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6038
  但是李肖然的話在他腦海中轉了幾個圈,突然間眉頭皺了起來,他隱約抓到了腦海中的那一根線。

  “頭兒,我想等到去前兩個現場再看一看。”

  李肖然同意了,伸手拍了拍柯顧和蘇漾的肩膀:“我不限製你們的行動,我也不需要你們去挨個詢問被害人的社會關係,我要你們這裏。”李肖然指了指腦袋,“學的知識是用的,不是用來束之高閣的,看到了許沁桌上的小熊嗎?”

  蘇漾看過去,許沁的桌子上擺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熊玩偶。

  “那是鑒識科檢驗完送回來的,我們也詢問了老編輯蒙綱毅的家人,他們說老編輯之所以這麽晚還回報社,就是因為他把第二天要送給孫女的禮物落在了報社。今天就是他孫女的生日,但她爺爺卻沒有辦法陪她過生日了。”李肖然神色嚴肅,再次重重地拍了拍蘇漾的肩膀,“蘇漾,我想要一份完整的凶手的心理畫像,可以嗎?”

  可以嗎?

  蘇漾看著桌上孤零零的小熊,耳邊回響起老編輯中氣十足的聲音——“難道那個人不該死嗎?他可是毀了一個姑娘的人生啊!”

  就連白天黑夜都分不出明顯的界限,世界上很少有什麽事是非黑即白的。雖然老編輯說的話離事實有些出入。不管誰該死?但什麽也不求的為陌路抱不平的人絕對不該死。

  “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前,我會給你一份凶手的心理畫像。”

  作者有話要說:

  蘇漾:”睡了影帝肚皮都變黑了。”

  李肖然:“那睡了博士是不是會變聰明?”

  蘇漾vs李肖然,蘇漾完敗。

  ———

  對了,那天有個讀者說,覺得許沁他們很笨,其實真的不是,這篇是偏向傳統的刑偵文,大家都會有自己優秀的一麵,但並不會是全能的。就像是蘇漾和柯顧聰明在腦子在犯罪心理學,李肖然腦子也聰明但沒有他們倆那麽天才,許沁是全組唯一的女性,其實所有安撫受害人家屬的工作都是她做的;曾鬱不怎麽說話,但他退伍軍人也是計算機高手;孫賢吊兒郎當但是他以前臥底過,三教九流的人都見過,所以之前安排他跟著許沁一起。每個人都有優點,也都有短板,術業有專攻。

  然後許沁在最開頭追文蘇漾那段其實是因為在貼身保護裏麵,他們是有過矛盾的,所以不可能一上來就哥長哥短。心態是要逐漸轉變的。

  警察破案不是隻要推理出來就結束了,要找證據,所有的可能性都要排查。不然證據鏈不完整,別說到法院站不住腳,在檢察院那裏就被退回補偵了。

  他們不是神探,我想寫的也並不是一群神探。

  也希望你們可以喜歡不是神探但都在用力破案的他們啦=v=

  第18章 18·神曲

  “李組。”

  正研究神曲的的李肖然抬頭,就看見站在辦公室門口敲著他門的柯顧。

  “有事?我以為你們一起去案發現場。”

  或許是因為李肖然提起了蘇漾,柯顧眉眼中閃過一絲柔和:“是一起去,不過我跟他說我忘了點東西。”

  李肖然聞言把手上的草稿本一放,知道能讓柯顧刻意支開蘇漾的一定是正經事,他也正了正神色:“你想問什麽?關於蘇漾的?”

  柯顧一哂,心理學這種東西,說深奧也深奧,但平常最簡單的使用也無非就是察言觀色,李肖然一語就戳破了他的想法。於是,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

  “你想問什麽?”

  “小師弟的本科學的是心理學,後來雙修了法學,研究生考試的時候考到了犯罪心理學專業。”

  李肖然點點頭:“這個我知道。”

  “他之所以會考我們專業,就是希望心理學可以應用在犯罪學的領域。”

  李肖然已經有點明白柯顧想要問什麽了,可惜,這是他不能回答的問題。

  果不其然,柯顧問道:“我就想知道為什麽小師弟現在會這麽害怕犯罪心理學在刑偵上的應用,再具體點說,為什麽他這麽抵觸心理側寫以及心理畫像在你們的偵查中使用?”

  柯顧記得李肖然最早一次要求蘇漾做心理側寫的時候,說的是讓蘇漾做被害人的心理側寫。當時他注意到了,原本他以為是因為特案組的同事抗拒心理學畫像所以蘇漾才束手束腳,這也不奇怪,別說中國了,他在國外讀博士的時候跟著導師為一個警局做犯罪心理學顧問的時候都有很多警察抗拒這件事。所以柯顧其實一直在製造蘇漾發揮的機會,但剛剛柯顧發現,特案組裏雖然人不少,但李肖然都能治得住,而李肖然對這件事的態度也格外明確。

  所以,抗拒做凶手心理畫像這件事的,並不是其他人,正是蘇漾本人。

  李肖然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是這件事,琢磨一下還是搖搖頭:“這件事我也隻知道一個大概,你不如直接去問蘇漾。”

  “我問了。”柯顧眉梢微挑,“他說我想多了。”如果能直接解決,他何苦要繞到李肖然這一步。

  李肖然笑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們倆啊……都是關心則亂。再說了,要怎麽對付你的小師弟,你比我拿手吧?”隨後他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有什麽事結案了之後再說。”

  柯顧眉梢動了動,沒再追問,隨後離開了辦公室。

  李肖然隻覺得頭疼,確實不算是什麽大事,因為已經過去了,不管當時多嚴重,於現在而言確實已經不算事兒了。

  現在隻能能寄希望於柯顧能幫著蘇漾把這一關心理關給過了。

  而他現在得把所有的線索都給理出來了,既然凶手已經給了那麽多線索,他們要是再給不出反應,那就是真正的無能了。

  ``

  “怎麽去了這麽久?”坐在駕駛位的蘇漾因為終於搶回了方向盤的控製權,神清氣爽手一揮,“你也睡一覺,快五點了可能會趕上下班高峰期。”

  地位瞬間逆轉,柯顧有些不適應,不過他不會說,他隻會順杆子往上爬:“那到地方搖醒我……”柯顧係上安全帶,閉上眼睛慢條斯理道,“就不用抱我進案發現場了。”

  蘇漾:“……”

  睡博士會不會變聰明他不知道,但是睡博士臉皮並不會變厚!!!

  他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樣的,但至少他的臉皮距離柯顧的段位就是青銅到王者的距離。

  ……

  花開兩隻,各表一枝。

  暫且不提一路塞車塞到案發現場的師兄弟,先說李肖然因為這突如其來出現在老編輯口袋裏的紙條想通了一些關竅。

  李肖然把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沒有在局裏的直接開了視頻。他將郭康偉的焚屍照貼在了第一位,之後就是蔡智淵眼皮被縫的照片,第三張照片是三條大狗倒地的大院。

  “第一張照片,郭康偉的死亡現場,報案人發現有黑煙從出租屋中冒出報了火警,撲滅後發現了燒毀到一半的屍體後報了警。法醫鑒定報告顯示郭康偉直接致死原因是被鈍器擊打頭部,焚屍係死後行為。原本承辦這個案件的一組偵查方向主要考慮毀屍的這一行為,一般不希望屍體身份被發現的凶手往往跟死者有較為密切的關係。一開始我們也往這方麵調查了,但是一無所獲。”

  李肖然用馬克筆在圖片下方寫下“焚屍”兩個大字。

  “第二張照片,蔡智淵的死亡現場,屍檢報告顯示死者胃中檢驗出少量的安眠藥和□□,考慮到死者生前被活生生地用線縫住眼皮,安眠藥是凶手讓死者熟睡方便凶手進行縫針的操作,而□□是他真實的致死原因。”

  隨後李肖然又寫下了“縫眼”兩個字。

  “第三張照片,老編輯蒙綱毅被綁架隨後被凶手扔到院子裏鎖住,並且凶手放了三條被喂了催情藥物的狼狗進入院子,發情期的公狗極富攻擊性。經法醫檢查,蒙綱毅身上的傷口除卻在井中的擦傷和凍傷,剩下的傷口基本都是在被狼狗追逐中產生的。”

  李肖然寫下了“奔跑”兩個字,隨後他看向眾人道:“我們暫且不去考慮凶手的心理,也不去想凶手可能的身份,這是蘇漾和柯顧的任務。我們現在僅僅討論的是凶手的作案手法以及作案動機。”

  “我們可以發現,這三起案件凶手做了很多不必要的行為,這也是我標注出來的三個關鍵詞。”李肖然見眾人紛紛點頭,應該能理解自己所說的,於是繼續道,“如果說每一起案件單拎出來,都可以視為凶手和死者有較深的仇恨,做這些並不是必要的行為目的是複仇。但作為三起連環案件,三起案件的被害人經過我們調查其實並沒有直接的聯係。很難會有三個社會階層相差較大,而且年齡階段差距同樣很大的人會因為仇恨被同一個人盯上,所以複仇這個偵查方向在我們沒有找到更確切地證據時可以暫且擱置。”

  “這個時候出現在蒙綱毅口袋中的紙條成為了整個案件的突破口,蘇漾告訴我們這是源自於但丁所著的《神曲》,我們從《神曲》的原文確認了這是出自於第十八首關於懲惰的描述。因為這個緣故,我翻看了《神曲》的簡易版,之後對照原著。”

  李肖然在投影上投影出了一段話——“我看到幽魂們在火焰中行走……我們的罪是在兩性合二而一方麵;但是,因為我們沒遵循人的法度,而像獸一樣順從性欲衝動,我們和他們分離時,就高呼那個在製成獸形的木板片裏像獸一般宣淫的女人的名字來羞辱自己。”

  眾人隻覺得青筋直跳,每一個字他們都認得,但組起來卻看得腦殼疼。再一想小時候就已經看過原著本的感慨蘇漾就是個怪物,高智商的怪物。

  “這段唱詞出自《神曲》煉獄篇的二十五首和二十六首,意思是煉獄用火焚的方式懲戒強奸者。”

  許沁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被焚屍的郭康偉曾經因為強奸罪鋃鐺入獄。

  不止她,在場的人都麵麵相覷,誰都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這樣的聯係。

  李肖然當然明白他們的感受,他發現的時候也是渾身發冷,為此剛剛還打給熟悉《神曲》蘇漾確認過,他的理解確實沒有錯。

  “同時我還找到了這一段話。”眾人繼續看屏幕,屏幕上打出了另一段話——“鐵絲將他們眼簾縫住……‘在此補救我有罪的一生,用眼淚祈求聖容。’”

  眾人不約而同想到了蔡智淵的死狀,眼睛被縫住,而頭頂的白牆上寫著“他該死”三個大字。

  “艸!”通過視頻參加會議的孫賢沒忍住,直接踹了旁邊的石墩子,“這是老子辦過的最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案子!”

  但不管怎麽不可思議,又怎麽雞皮疙瘩,他們從來沒有選擇案件的權利,等眾人心情平複下來,李肖然繼續道:“你們還記得蔡智淵親人朋友描述的他,有時候比較憤青,看事比較偏激,確實也習慣於和其他人比較。再聯係起報社辦公室那個很可能是被凶手放到高處的文件夾中的那則新聞,說的就是蔡智淵因為嫉妒想爭搶榮譽,推同事下樓梯。雖然事實並非如此,但凶手並不知道,他足以可以認為蔡智淵是一個善妒的人,而且因為妒忌犯下過罪行。”

  “我們再回頭看蒙綱毅的案件,紙條上的話出自第十八首,可以知道懲戒的是懶惰的人。和蒙綱毅的家人同事詢問後,蒙綱毅其實是一個非常敬業的編輯,他現在也屬於返聘報社,在工作方麵根本不能說是懶惰。但是結合凶手給蒙綱毅寄的兩封信件,蒙綱毅第一封信件發了,但是在我們跟他談話後他又寫了一篇澄清郭康偉的報道,之後凶手寄出了第二封,而且凶手很可能目睹了他報警的全過程。”

  “很可能蒙綱毅的行為在我們看來是謹慎的表現,但是在凶手眼裏,恰恰是他向公權力妥協,就是懈怠的表現。”

  “而投遞給報社的信件和蒙綱毅口袋中的紙條均沒有查出來可疑的不明指紋,紙條上更隻有最開始發現紙條的醫生的指紋,基本上可以確認都是凶手投遞的。”

  李肖然拍了拍手:“在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聯係到蒙綱毅案件中種種的巧合性,我們接下來的調查圍繞蒙綱毅的人際關係,從同事到家人朋友,都不能遺漏。因為報社人數眾多,先進行簡單的檔案排查。等蘇漾和柯顧完成凶手的心理畫像後,我們進行綜合比對。”

  因為暫時被借調到特案組的餘孟陽聽了李肖然一連串的分析忍不住挑起眉梢,難怪林厲要力保這個人,如果李肖然真的退出一線或者不當警察,才是警隊的損失。

  這三起案件被七百年前意大利詩人但丁所寫的《神曲》串聯在了一起,凶手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隻巨眼,俯視著他們,俯視著這世間的罪惡。

  第19章 19·線索

  再說蘇漾那邊,還真被他說中了,因為趕上了下班高峰期,直到夜幕即將降臨,他們才到達郭康偉的家。

  但是這中間的時間倒也沒有被浪費,李肖然跟他確認神曲的內容的時候,蘇漾也想起來了其他的內容。他沒有視頻會議,但這一路上基本上也把整個案件想得七七八八了,腦海中凶手的形象也逐漸豐滿起來。

  柯顧則是睡了一路,睡得蘇漾都有些心疼他,過減速帶的震動也沒有吵醒他,李肖然中途打來的電話沒有吵醒他,甚至堵車時周圍接連不停按喇叭的聲音都沒有驚醒他。蘇漾還記得柯顧並不屬於睡起來天塌了都醒不來的類型,但在一路上狀況不斷地情況下,直到開到地方,柯顧都沒有醒。

  原本蘇漾還不想叫他的,但是考慮到這畢竟是案發現場,有些類型的凶手是會回到自己犯過案件的地方故地重遊,雖然在他目前的判斷中,他們這個案件的凶手並不屬於這一類型。但以防萬一,蘇漾還是把柯顧搖醒了。

  就是因為有搖醒的這一艱難過程,蘇漾才由衷地感覺到柯顧是真的累了,怎麽叫都叫不醒,最後他不得不從駕駛室下來,打開副駕的車門,彎腰探身進車廂將柯顧身上的安全帶解開,輕聲喚柯顧的名字,從柯顧、柯大博士、柯博士、柯師兄再到師兄,每個稱呼都叫了一個遍,柯顧都沒有醒。

  蘇漾自暴自棄地撿起了一個最久遠的稱呼:“柯老師,醒一醒。”

  柯顧的睫毛似乎動了動。

  蘇漾再接再厲,動手搖了搖柯顧的肩膀,下一秒柯顧的眼睛睜開了,蘇漾一怔,感覺到自己手腕被拽了一下,然後他整個人就栽進了柯顧的懷裏。

  蘇漾趕緊舉手:“是我,不是壞人。”因為這個動作,原本他們之間還有的一點距離瞬間就縮短至衣服貼衣服,蘇漾甚至能感受到柯顧衣服下溫熱的肌膚。

  他直覺以為柯顧拽自己那麽一下,是出於防身的目的,但是卻沒有想過沒有誰防身的時候會把壞人拽到自己懷中的。

  柯顧看著投懷送抱的蘇漾,唇角一揚,嗓音因為熟睡有些微啞:“這麽想老師?”

  如果放在往常蘇漾肯定要跳腳了,但現在的這個聲線聽在蘇漾耳中卻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戰栗,一股電流順著尾椎一路攀升,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沒、沒有。”之後快速地後退,退出車廂的時候甚至撞到了後腦勺。

  柯顧也跟著鑽出了車廂,理了理襯衫上的褶皺,隨後把手按在蘇漾的後腦上揉了揉,淡聲道:“小心些。”

  蘇漾趕緊點頭,雖然隱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還是乖乖地跟著進了案發現場。他們挑開黃色的警戒線,進入了郭康偉的案發現場,因為這個案件最開始並不是特案組接手的,所以現場的第一次取證也不是他們做的,這個現場對於蘇漾和柯顧來說都有些陌生。

  撕開封條,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被熏黑的白牆,斑斑駁駁的痕跡似乎還想想象出當初的火勢。郭康偉的屍體上被人淋了酒精,如果不是有人及時發現,恐怕最後不止郭康偉死無全屍,就連附近的居民樓也都保不住了。

  因為他們的動作,現場揚起了一片灰塵以及當初火災遺留的灰燼,蘇漾咳嗽了兩聲,趕緊捂住了口鼻。這個現場比蔡智淵的現場還要難熬,不僅僅是死過人,還被大火燒過,基本維持案發後原狀的現場透出了一股壓抑感。

  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得回到現場找尋證據。並不是所有東西都被當做證物封存,他們來就是為了尋找當初按照傳統方向偵查而遺漏的線索。

  蘇漾和柯顧帶上手套進入現場一點點地找起,無論是多麽不起眼的東西,蘇漾和柯顧都翻找過,從客廳找到浴室,直到柯顧找到臥室的時候,突然喊道:“師弟!這裏!”

  在一個個翻相冊的蘇漾聞訊趕來,就看著柯顧正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展示給了蘇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