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5142
  ……

  柯顧的車是先到,他等了半分鍾,蘇漾他們的車也到了。先走下來的是兩個柯顧並不熟悉的警察,柯顧發覺他們神色莫測,表情甚至跟蒙克的《呐喊》極為神似。

  這是發生了什麽?

  柯顧還沒動,先下來的兩個警察伸手把戴著手銬的牛流芳半押半拽從車上帶了下來,隻見牛流芳猛地抬頭一見到柯顧,趕緊大聲嚷嚷道:“博士救命,他們對犯人冷暴力!”

  冷暴力……

  眾人的嘴角集體抽搐。

  柯顧回頭看了看,隨後聳了聳肩:“你叫誰?我高中都沒畢業。”

  李肖然看著牛流芳瞬間凝滯的表情差點樂出了聲,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師兄弟氣人功底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柯顧和牛流芳擦肩而過時,輕啟薄唇,“別往自己臉上貼金,犯人?嗬,你充其量就隻是個嫌疑人。”

  “不!你們得詢問我!你們得聽我說話!”牛流芳跺跺腳,“我和武興為的事一句兩句說不清……”這麽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做起這個動作,讓人惡寒。

  “會寫字嗎?”蘇漾冷笑了一聲。

  牛流芳條件反射地點點頭。

  “那就用筆寫下來。”蘇漾挑了挑眉頭,衝著那兩個押著牛流芳警察擺擺手,“帶走帶走。”

  等牛流芳不甘心的喊叫越來越遠直至最後聽不見,李肖然揉了揉眉心:“這是怎麽回事?你們誰來審他?”他可算是發現了,這人腦子似乎有點毛病。

  蘇漾和柯顧連目光都沒有交匯,齊刷刷地搖搖頭:“不審,就關著。”

  “關著?”李肖然覺得腦殼疼,“那最多就二十四小時。”

  “可他拒絕交代真實姓名啊。”蘇漾笑了,當初他的刑訴課可是柯顧上的,他一門心思想追求柯顧別提學的多認真了,“先行拘留,最長三十七天,時間一點都不短。”

  “那名字不是真實姓名?!”按照程序,他們當然是要核查嫌疑人身份的,因為牛流芳說身份證沒帶,身份證號碼忘記了,現在他們同事就是帶他去核驗身份的,但是蘇漾為什麽現在就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實姓名了?

  “我就沒見過有人念自己名字還差點咬舌頭的。”蘇漾扯了扯嘴角,“好吃好喝地供著,但是千萬別派人進去跟他聊天。”

  “嘖,他這裏是不是有毛病?”李肖然指了指自己腦袋。

  柯顧摸了摸下巴,把整件事重新琢磨了一下,終於知道為什麽蘇漾堅持要坐那趟車了:“他不是凶手,但他是人格障礙者,典型的表演型人格障礙。而我們的凶手更傾向於是自戀型人格障礙者。像牛流芳這樣的人,不給他舞台不給他表演的機會,他反而會老老實實的,到時候他跟武興為什麽關係,為什麽會在他房子裏就都會告訴我們的。”

  “這二者區別是什麽?”

  李肖然一向是更關心結果,專業的事教給專業的人做,他沒有什麽都想要掌握的野心。

  “通俗的說,表現型人格障礙者希望用誇張的言行成為人群的中心,而自戀型人格障礙者則是過分神話自己的力量,他們有極強的妒忌和自尊心以及極弱的抗壓力。”解釋的是蘇漾,他突然不滿地瞪向柯顧,“師兄你早就判斷出來凶手是自戀型人格障礙者了吧?”

  “原來師弟不知道呀?”柯顧眨眨眼睛,語氣溫吞,“我還以為師弟撇下我坐車是怕師兄影響你發揮呢。”

  突然被cue的李肖然:“……”告辭,他該走了,還有個逃亡再外的人格障礙患者要抓呢。

  蘇漾氣結:“我哪有?”

  “沒有?”柯顧眉梢微抬,“那是師兄理解錯了,師兄道歉,小師弟並沒有想要撇下師兄的意思。”

  “那是你招蜂引蝶!”蘇漾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麽事啊!

  “你看不出那人就是想挑事?”柯顧比他還生氣,語氣拔高了半分,“他人格障礙你也人格障礙?”

  “對對對,我就是人格障礙。”蘇漾憋了一晚上的火突然間迸發了,“我得了看見別人覬覦你就想毀滅世界的人格行不行?行不行?”

  火速逃離現場並不想吃這種明撕暗秀狗糧的李肖然再逃離現場的最後一刻還是光榮陣亡了。

  他聽見柯顧說了一聲——

  “行。”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弟吵架,受傷的總是其他人。

  溫馨提示:所有精神疾病以及精神障礙一定要去正規醫院精神科進行診斷,千萬不要自己代入,也不要聽別人說覺得自己好像也是,久而久之反而對自己的健康不利。人的心理和精神是博大精深的學問,我們看到的一些高概括度的總結往往都是為了方便大眾理解歸納出來的。就像人格障礙簡單說就是性格極端化病理化影響正常生活的一種障礙症。每個人都會有渴求別人關注,也都會有自尊脆弱的時候,不代表就是生病了。

  第27章 27·剝縷

  李肖然他們沒抓到武興為, 隻帶回來一個表演型人格障礙者,而孫賢和餘孟陽也撲了一個空。倒是許沁和曾鬱那邊有所收獲,許沁風風火火地走進來:“頭兒,案發當天不是武興為的班,但武興為幫人替了四個小時的班, 時間是在七點到十點之間。找人替班的人本來想換半天,但是武興為說他十一點有事必須離開, 所以給他支招說今天十一點之後沒有人登記要加班,也沒有人會發現他不在。而替班的人是要去跟女朋友約會, 可報社不準這樣私下調班,所以他一直不敢聲張, 例行詢問的時候也沒有說。”

  “案發時不是兩點嗎?”許沁笑眯眯道,“而且十一點的時候, 武興為特地發短信給那個人說他走了。”

  李肖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笑道:“然後呢?許警官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許沁臉頰微臊,想求誇獎的心思就被人發現的感覺真是很微妙:“咳,有的。”她拿出一個證物袋, 裏麵裝著一張便利店的小票,看地址是在報社附近, 而打單時間是在一點五十分, 小票內容是兩瓶易拉罐裝的啤酒,“這是在保安室的擔架床下發現的, 而找人替班的保安也說這不是他買的。”

  “因為出事了, 報社不是被暫時封鎖了嗎?所以樓內的垃圾沒有被清理走, 我們在案發辦公室門口的垃圾桶中發現那兩瓶啤酒,並且和便利店的店員核對了購買的牌子一致,而且店裏的監控顯示購買人正是武興為。不過有一點挺奇怪的……”

  “怎麽說?”李肖然也興奮了起來,這很有可能是可以證明凶手沒有不在場證據的證明,小票和啤酒瓶上應該都還能找到凶手的指紋及dna。

  許沁因為已經把啤酒罐送去鑒識科了,這會兒拿出來的是幾張照片,原本隻是在一旁聽的眾人紛紛湊到跟前。

  “這是……”

  李肖然看著照片頓時樂了:“凶手很憤怒啊,這是把啤酒罐子給踩扁了?”他拿著照片仔細端詳,隨後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他隻喝了一瓶啤酒,另一瓶看起來更是直接被踩爆的。”

  這個時候蘇漾和柯顧的臉色已經不怎麽好看了,而其他人也很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麽特地跟同事說他要回去後還要去便利店轉一圈?”

  孫賢覺得挺費解:“這小子反偵察能力不是挺厲害的嗎,為什麽在製造了不在場證明之後又犯下這麽一個明顯的錯誤?”

  為什麽?

  這個問題縈繞在眾人心頭,難道犯人不止一個?但也覺得說不通,他們並沒有找到有兩人以上共同犯案的證據。

  “不。”蘇漾和李肖然異口同聲道。

  就在這個時候蘇漾的肩膀被人碰了碰。蘇漾一回頭,視線從喉結處抬高至凝視自己的雙目:“師兄?”

  柯顧沒說話,隻是做了個動作,食指拇指仿佛在憑空捏著點什麽,隨後這個動作不變手腕往外一翻。

  蘇漾拍手,恍然大悟:“師兄說的對,是意外。”

  “沒錯,是意外。”李肖然點頭表示讚同,“凶手對蒙綱毅產生犯意是買完啤酒之後。”

  “啊?”餘孟陽覺得自己腦子要跟不上了,“你們先等等,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如果說他犯意產生在買啤酒之後,可他分明在買啤酒之前就已經偽造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說不通說不通。”餘孟陽感覺到自己找到了邏輯的漏洞,越說越亢奮,“按照我們之前的推理,他之前準備院子和狗都是為了對付其他人,而蒙綱毅單純是撞槍口上的。即便我們大膽做個假設,他當晚是要對另一個人下手的,那他不是應該答應同事的換班請求嗎?這樣無論在哪裏殺人,他都可以說自己在值班。除非他原本的目標人物也在報社,而且那麽巧那個時間點也會出現在報社。”

  否則那條短信就根本談不上是不在場 證明?那那個謊言的意義又在哪裏?

  “其實不矛盾。”李肖然卻笑了,“你覺得矛盾是因為你覺得他製造的那個薄弱且隨便的不在場證明是做給警方看的。”

  餘孟陽傻眼了,難道不是嗎?

  “如果他那個不在場證明是做給蒙綱毅看的呢?是不是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餘孟陽懵圈了,但其他人卻反應了過來了。

  “頭兒,我明白了!他的不在場證明並不是為了殺人計劃,甚至他那天可能根本就沒有殺人計劃,隻是他在臨時起意後給蒙綱毅用了之前為‘懶惰者’布置好的圈套。”許沁眼睛亮晶晶的,明明眼底已經布滿了血絲,可卻滿目的神采,“他的不在場證明根本就是歪打正著,他是為了在老編輯辦公室外麵放信,做的不在場證明也是應付老編輯的。之所以這麽隨心所欲就是篤定老編輯查不出來,甚至根本不會查。用蘇哥他們的結論來說,這個凶手是未雨綢繆的行事方式,所以會這麽來一手也不足為奇。”

  孫賢忍不住拍了一把許沁的頭頂:“妹子,行啊,比哥反應快。”

  許沁傻笑,雖然還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長相,可餘孟陽卻忍不住高看她一眼,至少人家把自己沒懂的搞懂了,而他現在思維還是亂得跟毛線球一樣。

  李肖然看他懊惱的模樣,覺得挺有意思的:“你順著捋就明白了,要不蘇漾你再給他模擬一次?”

  “頭兒,我們也需要。”孫賢和曾鬱也眼巴巴地瞅著。

  但是餘孟陽非但沒覺得安慰,甚至飽受打擊,一個文職腦子都比自己快?而且這分明已經超出犯罪心理學的範疇了吧?

  蘇漾掃了他一眼,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餘孟陽趕緊繃住自己的表情,不敢再讓心思泄露半分。

  “師兄?”

  柯顧一哂:“好,我給你配龍套。”

  “明明是主角!”

  “被人綁架被狗追外帶跳井裏的主角?”

  “沒錯。”蘇漾點頭,兩人嘴上沒消停,可位置都已經站好了。蘇漾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不僅如此還打了一個電話:“我先走了,放心,大家都下班了你就約會吧,別惹女朋友不高興。”放下電話後,蘇漾帶上隊員的帽子,手上帶上白手套,整整領子。隨後蘇漾示意眾人,這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小時,還差幾分鍾就十一點了。之前被他拉來的另一位龍套孫賢就這樣從他麵前走過,蘇漾對著他頷首示意:“孫編,下班了?這都十點了。”

  孫賢笑嗬嗬點頭:“你們也忙。”

  這下子是許沁和曾鬱吃驚了,在他們這次詢問中確實有這樣的人,他說他當晚是登記了加班時間的,他離開的時候碰見了武興為,再問他時間,那人說他是十點多就走了,不過查他的的士記錄,發現他其實是十一點才打上車。雖然有一點出入,但許沁壓根沒有往這上麵聯想。

  等孫賢走遠後,蘇漾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已經沒有燈光的辦公室。等待片刻後,蘇漾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隨後從自己的包中拿出了一封信件,隨後拿著信件若無其事地往外走,走到了辦公室外,左右觀察了一下見四下無人隨即將信件投入門縫之中。回到保安室他打算摘下帽子和手套打算離開的時候,柯顧進來了:“小蘇啊,我來加班,給我留個門。”

  眾人就看見蘇漾的眼睛陡然變大,隨後立馬恢複了狀態:“蒙老師,這麽晚了,您還來啊。”

  “忘了點東西。”柯顧笑嗬嗬的,“我等等就走了。”

  “誒,天黑,樓道暗,我送您吧。”

  “這多不好意思啊。”

  蘇漾擺擺手:“我送您。”

  隨後他在前頭領路,柯顧在後麵跟著,邊走蘇漾還說:“您老人家當心身體,這幾天命案多,您晚上還是別一個人 出門了。”

  “怕什麽。”柯顧摸了摸下巴,“老頭子行得正坐得端,凶手不會找我的。”

  “對。”蘇漾的臉色笑意顯然真切了一點,看著辦公室就要眼前,沒再往前走,“您老慢點,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我。”

  而柯顧推門進房間的時候打開燈剛想往裏走就看到了信封,神色凝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隨後柯顧展開信,點亮台燈,這一忙就是幾個小時。

  而回到保安室的蘇漾嘴角噙笑,看著說要馬上就走的人辦公室的燈一直亮到夜深。

  蘇漾示意眾人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一點五十了。他抻了個懶腰,看了一眼辦公室依然亮起的燈,哼著小曲去便利店,買了兩瓶啤酒,啤酒是特案組小冰箱裏拿出來的。

  一瓶被蘇漾拿在手上,另一瓶直接打開喝了。

  邊喝邊往老編輯的辦公室走,目睹他舉動的眾人都睜大了眼睛,就連李肖然都有些訝異。所以武興為買兩瓶啤酒,竟然有一瓶是給老編輯買的。

  “啊!”許沁不禁叫了一聲,隨後捂住了嘴巴,她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蒙綱毅的女兒說他這輩子就兩個愛好,一個是抽煙鬥,一個是喝啤酒。”

  這種感覺太讓人不好了。

  總讓人會擔心會不會哪一天帶著你喜歡的東西來見你的朋友其實是別有居心的。

  不過幸好的是,武興為並沒有進去,至少在蘇漾的推斷中,武興為並沒有進去。

  蘇漾在辦公室門口站了一會兒,正想舉手敲門的時候,裏麵的柯顧突然拿起手機:“是小蘇警官嗎?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