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南慕野      更新:2020-07-08 01:47      字數:4389
  這般想著,又回轉自己房中。

  第二日,陸安瀾下朝回來,連家都未歸,就去敲謝家的門。

  張媽媽一臉為難,道:“陸大人,您要不先請回吧。小姐如今還在氣頭上。待過幾天,氣消了,就好了。”

  “無妨,我在這兒等著。”陸安瀾一點也不介意,道。

  時近中午,陽光強烈,空氣悶熱,站得一會便要渾身濕透。張媽媽眼看勸不下,隻得進屋對謝如冰道:“陸大人就在外頭候著,小姐還是請他進來吧。否則他一站一個下午,外頭又不知傳出什麽話來。”

  謝如冰正在用午膳,聞言道:“他未必會等多久。”那可是樞密使大人,政務繁忙,又怎會有時間耗在這上頭。

  豈料,待她用完了午飯,寧晚卻來報:“小姐,陸大人還在外頭等著呢。”

  謝如冰一怔,不知陸安瀾又意欲如何,隻得無奈道:“讓他進來吧。”

  陸安瀾從外頭進來,那一身金蟒朝服都還未曾脫下,額角已全是汗珠,鬢發微濕。不過,陸安瀾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坐下喝了寧晚奉上的茶,淡然對謝如冰道:“我有話同你說。”

  言下之意,就是要單獨對她說了。

  此時,張媽媽、寧晚、二郎、寧安都在廳內,剛剛用過午飯,見得陸安瀾如此說,都去看謝如冰的意思。

  “你說吧。”謝如冰自覺二人並沒什麽需要單獨說的話。

  陸安瀾微微一笑,道:“上回在孟津,老師曾經托付我一件事情,叫我照顧你們姐弟二人,他將你的婚事托付給了我。既然你害怕外頭的流言,那不如我們就早些定親便是。”

  張媽媽聞言,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寧晚詫異地掩唇。二郎和寧安兩個似懂非懂,看看陸安瀾又看看謝如冰。

  謝如冰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一時反應不過來,杏眼微微睜大,看著陸安瀾,失了言語。

  隻有陸大人,氣定神閑地喝著茶,道:“冰兒,你看何時定親才好?”因謝如冰自立了女戶,婚嫁一事便可自己做主了。

  話一說開,陸安瀾連著多年不用的昵稱也叫出來了。

  第49章 幕僚? ...

  陸安瀾見謝如冰遲遲不語, 這一回竟也不似從前,總咄咄逼人,非要她立刻給出答複。隻道:“冰兒, 你且好生考慮考慮, 我明日再來。”

  說罷, 風輕雲淡地走了。

  謝如冰有些神遊天外地想,是不是因為陸安瀾沒吃午膳,肚子餓得慌,所以才走得這麽幹脆?

  還是張媽媽曆事多了些,咳嗽一聲, 看著寧晚, 道:“今日陸大人說的話, 可不要往外傳。”

  寧晚點頭, 先帶著二郎和寧安出去了。

  張媽媽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小姐,你心裏怎麽想?”

  謝如冰沉吟不語。她不明白為何陸安瀾的態度發生了這麽大的改變。就在十來日前,他想的還是無媒無聘把自己接入陸府, 怎的才十幾天時間, 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轉變?

  她自己身上還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做這麽大的轉變麽?

  謝如冰一時想不清楚。

  不過, 她並不想同他定親。有一個對自己吹毛求疵的郎君, 那該多難受!

  她今年已十六,也曾模模糊糊地想過自己未來夫婿的樣子,便應如同父親對待母親般溫柔深情。

  “小姐, 若能得樞密使大人庇護,老爺在孟津不會吃苦,二公子要去書院也很是簡單了,以後你也算有了依靠。真是阿彌陀佛!”張媽媽見謝如冰不回答,便又道。

  “媽媽,此事我再想想。”謝如冰知道張媽媽心中擔憂,也未曾直接說出自己的心思。

  要得到陸大人的庇護,也未必是要成為他的妻子。他隻要還用得著她,無論是算賬,或是修改武器,陸安瀾就必會庇護她的。

  陸安瀾從自己這裏拿走的機弩,還未曾表示過感謝呢。改日可要問問,軍中如今可有製造、可有使用。若是用了,她的底氣又足幾分。

  第二日,陸安瀾果真下了朝,徑直就到謝府來了。

  這回張媽媽直接請了他進去,麵上略有笑意,對著他態度好了不少,還壓低了聲音道:“大人,小姐正在考慮,她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可不要逼得太急了。”

  陸安瀾點頭,道:“多謝張媽媽提點,我曉得了。”

  他人本就英俊不凡,平常冷眉冷眼,看著不討喜。此刻眉目溫和,舒展開來,張媽媽看著,覺得順眼不少,也算勉強配得上小姐那般花容月貌。

  若是朝堂上一幹人等見了,怕要目瞪口呆,抖著手道:樞密使大人怎麽可能這般溫和無害?這是騙取無知婦孺的信任!

  謝如冰第二日就要去慈幼局授課,正在屋裏準備,聽到陸安瀾來,心想正可問一問機弩的去向。

  她步入正廳,隻見陸安瀾一改從前的淡漠,竟然正在與奉茶的張媽媽說話。也不知在說什麽,張媽媽臉上的笑容是相當燦爛。

  見到謝如冰,張媽媽忙停了說話,站到了一旁。

  “說什麽事兒,這麽開心?”謝如冰不由得問道。

  “陸大人問起奴婢的兒孫輩,奴婢就多說了幾句。”張媽媽笑眯眯地道。她的丈夫已經過世,兩個兒子都成家立業,早脫了奴籍,在京郊置地,儼然鄉紳大戶。張媽媽心中自然驕傲。

  有了昨天那一出,張媽媽此刻也知二人有話要講,她不宜在一旁聽了去。當下,退了出去,現在廳外廊下,遠遠看著。窗戶是早已打開,她將二人是看得清清楚楚,隻聽不到講話聲。

  張媽媽一走,陸安瀾還未開口,謝如冰先道:“陸安瀾,你去年拿走了我的機弩,如今是不是在軍隊裏用了起來?我聽聞,朝廷對於改造武器的工匠,待遇優厚。你看,我能幫你算賬,又能給你改造武器。你就把我當成麾下的能人異士來對待,你我都方便。爹爹托付你,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當真不得。我如今是一家之主,自己做主便是。”

  陸安瀾聽完,隻覺得當初幫謝如冰立女戶簡直就是給自己挖坑。

  看著她揚著下巴的小模樣,真像隻傲嬌的貓咪。稍微動一動,這貓咪就要炸毛。

  此刻還得順著她。

  陸安瀾眯了眯眼,緩緩道:“機弩今春確實是用上了。朝廷確實有所獎勵。”

  謝如冰不由得看著他,卻見陸安瀾微微一笑,道:“今日早朝吵得厲害,下了朝又被聖上傳召至外書房,此刻腹中饑餓。可到用膳的時候了?不如一邊吃飯一邊說與你聽,嗯?”

  那話越說,聲音越低,低沉而充滿磁性,帶了點引誘的意味。

  謝如冰心中暗罵陸安瀾個大騙子!

  當下道:“廚下沒有預備陸大人的午飯,今日就算了。陸大人既然餓了,那不如先回去,改天我們再討論便是。”

  陸安瀾站起身來,道:“你既說想做我麾下的幕僚,怎的卻連同我吃午飯的誠意都沒有呢?”

  謝如冰一滯,猶豫地問道:“你同意了?”

  陸安瀾垂下眼瞼,道:“且試試看。就看你能不能給我做了新武器來。”

  “好,那一言為定!”謝如冰道。

  陸安瀾眼中浮現笑意,走到食案邊,坐下,等著開飯的模樣。

  此刻,謝如冰雖然半點不想留陸安瀾在此用飯,但是,拒絕的話卻是說不出口來了。

  “謝夫子,我實在是腹中饑餓。”陸安瀾連稱呼都改了,一臉期待地看著謝如冰。

  謝如冰無法,隻得叫寧晚擺午飯。

  二郎白日都在看書習字,備考崇寧書院。此刻見到陸安瀾在,想到他前兩日說要娶謝如冰的話,心中不太高興,板著小臉不理會他。姐姐嫁人,他就變成孤單的一個人了。

  他鼓著腮幫子,扒著米飯,一句話也沒同陸安瀾說。

  “二郎,上回的小木劍、小弓箭你可喜歡?待天氣涼快些了,陸大哥帶你去京郊大營看看,你可喜歡?”陸安瀾問道。

  二郎畢竟是孩子,軍營是多麽神秘的地方。他聽得陸安瀾如此說,先前的冷淡模樣瞬間就破功了,看著陸安瀾問道:“陸大哥,什麽時候帶我去?”

  陸安瀾摸摸他圓滾滾的後腦勺,道:“這個得由你姐姐來定。”

  二郎馬上轉頭看向謝如冰,雙眼亮晶晶的:“姐姐~~”

  謝如冰想到,自從父親去了孟津,二郎確實長日與婦人在一處,就怕短少了陽剛之氣,與陸安瀾在一起倒也可以彌補一二。當下道:“待天氣涼快些就好,如今要中暑的。不說話了,快吃吧。”

  二郎歡呼一聲,繼續吃飯。

  陸安瀾微笑,又道:“對於改善武器有功的,朝廷獎勵白銀從數十兩到數百兩不等。明日我讓公孫先生過來與你演算一遍,從我府裏支出給你。對外,卻萬不可叫人知曉這是你做的改造。”

  謝如冰剛剛鬆了一口氣,又聽陸安瀾道:“明日就由蔣七等送你去慈幼局。”

  她待要拒絕,陸安瀾抬手道:“你自己也知道,有人在盯著你。你既然是我的幕僚,我便護你周全。”

  謝如冰想到去孟津前,與太子、太子妃的怪異對話,也隻得默默地接受了陸安瀾的安排。

  陸安瀾見好就收,也不再言語,隻默默吃飯。吃完飯,他也不過略坐了一會,就走了。

  陸安瀾如此從善如流、彬彬有禮,謝如冰莫名感覺心裏有點兒沒底。

  第二日一大早,蔣七就馬車在門外候著,紅菱也一同跟隨,來接謝如冰。

  要到達慈幼局,必須經過南市,乃是南城商販百姓聚集之地,較之東市西市的富貴,這裏多是小商小販,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之輩聚集。

  眼看就要穿過坊市,前麵的道路卻是十分擁擠,人聲喧嘩,車馬難行。

  謝如冰望過去,見到人群中有一個中年婦人抓著一個十三十四歲少年的手臂,正在向市場的裏長告狀,聲音尖利道:“大人,這小子偷吃我的包子不付錢!趕緊賠錢來!不然就讓他吃牢飯!”

  少年衣衫頗為寒酸,看著像是剛進了京城的鄉下人,一張方臉漲得紅通通的,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沒有!她說我……我若是破解了九宮格,就隨便給我吃包子!”

  裏長聽得不耐煩,又問婦人:“究竟怎麽回事?快說清楚了!”

  那婦人憤憤道:“我家小叔子可是書院裏頭的秀才,給我做了這個九宮格,說是連書院裏的先生都破解不了。這小子這副窮酸樣,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模樣,哪裏能真的破解呢!”

  裏長道:“這有何難?把九宮格拿來,叫他重新再做一次就是了。”

  那婦人立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指著那少年道:“我那九宮格都叫他摔壞了!快賠錢來!”

  少年辯解道:“是她自己摔壞的!”

  兩人爭執不下,裏長本就與那婦人熟悉些,當下對少年道:“你卻是把九宮格摔壞了,又吃了包子,就賠錢吧。若是賠不了,給她幹幾天活便是。”

  少年憨厚,眼看爭不過,便道:“我爺爺肚子餓得慌,我先拿去找他,再回來幹活就是!”

  那婦人卻是不依不饒:“不行!你若去了,誰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什麽爺爺,怕也是你編造出來的!”

  少年氣得麵紅耳赤,握緊拳頭。

  謝如冰看不過眼,對蔣七說了幾句話。

  少年正要發作之際,便聽到有人說:“這位小哥吃了多少包子?我替他買下就是。”

  眾人望過去,見是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通身氣派,儼然是大戶人家的侍衛。那婦人想獅子大開口,但是看看他手中的刀,還是不情不願地如實道:“一共五十文。”

  蔣七付了錢,婦人拿了錢,點了點,啐了一口,道:“算你小子好運!”轉身去了。眾人見好戲落幕,紛紛散去。

  那少年抱拳對蔣七道:“多謝大哥幫我。”

  卻見蔣七從袖中掏出一個九宮格,道:“不必謝我,乃是我家主人有心幫你。這個九宮格,你演算一遍看看。”

  少年有些愕然,但是,接過九宮格,略一沉思,手指劃動,很快就解開了。

  蔣七看了看,笑道:“你若是初到京城,無處落腳,可到城南慈幼局去,那裏吃個包子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