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779
  蘇家其他兄弟覺得可行。雖說他們這身份去堵一個丫鬟有點掉價,但為了妹妹,也沒有什麽是做不得的。

  商議來,商議去,蘇家其他兄弟身上都掛著職務,行動起來不大方便。闔府上下就蘇雲瀾蘇雲飛兩人最閑,於是就由他倆去堵夏淳。

  三日後,夏淳采買了一堆物品添置好兩棟院子後去用午膳,在春燕樓被人給攔下。

  蘇家雖說是大康唯一的異姓王,實則是武將世家。無論生男生女,自幼都是習武強身的。蘇雲瀾蘇雲飛兩兄弟雖說才十六七,身量上已經是青年男子比肩。尤其蘇家祖上還摻雜了一絲西域血統,個個人高馬大,輪廓深邃。

  夏淳看著眼前俊朗不羈的少年郎,眨了眨眼睛:“找我的?”

  蘇雲瀾蘇雲飛麵麵相覷,看著隻到他們胸口位置的嬌小女子有些繃不住凶神惡煞的嘴臉。蘇雲瀾到底年歲大一點,短暫驚愕之後,抬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樓上定了包廂,姑娘不介意,我們去包廂坐下談。”

  夏淳沒說話,小彩蝶跟被威脅了的小狗似的擋在夏淳身前齜牙奶凶道:“你們是誰!攔住我們姑娘是想要做什麽!”

  蘇雲瀾懶得搭理一個小丫頭,就拿眼睛去看夏淳。

  夏淳自然不怕幾個少年。她混的時候,這些人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奶呢!於是隔著帷帽點了點頭,抬腿就隨兩個少年上了二樓。

  進了廂房發現,屋裏還有一個青年公子在。蘇家也不盡是武當弄槍的粗人,蘇家五兄蘇哲毅就是那個長歪了的心眼多如馬蜂窩的歪脖子樹。

  一雙眼睛跟黑洞似的,黑黝黝的。與人對視一眼,仿佛能將人的內心看得一清二楚。不是說生的與蘇家人不像,俊是俊,就是透著一股斯文的雅相。

  夏淳不知這群人是什麽人,但看幾個人的衣著打扮便知非富即貴。她便也沒矯情,在蘇哲毅對麵坐下後徑自將帷帽摘下來。

  帷帽一摘,凶神惡煞的兩少年就瞪大了眼,驚得麵紅耳赤。

  蘇哲毅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料想到周家的通房是如斯絕色。他握著茶杯的手晃了兩下,不自在地垂下眼簾,嗓音低沉如美酒:“夏姑娘是麽?久仰大名。”

  夏淳:“……客氣。”

  “夏姑娘莫害怕,我乃定北王府蘇家人。今日請夏姑娘前來,是有一事相商。”蘇哲毅為夏淳斟了一杯茶水,嘴角含笑道,“夏姑娘不介意,蘇某便直言了。”

  室內一片靜謐,隻餘嫋嫋茶香。

  夏淳的肚子有點餓,目光在案幾中央樣式精美的點心上打轉:“蘇公子請說。”

  “夏姑娘近來是有什麽打算麽?”

  他突然開口,夏淳拿點心的手一頓,抬起眼簾看著他。

  蘇哲毅麵上淺淡的笑意不退,由著夏淳打量。須臾,夏淳恍若無辜地移開視線,咬了一口點心不知意味地嘖了一聲,道:“……蘇公子以為?”

  蘇哲毅淺笑:“夏姑娘當真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周府的話,蘇家可以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蘇哲毅:走不掉?不要緊,我來幫你。

  第五十一章

  從春燕樓出來,小彩蝶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場景與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這什麽蘇家人說的話能不能信啊?她狐疑地瞄向靠在車廂的人。

  夏淳這日東跑西跑了大半天早就累了, 此時靠著車廂意誌便陷入了昏沉。

  現在有了蘇家相助,逃離周家這件事變得一點轉圜的機會都沒有?小彩蝶很迷茫。姑娘跟公子的緣分就這樣斷了麽?公子若是知道了會如何?會不會暴怒和不舍?公子發起怒來其實挺嚇人的, 她雖沒見過卻聽說過,聽說一怒連周老爺子都壓不下來。隻是公子這人自幼冷靜持重, 甚少有人能激怒他便是。

  馬車晃晃悠悠, 酉時之前到達了周家角門。

  周家角門看門的下人跟小彩蝶的兄弟是有幾分交情的,夏淳這段時日進進出出,多餘的話他不會說。馬車是雇來的, 到了主仆下車, 付了銀錢再進府。主仆倆避著人從小路回。

  周卿玉這段時日忙得很,甚少在府中。夏淳回到玉明軒,宋嬤嬤看兩人大包小包, 麵露不讚同之色:“姑娘以後出門走動, 還是得稟告公子,叫公子給姑娘配個護衛。外頭不似府中安寧, 以姑娘姿色,若是出了事兒可得不償失。”

  夏淳嗯嗯地點了頭,遞了一包東西給她:“這是杏花鋪子的點心, 嬤嬤嚐嚐。”

  宋嬤嬤沒想到夏淳出去一趟還不忘記她, 心裏有幾分感動。接過去嘴角沒忍住翹了一下,喋喋不休地道了一句:“奴婢哪裏值當主子親自帶點心?”

  夏淳偷摸出府之事非特殊情況,宋嬤嬤是不會給周卿玉匯報的。畢竟她雖是少傅指派到夏淳身邊, 但主子已經是夏淳。給少傅匯報夏淳的衣食住行,是基於說出來對夏淳有利的情況下。純粹惹少傅不快的事情,宋嬤嬤自然能瞞則瞞,不給自家姑娘招惹麻煩。

  周家迎娶長孫媳婦之事周府上下忙得如火如荼。玉明軒是周卿玉的院子,成親後也是他獨有的院子。蘇皖嫁進來並不會與他同住,府上會另置一幢院子以作成親之用。

  溫氏與周老夫人這段時日事必躬親。又是置辦彩禮又是修葺新院子,還得安排府中上下廣發喜帖,忙得腳不沾地。夏淳在她們眼中,不過一個玩意兒。隻要不上躥下跳給正經主子惹事兒,她樂意出府逛也沒什麽人會在意。

  周卿玉每日忙到很晚,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有時會碰到夏淳人在榻上,有時不會。偶爾精神足便抱著人纏綿,但大多都是上了榻便沉沉睡去。

  夏淳不知他公務上出了何事,但有眼睛看得出他很累。睡到半宿她醒來就給人身上畫梅花,耳垂後頭,鎖骨上,指甲蓋大小的一朵紅豔豔的梅,襯著少傅妖豔得厲害。

  說來這朱砂當真有意思,耳垂後頭難洗可以看做發覺不了洗不掉,鎖骨上的梅花半個月過去也鮮豔如斯,朱砂該不會就是刺青用的材料吧?

  皺著眉頭摩挲著少傅鎖骨上的一點紅梅,直搓得黑暗中閉著眼的周卿玉嘴角都翹起來。

  他長臂一攬,將偷偷摸摸摸他鎖骨的人給摟上來,而後翻身壓下。

  淅淅瀝瀝雨聲之中忽然響起細碎婉轉的女子吟.哦,夾雜著不堪受力的啜泣聲。或急促或悠長,斷斷續續,綿綿不絕。

  少傅別看端著一幅翩翩君子目下無塵的模樣,實則下手十足狠辣。越是矜持克製的人,夜裏撕了偽裝,便越顯衣冠禽獸的本能。尤其夏淳這不要臉的玩意兒素來沒什麽羞恥之心,配合外加引導。少傅現如今床榻之上的表現勇猛異常,被她喂養得與山裏放出來的野獸無異,怕是一般姑娘都受不住他。

  活色生香,一室曖昧。

  折騰大半宿,若非明日有要事務必得打足精神,少傅不會輕易放過她。夏淳化成一攤水賴在少傅懷中,兩人交頸窩在浴桶之中,身下之景不足為外人道。夏淳無力地攀著他,咬著他的肩膀渾身打顫。兩頰醉紅,眼神沁水,輕易不敢出聲。

  少傅嗓音低啞地輕笑,他白日裏嗓音清悅,夜裏卻仿佛過了電般落入人耳廓便一陣酥麻。水波劇烈蕩漾,外頭是張嬤嬤令人迅速收拾殘局,冰火兩重天。

  再梳洗過後上榻,夏淳的意誌都渙散了。少傅吻著她的嘴角語氣溫柔:“睡吧,等閑暇下來,帶你去京郊別莊看桃花。本公子說話算話。”

  這話他說過多次,夏淳含糊地應了聲,閉眼睡了。

  春雨如油,潤物細無聲。四月初草長鶯飛,京城內外蕭瑟之景煥然一新,處處春意盎然。春闈一開,京城內外遍布大康學子。周老爺子作為此次主考官,責任重大。周家每日送走的賓客不知凡幾依舊擋不住來客的熱情,攜禮上門拜訪之人不減反增,絡繹不絕。

  遏製不住送禮的這一股歪風邪氣,周老爺子幹脆閉門謝客。

  隻是這般大大不方便夏淳。蘇家人果然說到做到,且辦事十分利索。夏淳先前托蘇家人找的看門護衛,蘇哲毅已經安排妥當,遞了口信兒來說就等著她去親自挑選。可周家大門關得這般嚴實,她根本就沒機會出府。

  蘇哲毅皺著眉頭沉吟片刻,揮揮手示意他們先下去。

  周家的情況他們心中大致了解,隻是再有一個多月便是蘇皖的成親之日,早一點將夏淳送走他們就早一點心安。夏淳那般美麗的女子,見之令人心折。蘇家兄弟捫心自問,自家妹妹雖不至於難看,跟她比起來卻是一個天一個地。若他們自己懷裏抱著這樣的美人根本做不到輕易舍棄,以己度人,周卿玉定然也一樣。

  “五哥怎麽說?”蘇雲瀾想起夏淳還有些耳熱,“再等幾日?”

  也隻能這樣。蘇哲毅負手立在窗邊,想起那日茶樓之中那女子那狡黠的眸子,眼眸不由有幾分深沉。那是個極罕見的美人啊,周卿玉當真是幸運……

  夏淳吃著溫補的藥,某日一覺醒來突然腹痛難忍。那股子刀絞一般的疼痛叫她蜷縮在床榻五六日下不來,少傅也有些慌。請了大夫來瞧無用,喝了止疼的藥也無用。宋嬤嬤知夏淳這是後知後覺的服藥反應,寬心安慰多日,才發覺夏淳開始正常來葵水了。

  這葵水一來就是七八日,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久。夏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快把血流幹,少傅每日聽她危言聳聽,被嚇唬得不輕,見天兒地弄好東西吩咐小廚房煮給夏淳吃。

  吃著好東西,短短小半月就胖了一圈。原本夏淳小日子過得舒坦,可總有人不叫她長久,變故就在五月中旬的一天。周家在宴請賓客,府上來來往往都是人。這日傍晚夏淳帶著小彩蝶在院中溜達,就聽聞客居在府上的表姑娘楊秀娥意外落水,被來周家做客的一位書生眾目睽睽之下救上岸。

  五月的時候衣裳單薄,楊秀娥又好白衣,落水之後自然是裏頭一目了然。哪怕兩人並未行齷齪之事,但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抱在一起,楊秀娥的清白便算舍給了這書生。

  楊秀娥哭得半死,她哪裏肯?哪裏願?她自小到大一心一意戀慕著她的表兄,如何能看得上外來京城一窮二白的書生?即便這書生得周老爺子看好,前途無量,可比起周卿玉來又能算得了什麽?楊秀娥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裏的嚷著有人害她。

  周家二夫人沒有女兒,嫡親的侄女當親女疼愛,立即就要為她討回公道。

  是啊!定然是有人害她們秀娥。否則這滿府的人怎地就秀娥落了水?姑娘們那麽多,沒人出事兒就楊秀娥出事兒?她這麽說,眼睛就往溫家幾個姑娘身上瞥。

  溫氏也是有外甥女的,溫家枝繁葉茂子嗣眾多,光姑娘就十來個。就像楊氏曾打過將楊秀娥嫁給周卿玉的心思,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溫家這些姑娘為求上位不擇手段。溫家姑娘之中不乏有打周卿玉主意的人,一時間,好幾個目光閃閃爍爍,瞧著令人起疑。

  溫氏見狀大感丟臉,當即下令,務必徹查。

  夏淳沒能靠近事發地看熱鬧,在外頭聽了好一番熱鬧。原本還想多聽幾句,就被火急火燎的張嬤嬤給揪回了玉明軒。她才一進屋,身上就覆上來一具滾燙的軀體。少傅此時雙目殷紅,嘴角紅得跟喝了血似的紅的鬼魅,抱起夏淳就往榻上壓。

  動作又急又凶,拚著一股將人撞散架的力度把懷裏人抵在床沿上。

  屋外的門嘭地一聲合起來,夏淳茫然地抓著床柱趴在榻沿上,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煙花一竄一竄地綻放,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周卿玉這廝在自家府上又被人給暗戳戳地害了一遭。憶起楊秀娥意外落水,溫家姑娘閃爍其詞,夏淳將前因後果一聯係,大致拚湊了一個故事梗。

  屋裏熱火朝天,屋外同樣熱火朝天。溫氏這廂得了消息知玉明軒這邊也出事兒了,自家兒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遭人下藥,氣得溫婉的婦人一連砸了好幾個杯盞。

  查其實也好查,周家明麵上看著是一般勳貴世家,實則幾百年的底蘊,暗地裏是藏了許多暗衛的。隻是平素府上規矩極嚴,下人行事也張弛有度,自然管得寬鬆。真正出事兒把暗處的人一調出來,輕易就查到了事情原委。

  隻是這般一查,就牽扯出玉明軒裏頭的人來。

  說來也是,能給周卿玉下藥的,除了玉明軒裏的人,外人是極難成功的。玉明軒伺候的人少,除了四個小廝宋嬤嬤張嬤嬤和諸多進不了主屋的粗使,就小樓送來的四個通房。

  初春秋香暖冬三人被丟到溫氏的麵前,溫氏當場就發了火:“還有一個呢?!”

  這話一出,場麵鴉雀無聲。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正被公子壓在身下,如今人還在屋裏,動靜鬧得驚天動地。隻是這話眾人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你看我我看你,安靜得跟鵪鶉似的。

  最後還是一臉倉皇的暖冬爬出來,磕了三個響頭道:“定然是夏淳那個霸占公子的賤婢出的手!她這個人妒心極強,行事又狠辣刁鑽,最是見不得旁人沾染公子。奴婢等三人在玉明軒一年多,就是因這小賤人出手阻礙,從未近得公子的身。她定然是記恨公子定親,想在今日眾目睽睽之下毀了公子的親事,還請夫人明察!”

  初春與秋香對視一眼,立即爬出來接上:“正是如此!夫人,此賤婢驕縱難馴,報複心又強。奴婢可以作證,暖冬此言半個字不假。奴婢等曾有幸得公子青眼,她卻半夜捉蛤.蟆嚇唬奴婢等,驅趕奴婢,不準靠近主屋半步……”

  秋香哭泣道:“她曾大放厥詞,稱公子隻愛她一人。旁人不管是誰,不及她一根手指頭。”

  ……

  初春暖冬等連忙附和,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這一年的委屈憤恨全部傾倒出來。

  溫氏原本是為查楊秀娥落水之事,聽了這些,驚詫之餘差點沒氣了個仰倒:“豈有此理,這賤婢竟敢!她竟敢!!”

  第五十二章

  夏淳還不知外頭天翻地覆,這廂被少傅纏得神魂齊飛。

  溫氏氣得頭昏腦漲, 親自跑來玉明軒, 隻是裏頭人沒有停歇的打算。她一麵麵紅耳赤一麵在外頭越等越怒,隻恨不得親自踹開門將裏頭的狐媚子給揪出來扔出府去。

  兩人折騰到月上柳梢頭, 溫氏等不下去早已回了自己院子。夏淳迷迷瞪瞪地被少傅抱去洗漱,糊裏糊塗地睡下。

  次日天兒才將明, 溫氏領著一堆人氣勢洶洶來了玉明軒。

  少傅今日又是早早進宮, 隻言片語都未曾留下。夏淳將將起身出了屋子,就被蒹葭院的方嬤嬤給攔住。

  方嬤嬤臉色極為冷肅,眼中的利芒狀似要將夏淳給刺穿。她抬手做了個請狀, 吐出口的話極不客氣:“夏姑娘這邊請, 我們夫人有請。”

  夏淳見過方嬤嬤不止一回,每回都是笑語盈盈的模樣,從來沒在她跟前得過如此嫌棄。心下有些意外, 卻還是聽話地隨她去了花廳。

  人一進花廳, 高堂之上一聲冷嗬:“賤婢跪下!”

  夏淳愣住,眨巴眨巴了眼睛抬頭看去。

  隻見為首的高位上從來都溫和寬厚的溫氏此時一臉鐵青, 她看著脖頸上紅痕遍布,眼含春水滿臉桃花的夏淳,近乎嫌惡地睥睨著她。而她的右下手邊還坐著二房夫人楊氏以帕掩麵似乎不屑多看她一眼, 以及一旁哭腫了眼睛的楊秀娥惡毒地瞪著她。初春暖冬秋香等人排排跪在地上, 溫氏身旁心腹嬤嬤高聲冷嗬道:“夏淳,你可知罪。”

  “……”夏淳知個屁的罪,她從昨晚到現在什麽情況都沒搞清楚。

  她沒說話, 一臉的懵懂地搖頭,就聽上頭那嬤嬤連珠炮似的聲聲詰問。初春暖冬等人聲淚俱下的栽贓以及楊秀娥哭啞了嗓子的憤恨。一群人愣是沒給她喘息的機會就默契地完成了一樁大戲。夏淳一聲不吭地聽他們說完,就聽溫氏繃直了聲線問道:“你還有何話說?”

  “有。”淡定的不能再淡定,夏淳道。

  溫氏一愣,抿直了嘴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