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作者:卡比丘      更新:2020-07-07 14:05      字數:3166
  湯執沒有抗拒徐升的吻,他的身體軟得不行,眼眶裏淌出許多眼淚。

  他的手很鬆垮地按在徐升胸口,嘴唇被徐升吻得很紅。

  徐升將唇移開,隔很近的距離看湯執。

  湯執的眼睛還是緊閉著,就像睡著了一樣。徐升知道他沒有睡著。

  徐升以為湯執不會跟自己說話,但是湯執忽然對他說:“我想回濱港。”

  湯執鼻音很重,徐升告訴他:“我知道。”湯執很輕地推了徐升一下,徐升後退了,給湯執留出一點點空間。

  “也不想吃藥。”湯執睜開眼睛,對徐升說。

  可能是聲線的原因,湯執有時候說話會不自覺像在撒嬌。

  徐升最早時很排斥,現在卻有些覺得沒有辦法對付。

  他想對湯執說你不想吃就不吃了,因為如果徐升不說,一定會有別人說。

  多得是人可以為湯執放棄原則,沒有誰是特別的。

  “可以。不過今晚你睡我那裏。”徐升對他說。

  湯執看了他幾秒鍾,同意了。

  溪城深夜的風越刮越大。

  湯執躺得離徐升很遠,他縮在一旁,背對著徐升,看高樓外幾乎純黑的夜空。

  徐升沒有過來抱湯執,可能是也醒著。

  和旁人躺在一張床上,但不談欲望,讓湯執覺得很安全。

  後來徐升出去了一會兒,好像去打了電話。回來叫了湯執一聲,將通話外放,江言在那頭說:“湯先生,你母親已經醒了一次,脫離生命危險了。這次的傷對今後的生活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您可以放心。

  “鍾律師已經和監獄協商好,等你到了濱港,可以直接過來探望。”

  湯執隔大半張床,對徐升說了“謝謝”。

  徐升說“不必”,語調還是很平淡,仍舊不準備靠近湯執。

  天蒙蒙亮時,湯執睡著了。什麽夢都沒做,深而簡單地入睡。

  醒來後,他們就出發了。

  「(法庭采用版本)

  濱港警局第14分局鑒定結論書

  我局委托 皇後社區醫院 對 湯執 進行傷情鑒定(詳況附後),鑒定結論:未發現人體損傷。

  12月8日」

  第32章

  湯執跟在鍾律師身後,走進程山醫院的時候心想,應該沒有人會喜歡普通醫院的味道。

  將消毒水、藥物、注射液、塑膠,以及所有人類活動會產生的氣味混在一起稀釋,然後散播到空氣裏。

  徐升送湯執到了醫院門口,沒有下車。

  湯執很感激他。

  感激徐升的幫忙、擁抱和讓人自在的沉默。

  走進住院部外科病區,湯執在想,以後不論徐升再挑剔什麽,或者對自己說很討厭的話,自己都不應該再不高興了。

  不知是否是因為重刑犯的緣故,醫院給了席曼香一間單人病房。

  病房在走廊盡頭,湯執和鍾律師經過來往的探視人群,走到在病房門口駐守的監獄警察麵前。

  湯執出示了自己證件,警察給他開了門,他走進去,席曼香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正在輸液。

  湯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席曼香。

  他媽媽是一個很樂天的人,身體很好,永遠紅光滿麵,好像活在世界上有那麽多值得開心的事,哪怕在監獄裏,都可以找到樂趣。

  但她現在躺在病床上,像一個生肺病的小老太太。

  湯執走到床邊,看了看坐在床對麵的女警,女警看著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謝謝您照顧我媽媽。”湯執對她笑了一下。

  她掃了一眼病房門口的那塊玻璃,然後看著湯執,停頓了一小陣,很小聲地說:“不用謝的,照顧是護工在照顧。”又告訴湯執:“她上午醒了一次,是有意識的。”

  湯執再說了一次謝謝。

  席曼香睡得很沉,湯執在她身旁坐了著看她,連她眼睛邊上的皺紋都數清楚了。

  還有臉頰上的曬斑,黑色短頭發裏礙眼的白絲。

  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失去了不隔著玻璃看著他媽媽的回憶。

  小時候席曼香帶他去遊樂園打氣球投飛鏢,騙他冰激淩吃太多會被怪獸吃掉,都像是他因為太想念媽媽,在腦子裏編造出來的故事一樣。

  按鍾律師的說法,在席曼香痊愈前,湯執每天都有半小時的探視時間,但湯執也不是很清楚徐升會不會允許自己每天都來。

  因為徐升是一個很忙又很難搞的大少爺,現在沒有別人可以代替湯執好好照顧他。

  半小時到了,警察敲門進來,湯執很配合地走了。

  走到車邊,湯執才發現徐升竟然還在等他。

  他有一點內疚,想要轉回頭謝謝徐升,但徐升很不喜歡他坐在副駕轉來轉去,於是他偏過頭去,對徐升說:“謝謝徐總。”

  “不用。”徐升正在辦公,頭都不抬地對他說。

  而後,司機默不作聲地發動了轎車,離開了醫院。

  他們穿過程山隧道,行駛了四十多分鍾,來到由徐氏投資的一家療養院。

  上月初,徐老太太第二期化療結束後,就住進了這裏,徐升每周準時來探望她兩次。

  以往陪徐升來,湯執都在車上等待,不過江言出院後,也住在這裏,因此這次湯執經過了徐升同意,也準備下車,去看看江言。

  療養院麵積很大,病人很少,綠植種得漂亮,像印象派畫作中的花園。

  徐升的母親住在療養院深處的獨棟別墅裏,司機先將徐升送了過去,而後才送湯執江言住的地方。

  江言住在一棟五層小樓的三樓,房間的窗戶非常大。

  這一天,濱港極為罕見地、毫無保留地出了一次大太陽,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把房裏照得很熱,熱到江言打開冷氣。

  湯執坐在沙發上,和江言說了一些此次前往溪城的事,當然略過了他和徐升的肢體接觸,隻聊了公事。

  江言開玩笑說湯執做得很好,簡直要讓他失業,下個月他複工,可能要直接谘詢獵頭找新工作。

  他長得文質彬彬,說話不緊不慢,不會像徐升那樣令人有壓迫感。

  江言讓湯執感到放鬆。

  湯執被他逗笑了,笑完後,又忍不住和他吐露心聲:“等你回來,我也不知道我去哪裏。”

  徐升好像不再需要他,徐可渝沒醒。

  席曼香不知傷愈後的後續如何,好像一切又會重新回到原地。

  江言看出他的心事,安慰他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看,徐先生本來對你……那樣,現在也對你很滿意了。”

  他的停頓含義良多。

  湯執覺得徐升可能不是對他滿意,隻是沒有別的選擇。

  能達到他標準的人實在太少,所以將就地讓湯執待在他身邊。

  又由於徐升實際上還很善心,所以忍受了湯執在醉酒後的騷擾,跟湯執上了床,甚至用吻和擁抱安慰湯執。

  “徐先生很關心你,”江言還在繼續說,“他很少這麽關心別人。”

  湯執沒有把這句話當真,點了點頭。

  他又坐了一會兒,徐升發了他消息,讓他下樓,他便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徐升的麵色不是很好看,車內的氣氛變得沉重。

  湯執懷疑徐老太太的情況不太好,因為徐升待得比平時要久二十分鍾。

  在莊園住了幾個月,離開濱港才兩周,車駛入徐家莊園時,湯執仍然感到一陣不適應。

  他不喜歡這座陰沉的山,也不喜歡徐升家依傍的那一片湖。

  隻有徐升在時,這棟房子才沒那麽待不住。

  回到家,吃了熟悉的廚師做的晚餐,徐升去了一趟徐鶴甫住的主宅,沒讓湯執跟著,湯執便洗了澡,早早睡了。

  他們隻在濱港停留四天,而徐升要在第三天中午和趙韶約會。

  這次徐鶴甫讓秘書準備了禮物。

  徐升一進他書房,秘書就把禮物交給了徐升,節約了徐升很多時間。

  這些事原本可以交給江言來,但同樣買禮物,徐升不想讓湯執做。

  湯執不知道什麽禮物才是合適的,眼光不怎麽樣。

  而且是送給別人的東西,徐升不想湯執碰。

  可能是因為母親還未完全清醒,湯執整天都魂不守舍。

  晚上十一點,徐升從外祖父那裏回家時,本來在想,如果湯執還沒睡,覺得一個人睡不著,他會同意讓湯執來他房裏。

  但湯執或許是太累了,已經睡著了。

  徐升去他房裏看了他一小會兒。

  湯執蓋著被子側躺著,背微微弓起,腿也蜷著。

  忘了是從那一本科學報刊中讀到,這是沒有安全感的姿勢。徐升剛到濱港時也是這樣睡的。

  後來住到主宅時,保姆告訴了徐鶴甫,徐鶴甫不太滿意,於是徐升改了。

  徐升俯下身,很輕地碰了一下湯執的臉,湯執沒有醒來,睫毛很輕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