聽說過招遠將軍府?”趙老兒問。

  陸安瀾看著趙老兒布滿皺紋的臉,道:“當然。”

  趙老兒繼續道:“我這幾日在街頭巷尾,聽到許多關於有人誣告您私通契丹叛國的事情。有人提到,皇帝曾在金鑾殿上問起招遠將軍府之事。仿佛是拿招遠將軍府之事與你被人誣告之事相提並論。可我擔心外頭傳的話錯了,思來想去,隻有請大人幫忙。我就想請大人告訴我,當日皇帝究竟是怎樣的說辭?”

  陸安瀾看了趙老兒一眼,緩緩地講了當日大殿上皇帝對招遠將軍府一案的說法,完了問道:“老丈覺得有什麽問題麽?”

  卻見趙老兒有些茫然,又有些歡喜,起身到了陸安瀾麵前,跪下道:“老兒我有一個請求,但求陸大人幫我。我本是招遠將軍府裏的火夫,當年在外辦差,躲過一劫。若當真陳家還有後人,求大人透露些許信息給我,他們……總該去給將軍大人磕個頭。我以為小公子早已不在人世,不曾想有朝一日還能聽到他的消息。”

  說到後麵,趙老兒的聲音便帶了哽咽。

  陸安瀾雙目微微睜圓,一雙手緊緊抓住扶手,指節泛白。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問道:“你……說你是招遠將軍府之人,有何證據?至於給招遠將軍磕頭,他的屍身曝曬半個月,恐怕早已無處可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