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5526
  “您先起來,我們會的,現在全城的警力都在搜索明易的下落,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地找到他的。”

  “那一切就拜托了……”原本瘦瘦弱弱的一個女人,此刻就像是力大無窮一般,蘇漾將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掰開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為母者強啊……蘇漾想到這裏突然想起自己也好久沒回家了,等案子結了就回家小住幾天吧。

  “您先坐著,有我的同事陪著您,您也仔細回想一下明易平常有沒有提到特殊的事情?比如特殊的人,特殊的地點等等。”

  “明易最喜歡看書了……”說到這裏,蔣慧秀眼圈又紅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看那麽多書,不然也不會像今天這樣。”

  “不。”蘇漾拍了拍她的手背,“書沒有錯,有錯的是人心。”

  蔣慧秀一怔,看著拉著柯顧往遠處跑的蘇漾,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良久,點了點頭。

  就像她遇人不淑,但那不代表世界上就沒有美好的感情了。思及此,蔣慧秀突然間找回了勇氣,她好想好想告訴她的兒子,告訴她,其實媽媽已經不恨了,媽媽不想用剩下的華年去恨一個渣男,媽媽更不想你背負著媽媽的恨走下去。

  ……

  別看小警察有時候傻乎乎的,但是他執行力其實很強,蘇漾跟他說了之後,他很快地將所有的目擊證人集合在了一起,也幸虧是張童月發現了那個男人是武興為,他們幾乎在十分鍾之內封鎖了書城。所以還能找到不少目擊證人。

  不過問了一遍話後,小警察留下了三個人是知道最多有效信息的。所以蘇漾他們一到,就已經知道了武興為和蔣明易的大致對話。

  蔣明易放學之後在老時間老地方看書,然後武興為找了過去,兩人似乎是認識的,蔣明易叫對方“老師”,然後蔣明易說了武興為之前有地方說錯了。隨後兩人激烈地爭論起來《神曲》中的問題,之所以有人會注意到,也是因為一大一小爭吵的場麵太少見了。

  “又是《神曲》……”蘇漾唇角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武興為這是還想殺人啊。”

  柯顧拍了拍蘇漾的肩膀:“他想殺人,我們就阻止他殺人,你冷靜下來想一想,他們有可能會去哪裏?把你覺得有可能的地方都找出來,我們人手充足,都分出去,一定能搶在他前頭。”

  “好,我需要一張地圖。”

  這裏是書城,這類東西最好找了,小警察一口氣抱過來一摞地圖。蘇漾從裏麵挑出了城西的地圖,三起命案都發生在城西,書城也在城西,武興為的住所地也在城西……在這種警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的情況下, 武興為一定還會在城西。而且他現在目的就是殺人,不是逃命。

  城西書城屬於在城西比較居中的位置上,武興為一定不會選擇其他區,而且也沒有條件選擇其他區,所以蘇漾斷定他還會選擇城西。

  蘇漾在城西書城為中心十五分鍾車程以內的地方畫了一個圈,隨後他趴在地圖上,擰著眉頭拿鉛筆勾勾畫畫。五分鍾後,額頭布滿汗珠的蘇漾抬頭報出了五個地名。

  這五個地方都不是居民區,而是工廠,從食品加工到印刷廠,看起來沒有絲毫關聯,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深究原因的時候了。

  李肖然下令開展地毯式搜索,而且他們則分別帶人前去蘇漾圈出來的五個地點。

  離開書城之前,柯顧見蘇漾認認真真地捧著《神曲》閉上了雙目,口中念道——

  “如果老天當真有眼,那就讓無辜者平安無事,讓暴怒者受盡苦痛。”

  第28章 28·千鈞

  為什麽是這幾個地方?

  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但是卻都知道沒有時間追問。

  被綁走的如果是一個成年人還好,哪怕像蒙綱毅那樣的老人都能有自救的可能,但是對於小孩來說,差距的不止是體力和體型,還有腦力, 在發生的很多案件中,很多小孩甚至是在懵懂無知的狀態下被犯人下手的。再加上現在全城通緝的狀態下, 武興為既然冒著被抓到的高風險行動那一定是勢在必得。

  他們進行地毯式搜索,在無形之中也會給他造成一種心理壓力, 所以他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動手。不是他們不想外緊內鬆地給武興為營造一種他還有足夠時間的錯覺,但蔣慧秀動靜太大, 如果武興為並沒有走遠,很可能已經知道她報了警。基於這個考量, 李肖然當機立斷決定地毯式搜查。

  蘇漾也選擇了一個地點,他一路上表情異常嚴肅。而柯顧則是將車開得飛快,坐在副駕駛的李肖然看著即將140的表盤,覺得自己心髒都要飛出去了。他抓緊頭頂的手扶, 忍不住提了個建議:“安全第一,還有人靠我們去救呢。”沒想到他說完這話, 柯顧將車的油門直接踩了下去, 驚得李肖然趕緊閉嘴。

  柯顧了解蘇漾,如果換做是一般人, 可能會避開最有可能的地點。因為作為特案組負責分析犯罪心理的文職人員, 蘇漾的責任在選擇地點之後已經結束了, 但如果真當他們趕到時發現人已經死亡的話,到時候蘇漾麵臨的不僅僅是責任還有心理的負罪感。也許有人會對心理情緒不以為意,但那並不包括他們。

  正是因為柯顧太了解蘇漾了,所以他知道他們現在要去的一定是蘇漾認為最有可能的地點。

  原本十二分鍾的車程足足讓柯顧縮短到了五分鍾。到了地點,柯顧一腳刹車,李肖然覺得自己五髒都要甩出來了,回頭一看蘇漾竟然已經推開車門快速跳下了車:“這邊,大門在這邊。”

  李肖然終於理解了一句話,什麽鍋配什麽蓋。他精神上也著急,但是腦幹中樞並不給力,可蘇漾現在精力充沛的樣子讓李肖然腦子裏閃過了兩個字——“變態”。

  師兄弟都是變態,各種意義上的。

  李肖然也很快打起了精神,他們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了敲擊聲。

  “這是……”這是砂石廠,隻不過這幾天市裏開會,所有能產生汙染的製造業都停工了,按理說是不會有聲音的。

  這個聲音讓眾人心中一喜,隨後又是一凜,喜的是他們也許找到了蔣明易的下落,驚的是還來不來得及,還有這個響聲究竟是什麽?

  蘇漾跺跺腳:“來不及了,我們挨不到行動組過來。”

  “那就現在行動。”李肖然掏出腰間的手槍,“從大門衝進去。”

  他們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打草驚蛇了,李肖然一腳踹開鐵紅色的大門,門沒有全開,裏麵被鐵鏈鎖住了,李肖然瞄準門縫,抬手就是兩槍,鐵鏈應聲而斷。柯顧飛起一腳,直接將門踹得大開,露出了院落內的場景。

  眾人都驚呆了,哪怕是柯顧,他見過因為心理極度扭曲窮凶極惡的犯人不勝枚數,但不論他怎麽演繹怎麽還原,這樣的場景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依然是一陣惡寒。

  院落裏的正是他們在通緝的武興為,此刻他的行為難以用常理形容,他右手的三個指頭血肉模糊,正在沙地上寫著血書。若說瘋癲,可他的神色很冷靜,看見大門被推開,頭也不回道:“你們來了?”

  李肖然剛要開口,就聽武興為繼續道:“噓,不要影響我創作的心情,你們已經來晚了。”

  來晚了……

  這恐怕是警察和醫生最討厭聽見和最不願意說的字眼了,來晚了……李肖然的手槍的準星已經瞄準了武興為的後腦勺。

  “不對,聲音還在繼續。”蘇漾卻拉了李肖然一把,搖搖頭,小聲道,“你們仔細聽。”

  武興為冷笑了一聲,沒說話。隻是趴在地上繼續寫著,李肖然掃了一眼,念出他已經寫出來的字:“從前隻肯盯著地上的東西,不肯……”

  “不肯向天上看。”蘇漾沒有看武興為,卻把他還沒有寫完的話念了出來。

  這讓武興為停下了手指,轉身從地上爬起來看向蘇漾:“你不過也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人罷了。”說話的時候,他右手的血還不住地滴答向下,他卻仿佛沒有絲毫痛覺。

  “也是?”蘇漾笑了,“看來你在明易那裏受了不小的打擊?”

  “你懂什麽?”武興為突然開始來回的走動,“你們懂什麽!你們不過仗著一點小聰明,無視神,無視神使。”

  “神使?”蘇漾噗嗤樂了,“你嗎?你配嗎?我和明易原本就生活在天上,為什麽要向天上看?我們隻需要向下看就足夠了。”

  李肖然驚得睜大了眼睛,而柯顧卻笑了,小師弟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啊,謹小慎微隻不過是沒有把他逼急罷了。

  “那我就要讓他永遠在地上,永遠不能爬上來,也永遠回不到天上。”

  蘇漾突然偏頭,對著肩頭的對講機報出他們的地址後道:“全體都有,找到這個工廠所有地下作業的地方,如果有運行的機器,務必立即停下來。”

  武興為雙目突然從白變得通紅:“不不不,你們不可以。”

  蘇漾沒說話,伸腳一踢,將腳邊的砂石踢向了武興為已經寫好的血字上,導致有些字跡看得不是那麽真切,嘴角掛上一抹李肖然從未見過的輕蔑笑容:“不,我可以,我和明易都可以。”

  武興為撲回去,他不停地用手指的血去描摹被蘇漾毀掉的字,因為血肉中混入了砂石,血液流淌也不那麽順暢了。李肖然看著看著就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看見武興為直接用一旁銳利的刀刃狠狠地將自己已經半結痂的傷口再次劃開,鮮血流淌而出。

  強忍著胃中的不適感,李肖然不得不繼續盯著武興為的一舉一動,武興為這樣,要說他沒有精神病李肖然都不信。但如果精神鑒定真的出現問題,李肖然也不甘心,害了這麽多人,釀成了這麽多家庭的悲劇,真要是精神病就真的便宜他了。

  就在這個時候,三人的對講機同時響了,裏麵傳來急促的喊叫:“找到了!有一個壓石機在工作!裏麵還有聲音!”

  “停下它!快!”李肖然吼道,隨後向待命的救護車和消防車下達指令。而蘇漾則直接上去,在武興為想寫下最後一個詞“天上”的時候,將他直接按倒,反扭住他的手,拷上了手銬。

  “讓我寫完!你讓我寫完!”武興為不停地反抗,而柯顧走過來,蹲下身,手按在他的肩頭,微微施力:“你有什麽需求嗎?”

  武興為動作一滯,嗷嗚一嗓子。

  柯顧似笑非笑道:“看起來不是不知道疼啊?說說吧,誰教你這招的?”柯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裝瘋賣傻,你還差點火候。”

  而蘇漾直接將他另一隻手也掛上了手銬,就見聽了柯顧說的話後,武興為不動了,任憑他們怎麽激怒他他都不再說話了。蘇漾和柯顧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來彼此的凝重。

  他們寧願武興為是自學成才的凶手,也不願意看見這背後還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一時之間,空氣中彌漫起了緊張的寂靜,他們三個人都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似乎幾秒,似乎幾個小時,秒針一格格地走著,他們的對講機也傳出來“嘟”的一聲,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

  就聽見對講機中傳來孫賢的聲音,他的聲音似乎都在發抖,甚至有幾分哽咽——

  “頭兒,人救回來了。就差一點點,就回來了。”

  隨後對講機中傳來了歡呼的聲音。

  無論是在前線的,還是在後麵統籌的,提起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蔣明易是被擔架抬出來的,路過蘇漾身邊的時候,蔣明易揚起了一抹虛弱地笑意:我知道你能找到我。”

  “不是我,是我們。”蘇漾指了指一旁坐在地上衣服濕透筋疲力盡的同事們,隨後又將柯顧往蔣明易麵前推了推,“還有你的偶像。”

  蔣明易睜大了眼睛,不過醫護人員已經要把他抬進救護車了。他掙紮著回頭,蘇漾跟他揮了揮手:“安心養病,我們會去看你的。”

  蔣明易重重地點點頭,用他最大的聲音喊道:“謝謝警察叔叔們!”

  隨後救護車裏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咆哮聲:“病人就給我老實一點!”

  隨即,所有人都發出了善意的大笑,仿佛在這一瞬間,天空中所有的陰霾都散開了,露出了天空本來的藍。

  ……

  回警局的車李肖然沒敢再給柯顧開,看著後視鏡中靠在一起閉目養神的師兄弟,心道,吃狗糧就吃狗糧,怎麽也比送命強不是?

  但他們還沒到警局,在路口就被圍得水泄不通,看著警車外的長槍短炮,李肖然覺得自己的脾氣在決堤的邊緣。不是他不尊重媒體,在深入了解後也覺得像老編輯那樣的人值得敬重,可不包括這些別有居心的人。

  果不其然,搖下車窗後,車窗外的記者第一個問題就是:“死了四個,傷了一個,現在才把犯人抓到是不是警方的失職?特案組介入後兩個受害人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小孩,請問你作為特案組負責人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李肖然剛要爆發,就聽見柯顧搶先了一句:“死了四個?哪四個?”

  “呂康、郭康偉、蔡智淵和蒙綱毅,警察同誌,我高考數學可是接近滿分的。”記者反唇相譏,卻換來了柯顧的詫異:“呂康是誰?”呂康並案處理這件事不過是昨天才發生的,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到底記者又是哪裏來的消息?

  “呂康是……”

  “記者同誌,我不知道你哪來的小道消息,但是我們有我們的保密責任,我告訴你了你能幫我們抓住犯人?還是說……”柯顧扯了扯嘴角,“凶手能對這麽多人下手,多虧你們的宣傳了。”

  記者一窒,表情頓時扭曲了。但很快他們就不再是焦點,原因是他們把去路堵得水泄不通,最後押解犯人的車不得不停下,當武興為從車裏出來時,無數話筒伸了過去。就在記者攔住李肖然他們車的工夫,武興為已經開始了他的演講。

  李肖然氣得直磨牙,一邊是氣押解武興為的同事太軟包子,一邊也氣這些人就知道添亂。

  蘇漾卻直接推門下了車,車不好走,但是人過去還是沒問題的,尤其是碰上了這種有好戲看的時候,媒體朋友紛紛分開了一條道給蘇漾。

  等蘇漾走到武興為跟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神神叨叨地開始他的神使論,他是神派下來,代為清掃人間的罪惡的。蘇漾就這樣安靜地聽他表演,直到講到蒙綱毅的部分時,蘇漾突然間開口了。

  “等一等。”

  攝像頭轉向了他:“你就是公安的心理學顧問對不對?請問您覺得嫌疑人這樣的精神狀態真的能判刑嗎?”

  “精神狀態?他精神狀態不是挺好的嗎?”

  眾人:“……”真是睜眼說瞎話啊。

  蘇漾看著他們一臉質疑,歪了歪頭:“你們一邊說我是專業的,一邊要質疑我的專業程度,你們想證明什麽?證明武興為無罪?”

  他的視線轉到武興為臉上,緩緩道:“誰跟你說蒙綱毅死了的?老爺子活得好好的,除了煙鬥啤酒暫時不能碰,現在還想回報社上班呢。”

  武興為 突然間聽下來口中神叨叨的碎碎念,瞪大了眼睛,表情一瞬間變得無比地憤怒和暴戾:“不可能,你再騙我!他肯定死了!”

  蘇漾掃了一圈呆滯住的記者,輕笑了一聲:“這下可以讓開了嗎?”

  第29章 29·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