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5274
  而站在門口的蘇漾手中已經喝空了的啤酒罐應聲落地,蘇漾一腳將啤酒罐踩扁。

  蘇漾整個臉漲得通紅,和害羞的紅不一樣,是惱羞成怒的紅,他眼睛瞪得很大,就像金魚一樣,隨後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仿佛上不來氣一樣。等屋裏的電話講完,柯顧還在嘀咕警察大題小做的時候,蘇漾重重地將手中的另一個啤酒摔在了地上,隨後一腳踩爆。

  啤酒罐開裂的瞬間,啤酒花四濺,隨即還發生了巨大的響動。

  眼前的一切讓餘孟陽隻覺得自己大腦已經缺氧了,他現在可以理解林局為什麽要給特案組那麽多優待,別看李肖然是組長,他是隊長。可特案組跟三個中隊各自下設的三個小組可不是一回事,李肖然是可以直接臨時借調其他中隊成員的,行動組也是無條件配合他們所有行動的。

  簡單點說,就是說特案組的行政級別比各中隊還要高半級。

  再說現場,壯烈犧牲的兩個啤酒罐的模樣和許沁曾鬱找到的兩個啤酒罐模樣極為相似。之後的故事就不用再演繹了,柯顧從裏麵拉開門,把蹲在地上喘氣的蘇漾拉起來,半摟半抱地拍拍他的肩膀:“先緩緩,以後這種方式少用。”

  “額,蘇哥是?”

  “人格扮演,師弟要將自己完全代入武興為的性格之中,我們對武興為的性格描繪越具體,進行人格扮演的危險係數就越大。尤其是武興為的人格中具有一定地反社會傾向。具有一定心理學基礎扮演的才像,但也正是因為有這方麵的專業知識,他會將自己沉浸在其中,如果不能及時脫離,會對他的情緒造成負麵影響,而如果經常使用這樣的方式……”柯顧挑起眉梢,“也不是沒有人因為這個情緒崩潰,如果用在歪門邪道上,最後變成多重人格也是有的。”

  眾人:“……”真實瑟瑟發抖。

  不過柯顧這麽一說,李肖然倒是不好意思了:“是我考慮不周,蘇醫生,以後不這麽用了。”

  蘇漾終於喘勻了氣,搖搖頭:“沒事,我心裏有數,不行的時候肯定不上,再說不是還有師兄頂著嗎?”

  這一句話就把柯顧炸了一天的毛徹底撫平了,盯了蘇漾半晌,也點了點頭。

  李肖然看著這對師兄弟隻覺得牙疼,拍拍手:“好了,如果沒有別的疑問,我們討論下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許沁認認真真地打開筆記本,

  就聽李肖然接著道:“該怎麽跟阿姨解釋我們辦公室啤酒罐爆炸了?”

  眾人:“……”

  ……

  他們當然不是因為撲空就放棄了對武興為的追捕,他們討論完案情又討論完如何討好保潔阿姨後,李肖然接到了林厲的電話。放下電話後,李肖然正了正神色:“通緝令已經全城發布,也已經交由各交通關卡,有什麽線索會及時聯係我們,現在,趕緊補覺能睡多久睡多久,解散。”

  大家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更不用說昨晚大家都熬了一個通宵,今天又是連軸轉轉到現在,而時鍾早已指向淩晨四點,夏天快來了,再過兩個小時就能看見日出了。

  看見淩晨四點的城市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是平常事了,他們沒有那麽多雞湯感慨,因為熬通宵往往伴隨著的是棘手的案件,爭分奪秒不過是擔心下一個被害人的出現。

  柯顧拉著蘇漾回到了蘇漾早上睡的休息室,把蘇漾往床上一按:“睡覺。”人格扮演有多累,柯顧比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睡眠才是最好的補充劑。

  “那你呢?”

  蘇漾突然拽住了柯顧的衣角,他沒睡幾個小時,可師兄比他睡的還少。

  “我沒事,習慣了,我再去捋捋案卷。”原本柯顧確實對案件沒有那麽上心,但是看著蘇漾沒日沒夜的模樣,他也忍不住想幫一幫他,別的不說,至少別在死人了。

  為什麽他們看見啤酒罐照片的時候臉色都變了,就是因為他們想到了另外一層。如果那瓶在完好無損情況下被踩爆的啤酒是武興為為了老編輯準備的,很有可能他們之前的推測就是錯誤的,武興為對老編輯的敬重並沒有因為老編輯對於郭康偉進行澄清性報道而憤怒,更有可能的是他把那篇報道的責任歸咎於警方。

  武興為是保安,他甚至很可能就是柯顧和蘇漾第一次去報社時把搖杆搖起的保安。在知道警方找過老編輯後,他是很有可能這樣想的。

  如果是這樣……

  柯顧笑容頓時無奈了起來,如果當初老編輯沒有打電話給他們,沒有讓武興為聽到,很有可能之後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係列案件,每多一個受害者他們就多一些線索,就離凶手更近了一步,但這樣鮮血淋淋的線索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柯顧知道蘇漾會自責,因為他也自責,自責為什麽沒有再快一點,自責為什麽沒能更早鎖定凶手。

  柯顧剛想往外走,衣擺再次被蘇漾扯住了:“一起睡,是你告訴我的,睡眠不足腦力下降做出的判斷也是錯的。”

  “那我去外麵再找一張床,這樣行吧?”

  蘇漾卻搖搖頭,手執拗地拽住他:“一起睡。”

  “床小。”說完這話柯顧忍不住想把自己搖醒,明明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明明自己費盡心機登堂入室不過就是為了修複兩人的關係,可這麽個大好機會擺在眼前,柯顧卻推開了。就連柯顧都覺得自己腦子有病,去他媽的理智,不管現在的蘇漾在他眼裏多不清醒,先同床共枕了不好嗎?

  腦子裏自己跟自己打了一腳,可腳步還是沒能邁動,柯顧抹了一把臉:“床太小睡不踏實,你睡,我就在外麵。”

  “不。”

  蘇漾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說出來的話卻讓柯顧徹底邁不動步子了——

  “以前學校的小床我們都能擠下,這個可比那個大。”

  這一覺兩人都睡了一個瓦實,睜開眼 睛一看手表已經早上八點了。踏踏實實的四小時睡眠對他們現在的狀況而已已經很奢靡了。

  蘇漾一動,柯顧也跟著醒了。

  看著睡眼朦朧看著自己發呆的小師弟,柯顧嘴角揚起一抹笑等著極大可能昨晚睡前斷片的蘇漾炸毛,炸吧炸吧,炸毛多可愛,炸毛了他才能擼。

  沒想到當因為熟睡產生的紅暈漸漸從蘇漾臉頰褪下後,蘇漾清了清嗓子,舉起手:“嗨,師兄早。”

  柯顧詫異了,他反問道:“早,小師弟,你知道現在是哪年嗎?”

  “師兄你是不是因為睡眠太少記憶力衰退了?”蘇漾伸手摸了摸柯顧的腦袋,“也沒發燒啊,我等等打個電話問問老師怎麽回事。”

  蘇漾邊碎碎念邊下床,柯顧伸手就拽住了他:“我們老師主攻犯罪心理學,精神學科他不行。”

  “我問的問題就是跟心理學有關係有關係啊。”蘇漾一臉呆萌,腳步向後撤了一步,“比如理智領袖型人格如何一夜之間變成躲避型人格患者。”

  柯顧:“……”

  看著一臉呆萌可腳底滑不溜丟的小師弟,柯顧陷入了沉思。

  孩子叛逆了怎麽辦?打一頓能好嗎?

  ……

  嬉鬧歸嬉鬧,兩個人還是抓緊時間洗漱了一番,隻不過在出公共浴室的時候蘇漾被柯顧揪住了領子:“小師弟,別走。”

  “師兄,有事您吩咐。”蘇漾作乖巧裝狀。

  “吹幹頭發。”

  “好麻煩的。”蘇漾用毛巾趕緊擦一擦,“而且男人吹頭發都娘啊。”

  柯顧挑起眉梢:“哦,蘇小姐,請吹頭發,你不吹我就幫你吹了。”

  想到曾經纏著柯顧,非讓柯顧給自己吹頭發學生時代的自己,蘇漾就有些心虛。縮縮肩膀,乖乖地插上風筒。

  他坐在凳子上,看著眼前的鏡子,而鏡子中的柯顧就他身後站著。蘇漾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就像是柯顧不會輕易再跟自己擠一張小床一樣,自己也不會再纏著師兄讓他給自己吹頭發。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怎麽追憶,那也是過去了。昨天他也是受了牛流芳的刺激,一時壓不住心底的潘多拉魔盒,嫉妒心就這樣泄露了出來。

  正出身,他的頭頂就出現了一隻溫熱的大手,擋住了風筒的熱風:“頭皮不燙?”

  “嘶——”蘇漾這才後知後覺剛剛風筒一直對著吹的地方燙得發疼,“疼疼疼!”

  柯顧搖搖頭,接手了蘇漾的工作,他不是不想幫蘇漾吹,隻是他實在不會吹頭發。他就隻會吹幹,可他記得從前講究的小師弟會扁著嘴說自己把他吹成了直男發型。

  吹頭的人不知道那隻不過是撒嬌,被熱風吹的人不知道其實沒有不願意,隻有關心則亂。

  不過此刻再纏綿的的心思都抵不過人命。

  溫馨的晨曦時光轉瞬即逝,隨後他們就投入到了無休止的追捕之中。

  武興為所有的人際關係都需要排查,不過正如柯顧所言,作為一個自戀型人格障礙者,他的朋友並不多,大多數的朋友都因為忍受不了他的自大和偏執,斷了來往。所以排查工作並不難進行,反倒跟他關係比較好的還是他的同事。

  那個同事說其實武興為的性格跟剛入職時有一定的變化,最開始他們認識的時候,他記得武興為是一個特別憤世嫉俗的人,但是因為武興為喜歡看書,有一次被吃完午飯出來遛彎的蒙綱毅碰見了,兩人聊了幾句,蒙綱毅確實覺得武興為悟性不錯鼓勵了他幾句,後來又給他列了書單。在同事眼中,兩人雖然算不上朋友,倒也稱得上是忘年書友。

  同事說從那之後,武興為的性格就開始發生了一些轉變,雖然還是很自負,但是整個人氣場溫和了一些。除此,這個同事還提供了一個應 征了他們之前的偵查和猜想的線索——

  “大武好像有幾個學生,可能是書友會之類的吧,他們都叫他老師。雖然我問起來的時候,大武說那些不是他的學生,是他的試驗品。可能大武不想當保安,想轉行試帶的學生吧。不過那些學生倒是對他挺尊敬的,之前大武生病住過一次院,那些學生買了好些東西去看他,我看著都羨慕。”

  這就徹底符合了在縫目案中,蘇漾看到的現場。為什麽死者對凶手毫不設防,為什麽凶手能夠知道受害者的那麽多私密。

  可惜的是,知道這些隻對之後的審訊以及起訴有幫助,但是對現階段抓捕武興為並沒有太多的幫助。

  大家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通緝令發出去了,他們已經接了好幾個報警電話,但是跑過去一看都撲了空。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一轉眼就到了十二點半點,大家揉著咕嚕嚕的肚子坐在辦公室垂頭喪氣之時,有個預審科的小姑娘跑了上來:“李組,你們昨晚帶來犯人說他願意交代武興為的行蹤。”

  李肖然豁然起身:“走,死馬當活馬醫。”

  但就在他要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蘇漾和柯顧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兩人都接起電話,半秒鍾後,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頭兒,城西書城。”

  先說柯顧接到的那通電話,柯顧最開始接起來的時候直覺是騷擾電話,因為對方的聲音壓得實在太低,低得柯顧都沒有聽清,電話那頭是一個女孩的聲音——“柯警官,我是張童月,書城的前台,我看見你們在找的人了,我還看著他身邊跟著一個小男孩。”

  而蘇漾接到那通電話卻是蘇漾怎麽都沒有想到的,電話那頭是一個焦急的女聲——“是、是蘇警官嗎?我叫蔣慧秀,我知道我這個請求很冒昧,但是我兒子明易不見了您能不能幫我找找?求求您了……”

  說到後來蘇漾已經聽出了女子的哭腔,姓蔣的女士,明易……蘇漾眼前突然閃過了一枚用膠紙貼住了姓氏的校牌。

  “蔣明易失蹤了?!”

  “他每天中午放學之後都會去書城,我因為放心不下,下班之後會去看一眼。但是我今天沒有找到我兒子,問了書城的人他們說見他跟一個成年男子離開了……”蔣慧秀已經語無倫次了,“書城的員工說他們之前就認識,可我根本不知道,我報警了,可警察也隻能從監控查起,我擔心時間耽誤了,我兒子會不會……”

  “書城……”

  蘇漾腦子快速回憶了一遍他和蔣明易在地鐵遇見的情形,最後畫麵定格住了——

  “《神曲》可不是普通小學生能看得明白的。”

  “其、其實,我自己看也看不太明白。但是老師講得很生動。”

  老師……

  蘇漾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蔣女士,您兒子這段時間還在看《神曲》嗎?”

  “對,是一直在看。”蔣慧秀抽了抽鼻子,“我今天早上送他上學的時候,他還跟我說他看到一個地方覺得老師講錯了,他要去問問。”

  “蘇警官,你說會不會我兒子看書看得走火入魔了,《神曲》我也翻過一點,講了好些個神鬼地獄的,我兒子會不會想不開啊?”

  “你先別急,站在原地等我們,我們馬上就過去!”蘇漾掛了電話後,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一遍,蔣慧秀和張童月兩個人的消息一對,大家都知道要出事了。

  “媽的,對老人下手之後對孩子下手,他自己就是個社會渣滓!”孫賢狠狠地踹地,“我去通知交警封路。”

  李肖然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可能再去審那個嘴裏沒有半句實話的牛流芳,他把牛流芳的審訊交給了許沁和曾鬱,臨走前柯顧還特地叮囑了一句——別被對方牽著鼻 子走。

  之後柯顧、蘇漾跟著李肖然一起上了車,柯顧開的車,李肖然通知行動組,而蘇漾則給在看監控的警察打了電話:“找到他們最後攝像頭能拍攝到的地方,把時間和地址發給我。拐走孩子的就是我們在通緝的武興為,但是這一點不要告訴蔣女士避免他的恐慌。你可以試探地問問她看她對這個人和這個人名熟不熟悉。”

  “蘇警官?”

  蘇漾一怔,就聽那邊說:“蘇警官,是我啊,跟您一起去報社的那個,您還記得嗎?”

  蘇漾:“……”要不是他判斷出來小警察是真傻不是假傻,他都要懷疑小警察是不是就是凶手了。

  熟人就更好辦事了,省去了繁文縟節,蘇漾快速地把工作布置了下去。不多時,掛著警燈的車一路走應急車道,將原本的路程足足縮短了一半,他們很快就到了城西書城。

  一進書城大門,一個人影差不多是撲過來的,蘇漾趕緊扶住:“蔣女士,您冷靜一點。”

  人影正是蔣慧秀,她並不是要撲到蘇漾身上,而是想給他們下跪:“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找找我兒子吧,他就是我的命,求求您找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