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4614
  直到我在後院裏發現了……

  “井!”蘇漾猛地睜開眼睛,“是井!師兄!狗不會追到井下!”

  柯顧頓時明白了,此刻他們已經聽見了遠處傳來的救護車和警笛聲,但時間不等人,他們奔向了後院的唯一的水井。

  水井的上麵歪斜地蓋著一個木蓋,蘇漾伸手去拿木蓋,烏黑的井口逐漸露了出來。

  明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但蘇漾卻覺得仿佛過了很久,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

  當井口完全露出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雙布滿老人斑的雙手讓井繩在自己手腕繞了幾圈,死死地勾著井繩,而他的頭此刻斜倚在井口下方的位置,麵如金紙,已經失去了知覺,儼然是出氣多進氣少。老人把自己擠進狹窄的井中,蘇漾能看見他和井壁緊貼的皮膚布滿了擦傷,也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這個人正是他們苦尋了一晚的老編輯。

  作者有話要說:

  小警察:今天又是飽受打擊還瑟瑟發抖的一天。

  第15章 15·魔鬼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哪怕是柯顧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眼前的場景太過殘忍,心底酸澀,老編輯竟然被逼到這個份上,他是硬生生地把自己擠進井中的,究竟是什麽仇什麽怨,讓一個本該安享晚年的老人遭受這些?

  三人合力將老編輯從井裏撈出,柯顧直接將外套脫了鋪在地上,而蘇漾和小警察一個托著腋下一個托著腿彎處將老編輯放在柯顧鋪好的風衣上,蘇漾和小警察也把自己衣服脫下蓋在老編輯的身上,已經顧不得冷了,或者說他們已經感受不到寒冷了,此刻最大的希望就是老編輯一定不能有事。

  但老編輯的狀態實在很難讓人產生樂觀的想法,他渾身的衣服幾乎都變成了布條,衣衫襤褸地掛在身上,布條底下的皮膚布滿了擦痕、淤青以及……大狗的抓痕。有些傷口以及成了黑紅的血痂,但浸泡了井水的傷口的周邊被泡得腫脹泛白。老編輯的手掌被粗糙的井繩磨出了血,十指也都是血肉模糊的,甚至有幾枚指甲蓋以及在逃跑中被掀開了。

  蘇漾把手搭在老編輯冰冷的手腕上,原本緊鎖的眉頭鬆快了一些:“還活著。”雖然此刻的心跳已經很緩慢了,但還有。而且更幸運的是,因為李肖然一直在進行實時布控,所以救護車來得很及時,幾分鍾後,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衝了進來。

  搶救的搶救,搬人的搬人,蘇漾他們就這麽被擠在了醫護人員的外圍。看著眼前的白,三人齊齊地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老編輯最後能不能轉危為安,但至少現在還有一線希望。很快,醫護人員將老編輯送上了救護車,救護車的笛聲逐漸遠去。

  “唉……”小警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哪裏還顧得上幹不幹淨,這才發現自己緊張得衣服都濕透了,雙手撐在地上,看向遠處的,突然傻笑道,“我第一次覺得我其實是一個警察。”

  “你原本不想當警察的?”蘇漾隻是單純的疑問,畢竟剛剛還並肩戰鬥過,他也收起了毒舌的本能。

  “我不是那個意思,當警察其實是我的夢想。”小警察用力地搖搖頭,“隻是之前我一直覺得,我好像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警察……你可能不相信,之前我去相親……”說到這裏,小警察臉都紅透了,清了清嗓子還是強作鎮定,“人家姑娘問我職業,我都不好意思說我是警察,因為總感覺有點心虛。”

  “那相成了嗎?”

  小警察搖搖頭:“姑娘後來跟介紹人說我在說職業的時候閃爍其詞,她懷疑我可能是逃犯。”

  蘇漾沉默了幾秒鍾,隨後爆發出了爽朗的笑聲,最後蘇漾直接笑趴在了柯顧的肩膀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師兄你有沒有相過親?對方害不害怕你的職業?”

  柯顧挑起眉梢,等著蘇漾的笑容逐漸平複,最後在自己的表情中逐漸消失,他這才開口:“小師弟,你問我這個問題是想我回答有呢?還是沒有呢?”

  蘇漾一時語塞,自己剛剛好像得意忘形了,支吾了半天才道:“老實交代唄,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柯顧說了一句學生時代刑法老師總是喜歡調侃的話。

  蘇漾瞪了他一眼:“抗拒從嚴,牢底坐穿!”

  柯顧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我還是抗拒從嚴吧。”柯顧捏了一把蘇漾的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可不舍得刑滿釋放。”

  蘇漾:“……”跟法學生說話真沒意思,動不動就把自己弄進去了。

  坐在地上的小警察倒是仰頭看得美滋滋的,就跟看電影一樣,看完還意猶未盡地發表觀後感:“你們是師兄弟嗎?感情真好,我要是有這樣的好兄弟就好了……”

  原本互相暗戳戳給對方下套的柯顧和蘇漾齊刷刷地回頭看著小警察,異口同聲道:“誰跟你說的……”

  不過後麵就直接分道揚鑣了,蘇漾說的是——“我們感情好的?”

  而柯顧說的是——“我們是好兄弟的?”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蘇漾清了清嗓子,雙手握拳放在唇下試圖掩飾自己的慌張:“我、我們不是兄弟是什麽?”

  柯顧很淡定,淡定地提出了反問:“那你倒是說說我們什麽時候感情不好了?”

  而繼續觀看彩蛋的小警察下了結論:“你們感情一定很好,而且是那種吵不散的感情。”

  “為什麽?”蘇漾不知道他怎麽看出來的,但偏偏小警察說得很是篤定。

  小警察撓撓後腦勺:“你們都是專業的,我就別班門弄斧了吧?”

  “沒事,你說說看,這事我都不知道。”柯顧也挺好奇,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也沒有什麽啊。”小警察指了指柯顧,目光卻是看向蘇漾,“就是他上牆的時候,你當時拳頭都攥緊了,狀態比自己上去還要緊張。然後門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看裏麵發生了什麽,你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第一反應就是看他。”一番話說得蘇漾恨不得鑽進地縫了,而且還在無力地辯白著,“你看錯了……”

  小警察又指了指蘇漾,這次目光是落在柯顧伸手:“從頭到尾你都很習慣把他護在身後,感覺就像是一種本能,就像母雞護崽子一樣。”

  柯·母雞·顧:“……”

  蘇·雞仔·漾:“……”

  突然變成母子關係的兩個人都很茫然:“那我們到底是兄弟還是母子?”

  別看小警察平時有點傻嗬嗬的,現在反應卻異常敏捷:“反正不管什麽關係,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那種。”

  這話如果放在好朋友身上,估計大家都會挺高興,但是放在前男友身上,蘇漾就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他本以為過去五年的遺忘計劃卓有成效,但全部都在柯顧出現的那一刻潰不成堤。

  已經被現實狠狠抽了一個巴掌蘇漾此刻還慘遭菜鳥同僚的無心地“祝福”,已經完全沒有了脾氣。他特別想問問月老,既然打算把他們倆連一起,為什麽中間還要打那麽多死結?!

  柯顧卻沒有因為小警察的話表現出來高興,抬手揉了一把蘇漾毛茸茸的腦袋:“不就是折個骨頭斷個筋嗎?你要是真不喜歡,我可以離開的。”

  “沒有……”蘇漾伸手拽住柯顧的手腕,長得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神色,語氣很快聲音也很低,但柯顧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聽見蘇漾說道——

  “我沒有不喜歡。”

  ``

  李肖然帶人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他站在門口略有些遲疑地扭回看身後的院落,看著噴嚏連天的鑒識科和行動組的隊員,再看看後院裏莫名溫馨的場景。

  “你們倆……”李肖然眨眨眼,“口味這麽獨特嗎?這裏也能談戀愛?”

  心裏忍不住腹誹,之前警局的人都說蘇漾的是大魔頭,因為幾乎沒有人沒有遭受過他的毒舌攻擊以及心理谘詢室的摧殘,但現在來了位柯博士,很多人都覺得好日子要來了。難道他們就不想想,來的人雖然能製住蘇漾,但不代表他就不魔鬼了。

  兩個魔鬼……李肖然由衷地為警局同事即將麵臨的慘劇產生了同情之心。

  “沒有談戀愛。”蘇漾弱弱地反駁,但是立場問題必須重申,“我們不會談辦公室戀愛。”

  李肖然邊指揮著鑒識科,邊抽空回了一句:“你們確實沒有談辦公室戀愛,你們談的犯罪現場的戀愛。”

  蘇魔鬼:“……”聽起來口味真重啊。

  鑒識科負責收集現場的證據痕跡,蘇漾和柯顧跟李肖然詳細地說了一下前因後果。李肖然回到了院落,在院落裏站了幾分鍾,突然瞅準了一個地方一個助跑直接就越上了牆頭。

  跟出來的小警察:“……”這些人太欺負人了!柯警官能翻上去姑且還能說他太高了,但是其他人也能翻上去,就說明翻不上去是自己的問題。

  體能一向很差的小警察頓時變得沮喪起來。

  李肖然靠著卓越的平衡力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這麽站在兩米多高窄窄的圍牆上:“我可能知道為什麽凶手離開院落的路徑了。”

  “從牆上?”蘇漾雖然是疑問句,但是他腦子裏那個模糊的凶手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不然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麽門鎖鏈是從門裏鎖起來的。”李肖然指了指院子,“而且從這個地方可以俯瞰整個院子,凶手可以在這裏欣賞他一手製造的角鬥場。”

  角鬥場……

  蘇漾忍不住冷笑,他想起門口外牆的那行紅漆大字——你們要放走惡魔嗎?

  蘇漾想,他現在可以回答凶手了——

  不,他們絕對不會放走惡魔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警察:“他真的沒有發現你在套路他嗎?”

  師兄:“我的蘇蘇最心軟,發現也會跳坑的。”

  小警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古人誠不欺我也。

  第16章 16·圍攻

  一群人忙碌到太陽升起,現場蘇漾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不多嗎,他有人不像柯顧,對現場還抱有一絲的好奇心。蘇漾坐在大門對麵的高高的土垛上,盯著地平線的方向發呆。

  “怎麽不去車裏睡一會兒?”

  蘇漾一抬頭一件大衣就落在了他身上,取走了晨曦的絲絲寒氣。衣服上還帶著柯顧的氣息,蘇漾抿唇強忍著笑意:“拿去墊老編輯的那一件?”

  “去車上拿的。”柯顧也坐了下來,“沾過地的哪裏舍得放無價的寶貝……”

  還不等蘇漾感動,就聽著柯顧繼續道:“到時候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蘇漾:“……”

  這樣的鋼鐵直男竟然曾經脫過單?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你又破壞氣氛!”蘇漾瞪了一眼柯顧,可眼神毫無殺傷力,倒是有幾分柔和。

  柯顧的嘴角噙著笑意:“什麽氣氛?”

  “你看。”蘇漾指著遠處的光芒,柔和的光暈逐漸驅散黑暗,天空由暗沉變得敞亮起來,再往近裏頭瞧,已經有村民起床了,因為門口攔起來的黃線,有人好信地往他們這邊瞧著,看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或許放在平常,蘇漾會覺得這樣的八卦有些惱人,畢竟很可能會從一些細枝末節的信息讓犯人更好的反偵察。但此刻,或許是因為剛剛看過讓人通體發寒的場景,蘇漾卻覺得隻要是會動的,就顯得格外地溫暖。

  “師兄……”

  “嗯?”柯顧邊應著,手輕輕地將蘇漾的領口拉攏一些,為他擋住了晨間的寒意。

  “我突然很慶幸我是一個警察,至少我在麵對這樣的憤怒,不會無能為力。”蘇漾輕聲道,“那個小警察說得沒錯,他的感受我好像體會到了。”

  柯顧看著蘇漾,在晨曦的微風中,眼前的色彩都像是上了一層柔和的濾鏡,蘇漾的側顏在他的眼中,仿佛是一張小清新風格的畫,蘇漾就仿佛電影男主角一般,目光透著傷感和堅強。

  但柯顧卻品嚐出了其中不同尋常的意味,隻不過他這次沒有再煞風景的問出來,而是默默地記在了心中——小師弟當初選擇當警察,似乎並不是那麽心甘情願的。

  兩人肩並肩看了很久的陽光,直到周圍的嘈雜聲逐漸大了起來,才離開了土堆。而屋內的工作已經開始收尾了,蘇漾和柯顧站在圍牆上,在陽光下再看這行紅漆大字,似乎又有不大一樣的感覺。

  如果說昨晚是恐怖的話,陽光升起,卻覺得這個紅其實並沒有那麽純粹,更偏向橘色。

  柯顧摸了摸下巴:“你猜我在想什麽?”

  蘇漾看了他一眼,當然不可能示弱:“我猜你想的跟我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說道——“時間。”

  見答案果真一樣,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