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583
  夏玲鐺不給,他便自己拿。

  夏淳這不湊巧的,一出門就遇到方悅發狠,要將夏玲鐺拖來搶占。

  掌櫃的來的也很快,護衛剛下去說完,他立即就親自上來引路了。

  夏淳自然不可能坐著等護衛處理,夏玲鐺那張臉,她不親眼看著沒出事都放不下心。顧不上抱手爐,夏淳隨掌櫃的一起,浩浩湯湯就趕去方悅包的那間雅間兒。

  大門一踹開,裏頭尖叫聲刺破耳膜。

  夏淳目光穿過珠簾,就看到床榻之上一個青年男子將夏玲鐺壓在身下,領口都要撕爛了。她看到自己的臉滿臉痛苦,一下子怒上腦門,衝上去就一個耳刮子把滿臉血印子的方悅扇蒙了。

  方悅耳廓一陣嗡嗡作響,扭過頭,就看到仿若怒放的花火的夏淳。

  “起開!”

  方悅表情懵得厲害,看到夏淳身後兩個身高馬大的護衛,耳邊充斥著他的小斯鬼哭狼嚎的求饒。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很乖巧地就鬆手了。

  夏玲鐺一把捂住胸口嚎啕大哭。

  夏淳額頭青筋突突地跳,但問夏鈴鐺發生了什麽她也不說,就一個勁兒地掉眼淚。夏淳看得糟心不已,也懶得哄她,就看向方悅。

  方悅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他不傻,雖然沒見過夏淳,但看這架勢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不想說的太難聽怕夏淳記恨他,就直說夏玲鐺這賤人一直騙他。

  夏玲鐺自然不承認,哭著說方悅見色起意,強搶民女。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夏淳又不是居委會的,沒那個耐心主持公道。事情的結果,自然是方悅等人狼狽地離開,夏玲鐺衣衫襤褸地被夏淳送回了住處。

  但今日一事,卻徹底叫方悅記恨上了夏玲鐺。夏淳他不敢恨,少傅不是好惹的,他混賬也混賬得有生存智慧。當日回了府,方悅在上完藥後就找了他祖母抱怨。

  方家老太太是個寵起孫子沒有底線的人。且先不說今日之事不是方悅的錯,就算是方悅的錯,她也能把這事兒記在別人頭上。方家老太太看著孫子俊俏的一張臉被抓得血肉模糊,心疼得當夜差點沒犯中風。

  寒冬臘月的,戶部尚書府傳了兩趟大夫,鬧得家宅不寧。

  方尚書沒管這點事,倒是方家老太太在一碗藥灌下去後幽幽醒來。看著守在她床榻前不願走的寶貝幺孫兒,拍拍方悅的手便道:“孫兒你且放心,今日吃得這麽大一虧,奶奶總會替你報仇的。那姓夏的賤婢說是說靠著周家。但周家家大業大,要管的事兒多了,哪有那麽多閑工夫都管?周卿玉那小子教導太子,忙得妻都沒心思娶,哪還有閑心管個丫頭的娘家姐姐?”

  她沉吟道:“祖母總是能替你好好收拾那賤婢,給你出氣的。”

  方悅哼笑了一聲,道了聲:“還是奶奶疼我。”

  作者有話要說:  唔,我今天三更了呀!!!

  第八十三章

  夏玲鐺受了一次教訓,再行事就知道收斂了。但嚐過被人追捧的滋味委實戒不掉。兼之方悅那日被夏淳嚇回去, 她小心地觀察了幾日發覺沒人找她, 這心就又放下來。

  顧長楹知曉夏玲鐺出了事,當個樂子笑了好幾日。

  夏淳那邊一計不成, 總會有其他辦法。夏宅那邊她插不進去手,但夏家這邊要做什麽就太容易不過。不過顧長楹如今覺得, 不需她親自出手, 單憑夏玲鐺這虛榮不安分的性子,她自己就能叫夏家一家子吃不了兜著走。

  顧長楹特地冷了夏玲鐺一段時日,叫夏玲鐺很是惴惴不安。等夏玲鐺以為自己被貴女圈子徹底排除在外, 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時顧家一張請帖, 夏玲鐺感激涕零,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就不願放。

  說來,京中的貴女當真很盛行組織詩會和賞花宴。

  這邊顧長楹的詩會剛過去沒幾日, 那邊謝家又組織。夏玲鐺跟在顧長楹身後, 雖然聽不大懂那些風花雪月,但絲毫不妨礙她心生向往。時常從旁聽著看著, 在見一見京中各色‘貴公子’,聽他們說些聽不懂的讚美之詞,夏玲鐺自覺這才是她最適合的人生。

  因著相貌出眾, 時常有公子明裏暗裏向她示好。但是這回夏玲鐺學聰明了, 等閑不給他們承諾。這般若即若離,反倒叫她被捧得更盛。夏玲鐺享受著這種矚目,心氣兒和胃口被養得越來越大。原本還誠惶誠恐伺候楊家人, 她如今連楊秀娥都不放在眼裏。

  楊秀娥也跟著顧長楹後頭,被昔日的奴婢瞧不起,可叫她氣得夠嗆。可她再氣也沒法子,夏玲鐺不是個好相與的,楊秀娥敢跟她甩臉子,她都能當眾擠兌得楊秀娥哭。

  顧長楹笑眯眯地看著兩人明爭暗鬥,偶爾對著楊秀娥歎氣:“若非她有個有本事的姐妹,你堂堂一官家千金如何會被個奴才秧子欺辱?唉……”

  楊秀娥眼睛立即就紅了。原本就恨夏淳搶了她心上人,此時是恨不得夏淳立即去死。

  逍遙的日子沒過多久,方家還是出手了。

  方悅的臉傷著,躲在家裏很是養了一段時日才出門見人。這段時日裏,方老太太耐著性子很是打聽夏家人。雖然她嘴上說著周家沒閑心管夏家,但周卿玉那對寶貝龍鳳胎可是出自夏家二女兒的肚子,到底很忌諱。貿然出手,招惹了周家就不好。

  但事實了解一番後,方老太太徹底放了心。夏家這個二女兒跟夏家人分離多年,根本就沒多少情分。如今養著這家人,不過是那丫頭厚道罷了。

  方老太太沒有直接去見夏玲鐺。一來她覺得夏玲鐺不配,二來她一下手就沒打算給夏玲鐺留活路,自然沒有露臉的必要。

  夏誌文沒趕上,夏老漢一把年紀卻染上了賭。

  夏家一朝暴富,夏家人都頗有些找不著北。尤其夏老漢,被人老爺老爺地喚久了,他便自以為是有身份的人。為顯財大氣粗,旁人引著他做什麽他都敢做。

  起先夏老漢是沒想沾染賭的,小心翼翼地活著,一輩子從未做過出格的事兒。但人老了總有些想頭,身邊溜須拍馬的人多了,三兩句話一激,他一想如今確實也有家底兜著,擼了袖子就上。開始賭的小,玩個樂子。等夏老漢贏得越多,這賭局越開就越大。

  即便開的大,夏老漢一開始也是贏麵大過輸麵的。但好運氣不會總是眷顧他一人,自夏老漢開始輸便如同滾雪球,越滾越大,越輸越慘。

  夏淳孝敬他的那點銀子以及夏婆子手裏頭維持生計的銀錢,甚至夏淳單獨塞給夏幺妹的私房錢都被夏老漢找出來,填了進去。可這些哪裏夠?京城的賭坊是跟小地方的草台班子可不同,看似簡單的一個小賭坊,背後極有可能站著想都不敢想的大勢力。

  夏老漢賭債還不上,又不敢去找夏淳。他心裏清楚夏淳對他們一家子沒多少情分,隻滿腦子漿糊地求賭坊的東家放過他。

  賭坊的打手就是為了今日,如何會放過他?

  “你家裏不是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沒嫁人麽?”賭坊的打手慫恿道,“那麽俊俏一姑娘,賣去好地方至少值個一兩千兩雪花銀。若是路子好,翻到三千兩也是使得的!夏老爺啊你可想好了,如今還隻是四百兩沒還上,再拖個一兩個月,怕是要滾個十倍出來。”

  夏老漢就是一腦袋漿糊,窩裏橫的,這麽聽立即就這麽應了。

  在他看來,夏家最寶貝的就是夏誌文這根命根子,其餘三個姑娘連牛馬這等金貴的畜生都不如。夏淳如今是攀上貴人了叫他高看一眼,夏玲鐺夏幺妹那就是他手裏頭的貨。之所以養著,是知曉家裏女兒皮相好。養得好,有大用途!

  “那東家看京城哪裏行情好?”夏老漢想都沒想就賣了女兒,說話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大女兒雖是個黃花閨女,但到底年歲大了。”

  “這就要看你想高賣還是低賣了。”打手見他上鉤,眼睛都要眯起來。

  夏老漢自然是要高賣。夏玲鐺這女兒自小就心眼兒多,不如幺妹聽話,也不貼他的心。說出來也不怕旁人說他冷血,夏玲鐺這女兒當真是跟家養的扒手沒兩樣。家裏有什麽東西就想扒自己懷裏,弟弟不扶妹妹不顧的,賣了她還清淨:“還請東家給條路子。”

  打手立即就將凶神惡煞的嘴臉收了起來,攬住了夏老漢的肩……

  夏玲鐺尚且不知夏老漢出去一趟就把她給賣了,正黑著臉在家裏發作夏幺妹。

  先前夏老漢在家中翻箱倒櫃地找銀錢,一家子能搜的都被他給搜走。夏幺妹這蠢的,見老漢還要,就傻不愣登地將夏玲鐺的藏得小金庫給翻出來交出去。

  雖說裏頭銀子不多,真正值錢的金銀首飾早被夏玲鐺藏起來,但四十五兩紋銀也叫夏玲鐺心疼得滴血。這些銀子,可是她早先從方悅送她的鋪子裏摳出來的私房。如今鋪子被方家收回去,她就剩這點銀兩留著在外頭充闊綽。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夏玲鐺恨不得打斷夏幺妹的腿,抄起一根燒火棍就照著夏幺妹的小腿上敲,“你自己蠢不曉得給自己藏嫁妝,還偷摸地動我的嫁妝?我今日損失的銀子,往後你就是賣兒賣女也得湊齊了還我!”

  夏幺妹被打得爬不起來也不敢哭,一旁夏婆子手足無措,不敢上去護一下。

  夏家除了夏幺妹,最好欺辱的便是夏婆子。夏玲鐺當著她的麵兒毆打夏幺妹,夏婆子別說開口勸,看不敢看就躲在一邊抹眼淚。夏誌文才從外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出大戲,話都懶得說。冷冷掃了一眼夏婆子,抄起板凳往地上狠狠一摔。

  夏玲鐺嚇一大跳,抬起頭看是夏誌文臉色也沒好多少:“不關你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

  夏誌文也不想管,家裏亂成這一團多半都是自作自受,他從小看到大早就習慣了。叉著腿往板凳上一坐,看夏玲鐺越大越用力,夏幺妹眼皮子翻啊翻的都要厥過去。頓時一腳就踢向了夏玲鐺:“打幾下出出氣就得了,你難道想打死她?”

  “她偷我的銀子,今兒我就是打死她也是她活該!”

  夏誌文懶得跟她爭吵,抬起長腿直接一腳把夏玲鐺給踹出老遠,扯著臉色泛紫的夏幺妹就往外走。夏婆子這時候倒是跑出來,抹著眼淚跟在他屁股後頭追。

  夏誌文根本不管夏婆子腿腳不好,頭都沒回地拉著夏幺妹就往東邊兒去了。

  夏淳縮在屋裏捧著熱奶茶就聽到外頭下人傳話來說,夏誌文領著夏幺妹來夏宅了。與張嬤嬤對視一眼,詫異地挑了眉。少傅這段時日都在周家,鋪子上的事情也料理得七七八八。這個天兒也沒什麽別的事,於是就準了兩人進來。

  夏幺妹被夏誌文拖了這一路,人早就昏過去了。

  夏淳看小丫頭這般狼狽,趕緊就命人去請了大夫。夏誌文站在夏淳麵前倒是乖巧,靦腆得仿佛在家囂張跋扈的其實是另一個人:“二姐,幺妹兒往後可否留在夏宅伺候?幺妹兒雖然被家裏養得腦筋不好,但是燒飯洗衣樣樣都利索。二姐不嫌棄,叫她替你燒飯……”

  夏淳:“……”莫名其妙托孤的既視感?

  她眯起了眼睛,冷淡地盯著夏誌文。夏誌文的品行姑且不論,但這段時日的距離把握得還算有分寸。夏淳不討厭他,卻不意味著他可以上門來指使她做事。

  夏誌文說著也覺得不妥,漸漸地,嗓音越說越小。

  夏淳沒搭理他,就又看向了軟榻上的夏幺妹兒。這丫頭比起之前見到的模樣來已經長了不少肉,但還是瘦的厲害。夏淳的目光在她枯黃的頭發上落了落,又看到她渾身青青紫紫,以為她是遭遇了家暴。

  夏淳回想了下夏老漢,那窩裏橫的模樣確實挺像家暴男,於是也有點心軟。

  “她留下可以,但你不行。”

  夏誌文心裏一驚,抬眼看向夏淳,顯然也被夏淳好說話的態度給弄愣了。今兒他是腦袋一熱才把幺妹兒連拖帶拽地拖來了夏宅,回過神就覺察做了樁蠢事。他心裏莫名有點熱,像是高興又像是奇怪:“我自然在那邊,幺妹兒留下就很好。”

  夏淳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準備要離開。

  “二姐不問問家裏發生了什麽事麽?”

  夏淳回過頭:“跟我有什麽關係?”

  夏誌文一下子哽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對著夏淳冷淡的臉色到底沒敢開這個口說。低著頭聲音嗡嗡地嘀咕了一句:“確實沒什麽關係。”

  夏淳聽到了也當沒聽到,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還是漸漸有點像少傅了。

  第八十四章

  夏幺妹被夏誌文送走,夏玲鐺有氣無處撒, 將沒追上夏誌文的夏婆子好一頓叱罵。夏老漢拎著一壺酒滿臉笑容地回了院子, 難得沒有計較夏玲鐺又在家裏作威作福。隻哼著小曲兒掏了一塊碎銀子,打發夏婆子再出去買點下酒菜回來。

  夏婆子不會問他銀子打哪兒來的, 從門邊抄起一把傘便出門去了。

  自從嚐到賣女兒的甜頭,夏老漢盯著院裏伺候的幾個丫鬟婆子就有些衡量斤兩的意思。若非這些下人的賣身契在夏淳的手中捏著, 夏老漢估摸著賣幾個丫鬟也使得。他也就想想罷了, 欺軟怕硬了一輩子,夏淳一個眼神掃過來話都不敢說話,別提賣夏淳的丫鬟婆子。

  夏誌文在夏宅用了飯才回, 一回到家, 逮住喝得醉醺醺的夏老漢就拖到後屋去。

  夏老漢雖然窩裏橫,親生兒子卻從來都是捧在手掌心。夏誌文要是大鬧起來,夏老漢也吃不消。賭債這事兒他是萬萬不敢叫夏誌文知曉的。所以夏誌文問他拿夏玲鐺的銀子是怎麽回事, 他隻能含糊著說借了給旁人。

  眼看著夏誌文要發火, 他連忙說過幾日便能討要回來,叫夏誌文盡管安心。

  夏誌文是當真不想管著一家子。夏老漢疼他歸疼他, 但混賬也確實是個真的混賬。夏誌文自問自己就不算一個好人,管好自己就不錯了。想著既然銀子過幾日能要回來,他便也懶得問。將醉醺醺的夏老漢丟在一邊, 轉頭進了自己屋悶頭就睡了。

  事情捅出來是在一個月後。

  因為夏玲鐺太雞賊, 夏老漢尋不到好機會下手,一拖拖一個月,如今利滾利的, 徹底滾成了四千兩銀子。當下他不敢再等了,情急之下就替夏玲鐺選了個最‘好’的出路。京城有名有姓的青樓開價低了,他沒選,就選了專往江南花船上賣的路子。

  夏玲鐺這日一大早的,才揣了一根看著最不講究的金簪去典當行典賣,路上就遇到一群凶神惡煞的人要抓她。

  夏玲鐺一看情況不對,揣著銀子就往家跑。

  也是多虧了她跑得利索,大雪封路的,她愣是安然無恙地逃回了家中。隻是禍不單行,剛一進門,又有另一撥人在夏家等著。夏誌文不在,夏幺妹也被夏誌文不知送哪兒去了,夏老漢橫著一張老臉就一馬當先地堵在了門口。

  夏玲鐺一看這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今日這是,必定夏老漢親自要賣了她!

  她頓時就慌了。

  前有狼後有虎的,夏玲鐺逃不掉躲不開,尖著嗓子就開始哭嚎:“娘!娘我知道你在屋裏,你出來勸勸爹!救救我啊!你看看這些人,娘你要看著爹這麽對我麽?!”

  夏婆子能出來才怪,貓在屋裏一麵哭一麵不開窗,就任由夏玲鐺在屋外哭喊。

  “爹你是銀子沒還上嗎?”夏玲鐺驚慌之中還想到了關鍵,“我有銀子!我手裏頭有銀子!你缺多少,我都替你還上!你放過我,再等幾日不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