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830
  夏老漢不信,夏玲鐺就算私藏了銀子,也藏不了四千兩。

  夏玲鐺見他不動搖,咬牙下血本:“我真的有!”

  說著她將懷裏才當的三百兩掏出來。巴巴地就往夏老漢跟前遞。說來她也著實震驚,就這麽一根其貌不揚的金簪,居然當了三百兩。夏玲鐺哪怕見多了麻木了也忍不住心裏冒酸,那位貴人到底對夏淳有多寵愛!

  夏老漢狐疑地接過去,打開來,確實是白花花的銀兩。

  夏玲鐺立即道:“你再寬限我幾日。我手裏頭確實有銀兩,但一次性取不出來。爹,爹你叫這群人回去,三天,最多三天我就能拿出銀子了!”

  夏老漢咬了一口銀垛子,態度立即就動搖,又扭頭看向賭坊的人。

  賭坊的打手心道不好,這老頭實在是耳根子太軟了。於是凶神惡煞道:“不行!三天你若是拿不出銀子偷偷跑了呢?到時候我們找誰要!”

  夏老漢一想也對,夏玲鐺這賊丫頭確實可能哄住了他就卷鋪蓋跑。這丫頭賊得很,要是她一聲不吭溜了,到時候他找誰救命去?說著臉立即一肅,趁著夏玲鐺進了院子,眼疾手快一把拴上了門。

  夏玲鐺氣得吐血!她這老糊塗爹別的事兒不行,幹損人不利己的事倒是厲害得不行。雖然小心思一下子被戳穿,夏玲鐺也不會這麽快認命。私藏的那些首飾她哪一件都喜歡,不可能全拿去當了給夏老漢換賭債。於是她立即想到夏淳,把希望寄托到了夏淳的身上。

  你看,一件不起眼的首飾拿出去當都能值個三百兩,手裏頭還不曉得有多少好東西呢!夏老漢也是她的父親不是麽?父債子償,二丫替夏老漢還債天經地義。

  “不會的,我不會走的!”夏玲鐺趕緊表態,“要是不信,你們這幾日就派人守著夏家。”

  不用她說,賭坊的人也會派人守著夏家。原本折騰這一出為得就不是夏老漢,賭坊的人盯著夏玲鐺氣得通紅的臉,心裏不禁一蕩。這姓夏的娘們確實生得美,不過再美也沒用。誰叫她不長眼,招了貴人的記恨。

  嘴裏咂摸了一番,賭坊的人尋思著多寬限兩日也無礙,陰陽怪氣地說了一番話就離開了。

  夏玲鐺腿軟似的跪坐在地,心裏極快地將這事兒給捋了一下。給夏老漢還賭債,她是決計不會還的。別說什麽養育之恩,白眼狼的話。估計在夏老漢心裏,幾個女兒就是那等命如草芥的貨物。夏玲鐺自小就看得分明,從來沒把夏老漢幾個當一家子。

  但是她心裏不認,血緣全是真的。今日的話已經撂在這,收回去也不可能。夏玲鐺心裏憋氣,站起來凶神惡煞地瞪向了還抱著她的三百兩不放的夏老漢:“賭債我會替你還,你先把銀子還給我!”

  夏老漢弄到手的銀子怎麽可能還給她?耳旁風似的往懷裏一揣,抬腿就想往外頭去。

  夏玲鐺撲過去就想搶。但夏老漢即便年紀大了也是個成年男子,又是做慣了苦力活的奴婢出身,很是有一把力氣的。夏玲鐺沒碰到銀子的邊兒,反而被夏老漢推了一個趔趄。而後眼睜睜看著夏老漢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嚎啕大哭。

  夏婆子這時候開了窗,諾諾地在衝夏玲鐺說話,叫她大雪天別在外頭凍著了。

  夏玲鐺紅著眼睛狠狠白了她一眼,起身進了屋就狠狠摔上了門。

  三日一晃就過,夏玲鐺去夏宅跑了無數趟都沒能見著夏淳一麵兒。

  倒不是夏淳不在,純粹是不願意見她。夏玲鐺這人做事確實有些毒辣,夏淳雖然混不吝,但也見不得以大欺小將個十歲的姑娘打得起不來身的人。夏玲鐺是怎麽下得去手的?就算因為夏幺妹動她的銀子,也不能下這麽重的手。

  夏淳如今隻要一想到夏玲鐺頂著她的臉做這樣惡毒的事,她感覺自己都麵目可憎了。

  夏玲鐺苦苦求見不得夏淳,又委實舍不得壓箱底的那些首飾,這不很快就被賭坊的人堵在了玉蘭坊。

  玉蘭坊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鋪子,裏頭賣的是京城最時興的衣裳。最重要的,這裏是顧家名下的產業。夏玲鐺本想著借著顧長楹的身份震懾一下賭坊的人,誰知賭坊的人半點不忌諱,堂而皇之地進來拖走了她。

  夏玲鐺被拖走的動靜不算小,奈何玉蘭坊的下人就跟眼瞎了似的不管,她就隻有被拖走的份兒。大雪天路上沒什麽行人。她嚎的再大聲也沒人幫她,她急中生智道:“我還有個親姐妹!她手裏握著整個京城的夏氏麗人妝店鋪,無論多少銀子,她都還得起!”

  她這麽喊,賭坊的人根本不聽。甚至有幾個惡劣的,嬉皮笑臉地談論起她皮子多嫩來。

  也是夏淳倒黴,前些時候方悅搶占夏玲鐺被她撞見。今日夏玲鐺被賭坊的人拖進巷子,又被她給撞見了。夏淳當真是煩不勝煩,這夏玲鐺怎麽見天兒地惹是生非?不過再煩也不能不管,她如何忍心頂著自己那張臉的女人被什麽糟汙的無賴強.暴!

  這次都不用夏淳開口吩咐,護衛小心地將馬車趕到角落停好,立即追了上去。

  隻是這回事情比上次棘手得多。上次方悅身邊的小斯隻是些花拳繡腿,今日抓夏玲鐺的人都是道上見過血的。護衛武藝再高,雙拳難敵四手,一時間也救不下來人。

  然而夏玲鐺卻是個刁鑽的。就在這群人跟護衛膠著在一起時,她咬了攥著她那人的虎口,趁那人鬆手的一瞬間竄了出去。

  這群人眼見著就分成了兩撥,一波纏著夏淳護衛,另一波飛快地就朝夏玲鐺追去。

  夏淳等在馬車裏,身邊就張嬤嬤一個。這冷不丁就,被夏玲鐺給竄上了車。夏玲鐺看著華裳金玉一身安逸地吃著點心的夏淳,想起這段時日她苦求無門的焦心,突然就恨毒了心。她將外裳脫了往車廂裏一扔,猙獰著臉就狠狠一推警惕地瞪著她的張嬤嬤。張嬤嬤蹲姿不穩,一腦門磕在車廂裏的桌角上昏死過去。

  夏玲鐺冷冷一笑,轉頭就撲向了一臉懵逼的夏淳。

  夏淳沒反應過來之前被她撓了好幾下。發髻被扯亂了披下來,玉簪摔在馬車裏斷成了兩截。等她反應過來,黑著臉就跟發瘋的夏玲鐺幹了起來!

  老虎不發威,拿她當病貓?

  夏淳脾氣一上來就跟夏玲鐺撲打成了一團。就在這時候,賭坊那群人也追上來。車廂裏兩個女人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夏淳的頭發被撓得一團亂,五官臉,都看不清。夏玲鐺則被打紅了眼的夏淳狠狠推了一把,臉著地地摔下了馬車。

  也不知賭坊這群人是瞎了還是故意,夏玲鐺摔下馬車他們沒管,一個人上了馬車就一個手刀劈在了夏淳的後頸。夏淳連喊都沒喊出聲,昏了過去。

  動手的人很快甩開了一個麻布袋,到衝頭將夏淳塞進去紮好,然後扛著人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MMP!

  第八十五章

  這群人本就是存了心地要收拾夏玲鐺,抓到了人自然一刻不停地出城。

  夏淳昏迷之中被人丟在了一輛臭烘烘的馬車上, 砸得肩胛骨生疼。就在她要睜眼之時, 被一隻大手按住了口鼻,又昏睡了過去。

  有備而來自然行事順暢。馬車跑了一夜, 夏淳轉頭就又被丟進了南下的花船。

  期間不知吸入了不少迷藥,夏淳迷迷糊糊之中就感覺喝過三四次冰水, 眼睛還沒睜開就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就在她以為自己快餓死之後, 終於有人在漫長的黑暗中打開了麻袋,喂了她一些刺喉的流食。她恍惚地睜開眼,已然是四天之後的事情。

  與此同時, 京城這邊, 少傅從東宮回來得知夏淳出事已經是酉時了。

  或許是夏淳時隔兩年終於將穿越到這世界的好運氣用光,這一次出事出乎意料地嚴重。張嬤嬤被夏玲鐺推得那一下,一頭磕在了桌角竟然就這麽一命去了。夏玲鐺自己摔在馬車下麵凍了半天, 發了高熱, 高燒兩日不退。

  少傅在知曉事情經過後,愣是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查到。或許是事發突然, 又或許是這群人動手沒有完整計劃,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一時間很難確定夏淳被什麽人帶去了哪裏。

  少傅這邊差點沒將抓到的人抽筋拔骨, 可無論他如何拷打, 隻問到了零碎的東西。

  倒不是這背後動手的人有多高明,而是這裏頭摻和的人太多。除了方家老太太因孫子動手意圖明顯些,周家這邊, 看著柔弱單純的楊秀娥竟然也摻了一手。其他幾個有蛛絲馬跡的,跟夏玲鐺麵上一團和氣,看似毫無衝突。

  幾方人的手腳摻合在一起,你動一手她摻一腳,反倒理不清最後到底是誰得了手。

  少傅沒心思管這群人為何齊齊對夏玲鐺動手。但既然夏淳是為了護住姐姐才出的事兒,他看在夏淳的份上,也隻能耐著性子極力救治夏玲鐺。此時他的心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悶生生地疼,仿佛用力吸一口氣都能被捏出血來。

  “夏家的大姑娘醒了麽?”少傅已經兩日沒歇息了,眼底青黑,臉色煞白。本就冰雪一般的人此時仿佛一個眼神都能凍得人冰寒刺骨。

  張嬤嬤臉色冷肅,心情略沉重:“尚未,還糊裏糊塗說著糊話。”

  夏淳和少傅身邊各有一個張嬤嬤,隻是夏淳身邊的張嬤嬤到底年紀大了。這次事發突然,她磕了一下把命給磕沒了。唯一的目擊者喪生,叫馬車裏到底發生了何事更模糊起來。如今這件事的始末,除了當事人夏玲鐺知曉內情,旁人當真是一無所知。

  周卿玉心中膈應夏玲鐺,但為了早日追到夏淳,他還是將夏玲鐺帶回了周家。

  “今日天黑之前,務必把人弄醒!”周卿玉捏著眉心,胸中的暴戾止不住地上湧,叫他眉眼之中的寒光森然而駭人,“夏家那邊呢?問出什麽東西沒有?”

  夏老漢就是個棒槌!

  膽小如鼠還丁點兒用都沒有。本就是他被人引誘賭博惹上了麻煩,事到臨頭,反倒是一嚇唬就暈,一個冷眼就哆嗦。見著淩風淩雲如何審問賭坊那群人,還沒問他什麽呢,他居然膝蓋軟得撲通一下跪下來求饒,當場就尿了褲子。

  …當真不像一家人,也不知這沒骨頭的孬種如何生出了夏主子那樣的女兒!這疑問不止淩風淩雲有,所有見過夏家人的周家下人都奇怪,直覺夏淳跟這家人就不是一個窩裏出來的。

  事實上,若非看在夏家生養了夏淳一場,少傅能將這一家子捏死!!

  “尚未,夏老漢連人的臉都辨認不清,”淩雲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麽糊塗的人,竟然叫他無從下手,“認得出來的臉的,都在地牢裏了。”

  少傅手裏的被子哢嚓一聲碎裂,瓷片割傷了手,血水一滴一滴滴下來。

  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卻實實在在被夏家這群蠢人氣得夠嗆。一個沒分沒寸的姐姐,一個愚不可及的父親,再一個話都說不清的母親,這一家子都是什麽東西!少傅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回踱步兩圈,驟然一腳踹碎了書桌。

  淩雲淩風死死壓著腦袋,心口一陣陣猛跳,鴉雀無聲。

  正當周卿玉發怒,另一邊親自照看夏玲鐺的張嬤嬤慌慌張張跑進來,說是夏玲鐺醒了。少傅顧不得其他,一甩袖子便大步隨她過去。

  夏玲鐺在充斥著清雅熏香的屋子裏醒過來,身下的高床軟枕,眼前精美的紗帳都叫她有些不敢出聲。喉嚨裏撕裂的疼痛提醒她這是真的,她試探地發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響,然後就立即有衣著體麵舉止優雅的婢女輕手輕腳扶起她,喂了她喝清香甘甜的蜜水。

  喉嚨裏的疼痛得以緩解,她仿佛身在夢中,怯生生地抬眼看向了床外的人。

  婢女是張嬤嬤特地安排伺候夏玲鐺的,手腳很是麻利。此時婢女見她眼神渴望,便小聲地詢問她是不是還要水。

  夏玲鐺搖了搖頭,目光透過紗帳在屋裏的擺設上逡巡:“這裏是哪兒?”

  “這裏是周府的玉明軒。”

  婢女貼心地扶了她坐起身,給她身後墊了一塊靠枕,小心地解釋事情的經過。

  等夏玲鐺知曉自己竟然昏迷之中被周卿玉帶回府,又延請了京城最負盛名的大夫衣不解帶地照看了她多日,心裏極快地咚咚跳兩下,忽然就炸開了鍋。她瞪大了眼睛,意識到被夏淳推了一把後意外地撞上了大運,差點沒喜得跳起來!

  “我如今是住在,少傅大人的院子裏……麽?”她小心翼翼地問。

  “是呢,”婢女忙著將紗帳拉開,掛到掛鉤上,輕聲細語地答話,“夏主子那日出事後被歹人擄走,大人如今快急死了。日日詢問姑娘的病情,就等著姑娘醒來將事情始末說清楚。姑娘好好想一想,估摸過不了多久,少傅便要親自過來詢問了。”

  夏玲鐺眼皮子飛快一跳,低下頭後,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夏淳被人擄走了?哦,也對,她爹收了那群人銀子,不抓走一個交差,如何對得住那筆銀子。

  她心口跳得飛快,夏玲鐺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機會到了。雖然這樣想很沒有良心,但二丫也是夏家的女兒,親爹出事兒賣身還債天經地義不是?二丫享受了這麽久的好日子,也該她這做姐姐的時來運轉一回。

  越想越激動,就在她快抑製不住嘴角翹起,就聽到外頭下人行禮告退的聲音。

  抬起頭,一個仿若仙人下凡塵的白袍公子立在珠簾外。

  隻見這人身姿頎長,神情淡漠,氣度卓然不沾一絲煙火氣。一雙如寒潭淨水的眸子沉靜地俯視著靠坐在床榻之上的她。眼瞼下略有些青黑,但氣度使然並不會叫人覺得他形容狼狽。夏玲鐺一瞬間癡了,這天底下怎麽會有如此俊美出塵的公子?

  “把當日之事,原本地說出來。”嗓音也如高山冰雪,清越悅耳,高不可攀。

  夏玲鐺半天回不了神,那副懵然的模樣叫少傅蹙起了眉,露出了不耐之色。

  隻肖這一點點不耐就瞬間叫夏玲鐺神魂歸位。她臉頰飛上薄紅,微微側過臉頰露出纖細的脖頸:“我,我也記不大清了。事發突然,就記得一群很凶的歹人追著我不放。妹妹為了護住我,在來人抓我之時將我推下馬車。我摔倒了,昏了過去……”

  少傅這一點不耐變成了很明顯的厭煩。

  夏玲鐺立即意識到不對,忙改口道:“不過我如今腦子裏亂的很,什麽都想不起來。若,若是公子等得及,且等我想想。”

  少傅心煩意亂,轉身便要走。

  夏玲鐺趕緊喊住他:“公,公子,我妹妹她……”

  “等你想到什麽有用的再尋人遞話給我。”少傅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夏玲鐺看著人的背影遠去,皚皚白雪掩映之下,少傅清雋的背影像一幀水墨畫鐫刻進了她的心裏。她心中止不住地竊喜,雖然隻是說上一句話,但夏玲鐺整個人都蕩漾了起來。這種少女嬌羞,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

  伺候她的婢女從外麵進來看得清楚,眼神一閃,心裏有了古怪的感覺。

  夏玲鐺忙偏過臉,低低地道了一句渴。

  婢女收了心思又給她倒了一杯蜜水,然後看著她喝了水柔弱地閉上眼睛,才替她掖好了被子轉身出去。

  楊秀娥即便有楊氏護著,也擋不住少傅要審她。/公/眾/號/小/甜/寵/文/

  楊秀娥嚇得半死,她長這麽大,從未見過端方有禮的表哥如此狠厲的一麵。心中婉轉的少女情愛仿佛被少傅丟在腳底下踩,一顆心被踩得稀碎。

  隻是幾天的功夫月,楊秀娥這周家教養長大的表姑娘,便被一輛馬車遣送回了江南楊家。

  楊氏親自來說情都無用,身為周氏家族未來的族長,少傅的話便是一錘定音。他甚至當眾直言,不認楊家這一門親,誰也置喙不了。周家老太太倒是歎息他一怒為紅顏的舉動不妥,但少傅直言若是連欺辱他孩子的生母的人都能不計前嫌,周家也不剩什麽名聲威儀了。

  老太太也就是提一提。楊家算不上什麽牌麵的人,少傅要怎麽處置隨他。至於楊秀娥鬧了這一出斷了兩家關係,楊家會如何待她,這就不是周家人該操心的事兒了。

  另一邊,方家老太太少傅不好動,方悅那混賬卻被少傅給扣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