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4142
  對,就是時間。

  以前幾個現場的完美程度,這個現場不應該犯下這樣的錯誤,但如果說這個現場製造其實是臨時起意的,這些字更是摸黑寫上去的話,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至少就這幾個字,柯顧和蘇漾看出了其中的慌亂,證明這句話應該是倉促之中寫上去的,也就是說他計劃綁架老編輯是臨時起意,也許,老編輯並不是一個他計劃中的殺人對象,而是闖入他的視線之中,他認為老編輯犯下他認為的罪行。

  如果倉促犯罪還能做下這麽一起時間差完美的犯罪。要麽就是這個人一直在監視老編輯,另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很可能是老編輯的熟人。而且是案發的時候出現在現場的某個同事,蘇漾和柯顧都更傾向於是熟人作案。

  他們把這一想法跟李肖然一說,李肖然卻搖搖頭:“我之前就叫人去查了,因為監控覆蓋不全,沒有其他人進出的記錄。”

  “阿嚏,阿嚏阿嚏——”

  正說著李肖然身後的院落裏再次傳來阿嚏聲,李肖然對此很是無奈,手一攤:“狗毛過敏。”

  過敏……

  蘇漾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感,剛想說出來的時候,李肖然的手機響了。

  李肖然接起電話,也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麽,李肖然原本還帶著一絲笑意的臉變得難看異常,臉上的笑容更是蕩然無存。

  蘇漾直覺有些不妙,等到李肖然掛斷電話之後,他忍不住問道:“是老編輯的事嗎?怎麽樣?”

  李肖然沉重地搖了搖頭。

  所有人心的在一瞬間都如墜冰窟。

  ``

  一路無話,回到警局的時候,果然如同他們預想的那樣,警局門口圍滿了記者,手上舉著各式長槍短炮。

  一見蘇漾和柯顧的車駛向大門,他們就將車子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個話筒懟到他們玻璃窗,隻聽一個記者特別大聲地問道:“請問你們怎麽解釋公民報警後依然慘遭毒手的事?”

  “公安會對死者的死亡負責任嗎?”

  “納稅人的錢都花到哪裏了?”

  “是不是警方懈怠才釀成這樣的慘劇?”

  “聽說死者死相淒慘,警方對他的死亡報有什麽想法?”

  ……

  聽著震耳欲聾的聲音,睡著了的蘇漾剛想用手堵住耳朵,柯顧就已經把車窗搖下來了:“讓讓。”

  “請您先回答問題……”

  “回答什麽?”柯顧反問。

  記者一窒,這人是沒有聽懂嗎?不過他還是再接再厲地問道:“請您對報社編輯報警後身亡的事故作出回應。”

  “你們到底從哪裏得來的小道消息?”柯顧似笑非笑道,“案發至今不過幾個小時,你們竟然這麽快得到消息,還糾結了這麽一幫人,想幹什麽?”

  “我們有權進行合理懷疑,我們懷疑是警方的不作為才導致老編輯的死亡。”記者的話就像是機關槍,不僅快,殺傷力還強。但可惜的是,他們今天遇見的是柯顧。

  柯顧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我也可以合理懷疑是不是你殺的人,畢竟你們的消息來路太可疑了。”

  把話筒懟到柯顧嘴邊的記者手抖了抖,最後結結巴巴道:“你沒有證據,就是誣陷!”

  “證據?”柯顧冷笑,“所以你們就有證據了?紅口白牙一開合,你們就刪掉了所有沒有爆點但卻真實無比的事?”

  柯顧指了指副駕駛位的蘇漾:“知道我師弟為什麽睡著了嗎?”

  有一個跟打了雞血一樣的記者,高聲喊了一聲:“你們拿著納稅人的錢,上班竟然還可以睡覺,有你們這樣的人民公仆,今天死的是老編輯,明天死的就是我們大家了!”

  柯顧這下次連笑容都欠奉了,淡淡地道:“我師弟為了破案已經24小時沒有合眼了,所以麻煩你們給我讓出一條車道來。”

  其他記者沒了聲音,緩緩地後退了一步,讓開了車行道。之前打了雞血的記者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所有人都後退了,她愣了幾秒後,突然衝上前直接躺在了車蓋上。

  柯顧的表情跟之前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從前窗看到他表情的記者卻打了個哆嗦。

  兩人對視了十幾秒,柯顧推開車門,不知道是誰率先叫了一嗓子——

  “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在此起彼伏的聲討聲中,柯顧繞過車頭走向副駕駛的門口,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車蓋上的女人,拉開車門將蘇漾的安全帶解開,彎腰將他抱出了副駕駛位。

  聽著懷裏的人打著歡快的小呼嚕,因為感受到了溫暖還往自己懷中蹭了一蹭,柯顧嘴角不禁彎了彎。

  所有人都沒有聲響,這是什麽神展開?

  柯顧掃視了他們一眼:“我是犯罪心理學博士,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而言,用一句話足以描述你們的行為——個體無需對結果負任何責任的集體行為。”

  這、這是什麽意思?

  觸及知識盲區的眾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柯顧打橫抱著他口中的小師弟進了警局大樓。

  第17章 17·許諾

  蘇漾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他轉了轉脖子,聽著脖子發出來嘎巴嘎巴的響動,頭暈暈沉沉的,典型地通宵後遺症。

  果然老了,他已經過了整宿不睡覺還能活蹦亂跳的年紀。

  不過自己是怎麽到床上來的?

  蘇漾掀開薄被下床,這才注意到身下是簡易的行軍床,身上的被子也是行軍被。暈沉沉的腦子這才遲緩地運轉起來,這是警局的休息室,但是他分明記得他斷片前的記憶停留在車上,當時師兄在跟他討論凶手的可能性,他記憶中的最後一句話是——“你覺得一個能輕易跳上牆頭,熟悉出版社,而且老編輯對他不設防的人會是誰?”

  不過他到底是怎麽從車上到休息室的?

  而且,師兄人呢?

  揣著這些疑問蘇漾出了休息室,迎著警局同事奇怪的目光回到了特案組,推開門的時候發現室內挺冷清的,沒看見柯顧卻到看見了李肖然和那個小警察。

  “那個,你們知道我怎麽回來的嗎?”

  蘇漾總覺得怪怪的,剛剛那些人的目光是怎麽回事?

  李肖然抬頭看見他,停止了對小警察的詢問,劈頭蓋臉一句話:“個體無需對結果負任何責任的集體行為是指什麽行為?”

  蘇漾一怔,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答案已經脫口而出了:“恐怖主義犯罪行為。”

  李肖然也怔住了,隨後直接笑出了聲,邊笑邊拍桌子,在蘇漾茫然的目光下,李肖然挑起大拇指,用笑得幾乎岔氣的聲音道:“你師兄簡直是人才,不對,鬼才。”

  蘇漾腹誹,這話沒錯,是挺魔鬼的。

  但他還是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看著李肖然笑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而小警察臉漲得通紅。

  “我睡著的時候,師兄做了什麽?還是說了什麽嗎?”蘇漾隻想到了這唯一的解釋,他從李肖然嘴裏問不出來,還搞不定一個小家夥嗎?隨即將灼灼的目光移向小警察。

  小警察果真沒扛住,怯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機推給他,屏幕界麵顯示的是一個視頻。蘇漾挑起眉梢,點了一下播放鍵。

  隨後小警察就就看見蘇漾的臉色由白轉黑,再由黑轉紅。

  等視頻播完後,蘇漾已經完全說不出來話了,李肖然好心地解釋了一句:“媒體把兩個門都堵了,柯博士主動請纓說他去大門擋媒體,我們從後門進的。”

  言下之意,完全是柯顧一個人的自由發揮。

  蘇漾半晌才找回語言功能:“會不會對局裏造成什麽不良影響?”

  “這倒沒事。”李肖然笑了笑,“我去找了林局,林局讓我們安心破案,這些事都是小事,而且兄弟情深有什麽不好?還能證明我們內部很團結,對吧?”

  蘇漾:“……”果然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還記得剛認識李肖然的時候,李肖然明明是個勤勤懇懇一門心思搞案件的好警官,現在呢?雖然整個人活得越來越瀟灑了,但是肚皮也越來越黑了,所以說娛樂圈就是大染缸,你們看,不過睡了個影帝,都不可避免地被染黑。

  這麽想的,懟天懟地的蘇漾也這麽說了。

  沒想到李肖然比他想象中更沒臉沒皮:“同理可得,睡了博士是不是就可以變聰明了?”

  蘇漾:“……”

  告辭!

  ``

  直到蘇漾吃完午飯,柯顧才和曾鬱從外麵回來,手上拿了個證物袋,證物袋中隻有一張孤孤單單的白紙。

  蘇漾從各種新鮮出爐的鑒定意見中抬起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跟柯顧相處,隻能幹巴巴地叫了一聲:“師兄,吃了嗎?”

  柯顧樂了,這樣的蘇漾對他來說挺新鮮的,他已經多久沒有瞧見這麽乖巧的小師弟了?

  “嗯,隨便吃了點。”

  “怎麽樣?”李肖然見到柯顧眼睛都亮了,“問出了什麽嗎?”

  柯顧搖頭:“但是醫生在他的口袋裏發現了這張紙條。”

  紙條?

  在辦公室裏的人都湊了過去,白紙上是打印的是一句話——“勿要失去時間。”

  這話是什麽意思?

  柯顧將透明的證物袋塞到蘇漾的手中:“師弟,這話什麽意思?”

  所有人都不太明白柯顧的舉動,但蘇漾卻因為柯顧這句話凝眉思考起來。曾鬱默默地拿過自己的電腦,現在都網絡時代了,怎麽還帶這麽欺負師弟的?

  在曾鬱搜索出結果的同時,蘇漾比他更快地開口了:“但丁的《神曲》,裏麵關於懲罰懶惰者的唱詞!”

  而曾鬱看著用那句話搜索出來的滿屏的雞湯名言,徹底服氣了。默默地闔上屏幕,湊到蘇漾的身旁,盯著蘇漾的腦袋,突然特別想知道這個人的腦子是個什麽構造。

  柯顧滿意了:“我師弟是天才。”

  眾人牙酸:“……”知道了知道了,是你的是你的。

  蘇漾這下子不好意思了,搔了搔下頜:“我沒有那麽神,神曲是我小時候看的,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我也是因為那天跟蹤我的小朋友抱了一本《神曲》才回去翻了翻。”

  曾鬱這個時候已經快速地找出了原文,將章節投在了大屏幕之上。

  “……其他鬼魂接著叫道:‘趕快!趕快!’

  “‘勿要失去時間,為善的熱忱會使天恩重新降臨。’

  “‘精靈啊,如今你們內心的無比熱忱,說不定已經抵消了你們生前對行善所表示的疏怠和遷延。’”

  念完之後,李肖然沉默了,用一種奇怪地目光看向蘇漾:“你小時候都看這樣的書?”

  “那時候也看不懂,就隨便翻翻。”蘇漾應付這樣的疑問已經得心應手了,畢竟他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同時也是校園冷暴力的受害者。他童年時期的閱讀量非常大,小時候並不知道收斂和掩飾,因為他會因為表現優異受到父母的褒獎,但到學校後卻發現不是那麽一回事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往往都是“羨慕”“冷漠”還有“被不屑掩蓋住的嫉妒”,蘇漾當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這麽想,但是認識柯顧後,柯顧就是這麽告訴他的,蘇漾相信了,因為相信這一點能讓他好過一些。

  不過李肖然並不買賬,撇了撇嘴:“以後大家有什麽問題都請教請教蘇醫生,別回頭又讓媒體抓到把柄,說警局都是一幫文盲,知道了嗎?”

  “是!”眾人齊刷刷地應道。

  蘇漾看著投射到自己的仰慕的眼神,突然有些無措了,這種滋味太陌生了,他好像還沒有體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