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作者:容千絲      更新:2020-07-06 17:14      字數:3578
  “你是何人?”容非將秦茉護在背後,冷聲質問。

  那人不語,端量二人,興許察覺他們不會武功,突然目露凶光,猱身撲來。

  他重傷後仍具備極強的攻擊力,幸虧秦茉步伐靈動,容非近日勤加苦練,也比以前迅捷了不少,東躲西藏,數盡避開。

  那人一擊不中,從靴口拔出一明晃晃的匕首。

  容非暗叫不妙。他找不到秦茉時,召喚出藏匿於樹上的南柳,和他分頭去尋,而今南柳大抵在另一處搜尋,一時半會兒未必能趕回來。

  最尷尬的是,容非事前吩咐南柳不得露麵,更在秦茉麵前說自己沒帶護衛,此刻若高聲喊人來支援,麵子真不知往哪兒擱。

  眼前這人拿刀,腳下踏著淩亂步子,不像要殺人滅口,更多是在要挾。

  容非定了定心神,沉聲道:“你是誰?你想做什麽?”

  那人嗓門如刮鍋挫鋸,甚是難聽:“把衣服脫了!”

  容非有點懵,每回遇到威脅,都讓他脫衣服是何意?他細察這人精神萎靡,大致猜測對方不再戀戰,想奪走他的衣裳,掩人耳目逃脫。

  這人是什麽身份?何以無故受傷倒地?傷他的人又是誰?

  容非滿心疑慮,解開衣帶,除下外袍,抖了抖,向那人丟去。

  長袍被山風一揚,如帆張開,似長了眼一般,繞過那人的手,一下子飄高了數尺,直往那人頭上罩落!

  若非這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容非練一百次也未必有這巧勁。

  那人忽然被蓋住頭臉,隻當容非故意而為之,震怒之下把刀丟向容非。

  容非當機立斷,拉著秦茉,閃身避過,一不做二不休,搶上前對準那人胸腹就是一腳!

  那人危急之中避讓不及,硬生生受了容非這猛力一擊,隨力度向後跌倒。他顧不上別的,雙手抱住容非小腿,帶得他挪前兩尺。

  二人幾乎同時摔倒,那人手忙腳亂爬起,未想到沒來得及站穩,驀地重心不穩,滑下陡坡,惶恐中胡亂拽扯,恰恰勾住容非的腳,強行拉他墜向山邊。

  秦茉震悚之際,未作他想,撲出抱住容非的腰。

  底下雖非懸崖峭壁,可以他們這種尋常人的身手,掉下去也是傷痕累累。容非怕連累了她,大聲叫道:“撒手!”

  那人聽容非大聲叫嚷,生怕惹來仇家,借山石之力一蹬,企圖翻身上來,奪路逃跑。

  沒料到石頭鬆動,經他一踩,簌簌而落。

  他腳下失去支撐,下墜之勢加劇,連帶容非滾下山坡。

  “嘶——”

  秦茉手上隻剩容非的兩截中衣,眼看容非消失在視野,她被這突變嚇得不輕,急急抓住樹枝,一點點往下滑。

  陡坡長約四五丈,那人原本就受了不輕的內外傷,遭受破上荊棘叢刺紮,撞上石塊後,又被容非重重砸身上,吐了口鮮血,掙紮兩下,爬不起來。

  秦茉滑至二人身旁,使勁拉起容非,見他手腳被灌木勾拉出幾道傷痕,除此以外沒受太大的傷,心安了一半。

  “咦?那是啥玩意兒?”容非從坡上滾落後,暈頭轉向,瞥見樹底下有一小匣子,心頭大震,趔趔趄趄奔去,彎腰拾起。

  匣子長方型,外形簡潔,三麵帶孔,稀奇古怪。

  秦茉麵露詭異神色,不知是哭是笑;那棕衣男子,見了容非手中之物,臉上變色,搖搖晃晃站起,意欲撲來搶奪。

  “正對他扳動機關!”秦茉疾呼。

  機關?容非一愣,果真摸到一凸起的木條,當即衝那人扳了幾下,隻見銀光閃爍,十餘根細針自匣內飛射而出,半數紮在那人腰上!

  那人暴跳如雷,突然腿腳發軟,一頭紮進樹叢。

  容非既驚且喜,咧嘴一笑,忽覺左手一痛,隨即一陣眩暈,癱軟在地。

  秦茉大驚,搶身接住他,總算沒磕到腦袋。

  細看他左手腕上也紮了鋼針,她手疾眼快,替他拔掉鋼針,棄置一旁。

  這機關匣子正是她上回從秦園翻出來、誤以為是青脊要找的匣子,特地在回鎮路上停留,拋往山下,不巧在此時被容非撿到了。或許是年久失靈,鋼針不受控亂飛,竟從一側射出,刺中了容非。

  針上顯然帶毒!

  秦茉手足無措,反複察看容非傷口,又試探其鼻息,不覺有生命危險,疑似中了麻痹藥物。

  她生怕那身負武功的棕衣男子會醒得更早,壯著膽子上前,撕扯開容非那件外袍,用地上積水打濕,將那人手腳牢牢捆綁在一起,又往他嘴裏塞了個布團,以防他醒後招來同伴。

  折騰了兩盞茶時分,見容非一直昏睡未醒,秦茉抬望陡坡,深知以己之能,無法扛他上去,唯有四處找尋隱蔽點,最終在七八丈外發現一處小小山洞。

  她半攙扶半背扛著昏昏沉沉的容非,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他挪入洞內。

  靜下心來,她深覺一切荒誕莫名。

  他們不就打算避人耳目出來玩耍一回麽?何以會惹上來曆不明的江湖人,且因此掉下陡坡,衣衫襤褸,昏迷不醒?

  秦茉握住容非的手,感受他未變的溫暖,凝視他沉靜眉眼,一籌莫展。

  他要睡多久?一個時辰或一宿?

  她如何找人來相救?隻身前往?丟下他是否有大礙?

  忐忑不安的心滿是感傷與憂慮,似浮在半空,不著邊際,她正自躊躇,忽聽上方傳來口哨聲,兩長一短,像極了暗號!

  她渾身一顫,背上汗毛豎起,腦子有瞬息間的空白。

  這……該不會是這棕衣人的同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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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口哨聲忽遠忽近, 因得不到回應,漸遠漸無聲。

  秦茉惶恐之色稍退,暗舒一口氣, 僵直身軀緩緩鬆懈。

  環視四周, 溪澗上遊的瀑布離此甚遠, 水流至前方溪湖前, 已無洶湧湍急之勢。

  他們所處之地,與其說是個山洞, 不如說是山石被斜斜劈掉了一塊,若來場暴風驟雨,瞬間能將二人淋濕。

  秦茉下意識把直挺挺僵臥在地上的容非往裏挪,見他僅穿著貼身衣裳,被她扯爛之餘, 還因滾落而沾了不少泥濘。

  他如冷玉的額角青了一塊,手腳略有擦傷, 可憐,狼狽,甚至有一點好笑。

  怎會倒黴到這程度?用機關匣子放暗器,也能把自己紮暈過去, 聞所未聞。

  她行至溪澗旁, 打濕帕子,輕輕擦淨他臉和手的淤泥,拔下簪子,刺其人中。

  還不醒……等他醒了, 會不會又說她“為所欲為”?

  既然如此, 別白擔了罪名。

  想到此處,她捉狹似的, 趁機捏他鼻子,複而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要是有筆墨,她定要給他畫幾撇胡子,點些麻子,而後不告訴他,任由他頂著一張大花臉回鎮上……

  她玩弄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幻想鎮民見了他怪模怪樣紛紛捂嘴而笑,他卻一臉懵的場景,頓時笑得全身打顫。

  若非怕惹來那狂徒的夥伴,她真想笑出聲來。

  可惜啊!雞蛋沒能拿下來吃……折騰半日,餓死人!都怪這家夥跟死豬一樣沉!

  想到他此前曾趴她身上,壓得死死的,她怒而捶了他幾下,恰好被他胸口一物硌到手。

  扒開他早已淩亂不堪的中衣,她摸出掛在胸前的黃銅鑰匙,反複把弄。

  與上回門窗關閉的昏暗房中相比,此際天光明亮,外加沒容非搗亂,更能看清這鑰匙的細微之處。

  大小確實與妝奩暗匣裏的小孔極為相似,唯獨鑰匙太薄,感覺一擰即斷。

  潛藏在內心深處的臆想翻湧複至。

  會不會是……母親記錯了?或許那從未露麵的未婚夫,不姓龍,而是姓容呢?不過,要真是他,他應該知道婚約才對啊!

  秦茉重新整理好容非的衣裳,輕撫其亂發,心頭一軟,托起他頭頸,置於她腿上,好讓他舒服些。

  沉思良久,她於風聲、水聲中依稀聽到坡上有人說話,距離太遠,聽不大真切。

  她閉上雙眼,摒除心中雜念,逐一分辨混雜聲響中的人言,隱約聽出了“刺客”二字。

  刺客,是指被她綁起來的棕衣男子麽?

  她悄然放下容非,小心挪步走了四五丈,探頭張望,隻見那男子和容非一般,沉睡未醒。

  坡上人似以刀劍棍棒等物拍打草叢,秦茉猜想他們在搜尋,正想將男子藏到樹底下,卻聽得一人恭敬地道:“王爺,屬下一時疏忽,讓那家夥給跑了,不過他身受重傷,鐵定跑不遠。”

  王爺?

  秦茉陡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是王老爺還是王爺?若真是位王爺,豈會跑到這小鎮邊緣?

  一人淡淡發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餘下四五人同時應聲。

  來不及挪動棕衣人,也沒細想那王爺的嗓音為何有些熟悉,秦茉慌忙將木匣丟入更深的灌木叢內,加快腳步奔回“山洞”處,試圖盡己所能喚醒容非,好一同脫身,然而那家夥半點兒也不動。

  秦茉暗自祈求,興許王爺會因二人以離奇方式製服了刺客而放他們一馬,但她和容非私下出來遊玩之事,終究瞞不住了。

  果然,坡上人根據血跡、地上打鬥痕跡、草木折損,推斷出刺客已滾落陡坡。

  當他們施展輕功滑下時,發現身上帶血、腰上紮了針、手腳被縛、閉目昏睡的棕衣人,皆驚得說不出話。

  有人提了棕衣人上坡回稟,其餘人則循跡而覓,最終於七八丈外找到了容非和秦茉。

  秦茉強作鎮靜坐在一側,拿著枯枝戳畫著地麵沙土,見兩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闊步而來,當即垂首。

  “……秦姑娘?”來者異口同聲。

  秦茉嚇了一跳,這、這兩人怎會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