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作者:容千絲      更新:2020-07-06 17:14      字數:3619
  此時此刻,她在做什麽呢?心情好些了沒?俏臉上,是微笑還是落寞?

  回過神來,容非意識到,有些事,越來越不對勁。

  他為何屢屢叨念她?僅僅是因為內疚?

  誠然,倘若沒有那樁陳年舊案,依照父輩的關係,或許他們二人打小就認識,沒準兒還能青梅竹馬,而非現今的唇槍舌戰、各自猜忌。

  事隔多年,知情者非死則隱,容家與秦家的淵源,不能再翻到明麵上來。

  連續好幾天沒睡好,容非困頓之極,梳洗過後,他躺臥在床,閉目養神。

  今夜,她會入夢嗎?

  他心煩意亂,總覺得夢裏胡作非為,是對她的褻瀆;內心深處,又因這份絕不會實現的纏綿而倍感刺激。

  他何以隻肖想她一人?而非別的女子?

  越是不該觸碰的,越想占有。

  他暗自磨牙,反複提醒自己,他不曾動心動情。

  這一切,歸咎於秦茉不按常理出牌,麵對他的冷嘲熱諷竟不還嘴,以致他成了卑劣小人,才會耿耿於懷。

  嗯……而且他正處於血氣方剛的年紀,以前又從未有人敢撩撥,唯有秦茉膽子大……必定是這個原因!

  迷糊中,他如置身迷霧,那雙噙淚的眼睛近在眼前。無數次,他想親手為她拭去眼角淚花,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前行,不留一絲機會。

  容非在夢中追逐了她一整夜,醒來後挫敗忿懣。

  看來,是深深的負罪感,導致他夜夢難安。

  不管是賀祁的無禮讓她難受,還是那句不中聽的話刺激到她,容非認為,他理應去道個歉。

  尤其賀祁是典型的賀家人,對外人往往不夠尊重,想必沒那麽快認錯。

  以目前的狀況,賀家丟的臉,容非暫時管不上;而他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得自個兒去圓回來,能讓秦茉好過一分算一分。

  至於那口出狂悖之言的賀祁,留著慢慢收拾。

  當下,容非一絲不苟地梳洗、穿衣,整理儀容,掩門下樓,打算正式從東苑大門走向隔壁主院。

  晨霧繚繞,他剛從台階上下來,卻見不遠處,那讓他煩心的身影,正快步走往臥仙橋。

  荼白上衫配以水藍色羅裙,身材苗條,體態輕盈,不是秦茉是誰?她行色匆匆,不多時已融入霧裏。

  一大早,鎮上沒多少人,她要上哪兒去?

  容非不曾忘記過她的種種神秘之處,一是夜裏為躲藏男子搜尋而趴在他身上,二是信手拈蝶,如施妖法。

  眼看她的蹤影即將隱沒,容非橫了心,邁開長腿,輕手輕腳,直追而上。

  作者有話要說:

  容小非:我不是喜歡她!隻是一時不慎,被她撩到了~~小心肝有那麽一丁點微微發癢而已~(傲嬌臉.jpg)

  秦小茉:嗬嗬。

  之前已經有聰明的讀者猜到了容小非和秦小茉的關係,嘿嘿~

  容我一步步揭曉。

  特別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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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者“耶!耶!串串香!”,灌溉營養液 +2

  謝謝大家的鼓勵!衷心感激!

  第十一章

  天地渺渺,雲開日移,長寧河碧波泛光,潺潺而流。

  夾岸翠柳橫斜,花木婆娑,道旁巷連巷,樓藏樓,陸續多了販夫走卒穿街之聲。

  容非遠遠跟在秦茉身後,沿著河岸一路向東。最初,他以為她要去前麵的長興酒樓,但她卻戴上帷帽,遮蓋麵容,快速從酒樓前走過,偏離鎮子的主幹道,步往東南方。

  她要離開長寧鎮?獨自一人?步行?

  容非大為疑惑。據他所知,秦家好歹有大小幾家分號,不乏良田物業,連魏紫出遠門都以馬車代步,秦茉已相當於家主,反倒孤身亂逛?

  該不會……有見不得人的事吧?

  霧散後,鎮集匯聚了不少人,攤檔出售各種時鮮蔬果、現撈河鮮、肉類活禽等,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混雜,另有人耍猴逗樂,引來老小關注。

  容非無心觀察市井鮮活氣,雙目緊盯低頭疾行的秦茉,正當二人一前一後走出這片喧鬧,忽而一聲痛哭,引起眾人注意。

  “啊……可憐我爹!嗚……”

  鎮民紛紛圍攏,議論聲起,間或傳出哭聲。

  秦茉停步,容非慌忙轉身,融入選購物品的鎮民中。采蓮女熱情招呼,不住問他家在何處。容非實在不好意思,隨意選了幾個新鮮蓮蓬,付了錢,轉目見秦茉蓮步微移,挪向人群,仿佛想看熱鬧,他毫不猶疑跟上。

  人們圍了好幾圈,容非仗著身高優勢,站在大石上,正好看到地上跪了一名披麻戴孝的女子。

  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眉毛淡而逆生,一雙丹鳳眼,眼珠子白多黑少,滿臉悲容,以墨歪歪扭扭寫了四字——“賣身葬父”。其身側平臥了一中等身材、覆蓋白布者,應當為死去的父親。

  女子哭得悲切:“各位行行好!我是吳興人士,來貴寶地尋親,不料遠親已搬遷,而我爹得了急病,盡盤用纏,客死他鄉……小女子走投無路,唯求各位善長仁翁施予援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嗚嗚嗚……”

  圍觀者七嘴八舌,“哎呀!真可憐”,“人生地不熟的!”

  “這年頭還有人賣身葬父?又不至於窮得吃不下飯……大家湊一湊,助這小姑娘熬過這關吧!”一灰衣壯漢掏了腰包,當先取了二三十枚銅錢,放在女子的跟前。

  女子不住磕頭稱謝,另有三人相繼解囊。

  有一老者發話:“我這兒有點碎銀子,你拿上吧!”說罷摸出了兩小塊銀子。這老者應是鎮上德高望重者,他一響應,群情洶湧,踴躍捐款。

  當女子垂淚拿出一布袋,準備把大夥兒的前裝入時,靜立一旁的秦茉忽然插言:“且慢!姑娘,令尊得的是哪種病?”

  “……呃……這個,他老人家是風熱症,而後高燒不退……數天下來,滴水不進,撒手人寰……嗚……”女子涕淚交加,楚楚可憐。

  因秦茉戴了帷圍,民眾沒認得,厲聲嗬斥:“誰家姑娘如此不識相!死者為大,問這些問題做什麽!”

  “是啊!”有兩人附和道,“害小娘子傷心了!”

  女子聞言,呼天搶地,再度嚎哭不止。

  容非也暗覺秦茉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卻見秦茉上前兩步,對那女子道:“別忙著哭,我略懂醫術,或許能救活令尊。”

  女子目瞪口呆,有人皺眉驅趕秦茉:“人都走了,別鬧事!”

  秦茉語氣淡定:“既然人都走了,一試何妨?”

  容非從未聽說秦茉擅醫,更覺她管這閑事過於異常,見她一意孤行又遭人反對,便從石頭上跳下,躲在人堆裏,捏著鼻子,怪聲怪氣地喊了句:“讓她碰碰運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說的在理!”民眾大多為牆頭草,頓時朝另一邊倒去,“說不定有救!”

  “我爹都去了一日一夜了!”女子死命推拒,“哪來的瘋姐兒!怎麽沒人管!”

  她一嚷嚷,最先捐錢的四人搶上前,意欲拉開秦茉。秦茉輕巧避過,淡淡出聲:“放心,我隻作簡單的檢查,你們慌什麽?”

  她身為秦家的當家人,自帶一股威儀,最後半句明顯含有警告。四名男子被她薄紗內的冷眼一瞪,竟不敢上前。

  秦茉從發髻上拔下簪子,矮身探手,一掀白布,動作幹淨利落,那戴孝女子根本來不及阻止。

  讓人意外的是,白布之下的中年男子容光飽滿,絲毫不像死去多時,眾人嘖嘖稱奇,容非心知有異。

  秦茉一探鼻息,突然以銀簪的尾部,疾刺男子的胸口、小腹!

  人潮驚呼聲中,男子咳了兩聲,陡然睜目,手腳動了動,轉頭發覺一群人注視他,頃刻間滿麵恐慌。

  秦茉一笑:“恭喜姑娘!你的父親死而複生了,二位趕緊回鄉吧!”

  女子尷尬萬分,於眾人的嬉笑怒罵聲中硬著頭皮致謝,攙扶“父親”倉惶逃離,而為他們出頭的四人亦瞬間匿向市集。

  容非推斷,這男子事前被人點了昏睡穴道,躺在此處裝死;帶頭捐款者與這對“父女”為同謀;“賣身葬父”、“慷慨援助”等戲碼,是為博取同情,好讓不明真相的群眾發善心掏錢。

  可是……秦茉從何看出端倪?且準確無誤地辨認穴位?

  “什麽啊!居然是騙子!”先前支助的一眾鎮民拿回銀錢,罵罵咧咧了一陣,轉而誇讚秦茉道,“還是姑娘聰慧!”

  “咦?你不就是……?”一中年婦人細看秦茉,驚呼。

  秦茉伸出食指,隔著薄紗置於唇畔,作噤聲狀。

  婦人會意,朝她點頭微笑。

  眼見鄉親們各自四散,容非生怕沒了掩護,急忙蹦到樹後。秦茉似有須臾狐惑,回頭掃了一眼,挪步前行。

  容非疑心她已覺察到有人跟蹤,未敢貿然緊隨,目視她飄然離去,幾乎不見影蹤,才慢悠悠晃去。

  他默默組織語言,萬一被她逮著,該以何種理由蒙混過關。

  嗯……就說來散步,一不小心偶遇……僅此而已。他絕對不是窺探她!對她更無任何企圖!

  反複強調完,他越過長寧鎮的地標,沿她輕淺的足跡南行。

  剛抬腿走出幾步,前方林子邊緣倏然竄出四名灰衣人,均以粗布蒙麵,手持木棍,鬼鬼祟祟朝秦茉離開的方向急奔而去。

  這……不正是方才那些騙子的同夥嗎?這架勢,定是要報複!

  容非心下震驚,暗叫不妥!若回去喊幫手,隻怕……秦茉慘遭不測!

  一貫冷靜自若的他驟然慌了神,心頭如百蟻吞噬,痛癢難耐。仲夏早晨的清涼未退,他的背上卻滲出如鰾膠似的冷汗,黏膩難受。

  他全然忘了自己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且手無寸鐵,雙拳難敵四名壯漢,提了口氣,抓著一袋蓮蓬,撒腿直追。

  作者有話要說:

  容小非:茉茉別怕!我來了!

  秦小茉(扶額.jpg)

  【猜猜接下來發生什麽?】

  特別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