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06 16:04      字數:7903
  男主因為天生性格和後天刺激,心理是不正常的,具體說會劇透,簡單說就是個狼人吧,對人狠對自己也狠

  這個狼人不僅傻,後麵還會瘋,他與其他男性角色有個很大的不同是,其他男性對女主的愛,從看臉開始(啊好美好美開始浮想聯翩蠢蠢欲動),而男主對女主的愛,從不看臉開始(啊挺美的,然後沒了),女主美貌這個因素,在男主這裏,不能說完完全全沒有影響,但占比很小,是很靠後的

  婚禮相關風俗采用唐製,參考《唐朝穿越指南》,具體細節有為劇情服務而做改動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丸子、灰白黑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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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章 傾國

  好似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瞬間被抽空殆盡,連輕微的呼吸,都已是一種罪過,隻怕這俗氣凡聲,驚著了偶臨塵世的姑射仙人,仙人翩翩遠去,餘生難覓仙蹤,不見傾城,唯有悔恨二字而已。

  夢耶非耶,原先喧聲沸騰的青廬,沉寂許久,才若大夢初醒,有驚歎低呼輕輕響起,是年方七歲的九公子宇文淳,他呆呆地望著移下團扇的新娘,喃喃輕道:“神仙嫂嫂……”

  其他在場之人,雖礙於身份無法宣說於口,但心中莫不如稚齡小兒所想,如此絕代佳人,一切凡俗讚詞都已難驀其姿容萬一,唯有“神仙”二字,可堪比擬。

  世間竟真有如此天姿國色之女,傾國傾城,原不是四字虛言。

  廬內諸人,無不為新娘清灩容光所攝,心懷久難平靜,隻除了本應最為驚喜的新郎,如無事人一般,看了一眼放下團扇的新娘後,便因卻扇事畢,歡呼一聲,坐到新娘對麵的食台前,開開心心吃喝起來。

  攜婢候在青廬之內的年長侍女沉璧,平日裏負責照顧二公子起居,這時候本是領了司禮之職,當引領二公子與二少夫人,按儀完成成親之禮才是,卻因也被少夫人扇後容顏所驚,怔愣出神,沒能及時阻止二公子的吃喝之舉,等她醒過神來,食台上理當新人共食的同牢飯,已被二公子吃了大半,兩杯美酒,也盡被二公子飲到見底。

  沉璧哭笑不得,隻能命人端來新的同牢盤與合巹酒,與侍女芸香,分別侍跪在二公子與二少夫人身旁,捧持白玉碗箸,在各喂兩位新人三口同牢肉飯後,又捧來盛在金盞中的合巹之酒,分別奉與二公子和二少夫人。

  兩盞合巹酒以紅線相牽,二公子端酒就飲的動作,牽拉得同捧酒盞的二少夫人,猛地近前,連盞中佳釀,都因此潑了些出去,一直低垂清眸的二少夫人,因此微抬螓首,第一次將眸光落在二公子的麵上,靜望須臾,又默默低了下去,慢將盞中剩下的殘酒,緩緩飲盡。

  雖然有聽說王妃為二公子選納的新婦“容徳甚美”,但沉璧也沒想到竟會美到如此地步,在侍奉二少夫人飲下合巹酒的過程中,仍忍不住邊偷眼悄看,邊在心中暗暗感歎。

  而身為人夫的二公子,則顯然沒有感歎美色的心思,他將盞中美酒一飲而盡,即探頭四看,“還有酒嗎?我還想喝!”渾似完全看不到身前的絕代佳人。

  “二哥,還是別喝了,你是新郎官,今夜可不能喝醉!”

  “是啊是啊,洞房花燭之夜,可不能冷落了新娘子!”

  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鬧洞房玩笑話,先前宇文子弟其實已說了不少,可與新娘卻扇之前相較,現在這些話從他們口中說來,語氣都似有些酸溜溜的,掛在唇角的笑意,也不免有些發僵,庶子宇文濟甚至難掩羨意地直白歎道:“母妃果真最是寵愛二哥,為二哥覓納了這樣的好妻子,佳人世無雙,我們誰也沒有這樣的福氣了。”

  盤坐在食台前的二公子,聞言眨了眨眼,好似聽不懂他有什麽福氣。

  同牢合巹之後,便該“挽係紅線”、“解衣梳發”,沉璧請二公子與二少夫人站起,將一道紅線的兩端,分係在他們二人手腕上,在唱《白頭歌》後,與侍女芸香邊唱“既見如花麵,何須著繡衣,終為比翼鳥,他日會雙飛”,邊為二公子卸冠散發、脫下外袍,為二少夫人卸簪披發、除去大袖衫,而後又分別將兩位的長發,各剪下一縷發尾,置於錦匣,恭喜二公子與二少夫人禮成,自此結為夫婦,並唱“天交織女渡河津,來向人間隻為人,四畔旁人總遠去,從他夫婦一團新”,請兩位安寢。

  這四句唱下,便是新人將行周公之禮,請廬內外人盡皆離去的意思了,原先來起哄笑鬧洞房的宇文子弟,想到自己一無是處的癡傻兄弟,竟可擁如此佳人,共度良宵,相伴一世,心裏都有點不是滋味了,雖如前嬉笑著告辭,口上道“祝二哥與二嫂百年好合”之類,心裏實則都在想著,暴殄天物啊!!

  宇文泓此刻在眾人眼中,頭頂著光芒萬丈的“幸運兒”三個大字,不知承載了多少羨妒,卻仍不解風情,見諸兄弟要走,竟十分不舍道:“我還不困,我再和大家喝一回酒。”

  他突然大步跨出、走追兄弟的動作,令腕上紅線猛地一繃,使得所係另一端、猝不及防的新娘,腳下一崴,驚呼著向前跌去。

  諸兄弟中,宇文清站得最是靠前,見佳人將摔,下意識伸手去扶,軟玉溫香入懷的一瞬間,四目相對,天地無聲,佳人眉心清灩流光的紅蓮花鈿,灼豔如火,似在他心頭顫顫地撩燙了一下,有細密的火苗,因此如紅蓮花開,似將在心底滋生蔓延,如火燎原,隻火勢將起之時,佳人很快站定離去,懷中空空,隻留一縷沁人幽香,暗侵心懷。

  盡管起因並非己過,但蕭觀音仍為自己的失禮之舉,感到羞窘,雙頰微紅,向身前之人斂衽為禮道:“多謝世子殿下。”

  宇文清緩將右手收回,望著佳人低首致謝而露出一段皎白玉頸,以及因羞急而洇血潤如紅玉的耳垂,負在身後的手,輕撚了撚指尖,同時朗聲笑著道:“弟妹不必多禮,往後一家人,同二郎一般,喚我‘大哥’就是了。”

  “大哥”,宇文泓拉著宇文清的手道,“大哥,我還不困,睡不著,你再陪我喝喝酒吧。”

  有宇文子弟笑著道:“以後夜裏怎麽喝都行,今晚誰也不能留下相陪!”又有宇文子弟笑道:“二哥娶了二嫂,往後夜裏哪有心思出來喝酒!”

  男兒們摻著些葷意的笑語,再怎麽語氣輕鬆,聽來都有幾分發澀發酸,宇文清笑將宇文泓的手拉下道:“不困……可以做些別的嘛,母妃為你婚事如此費心,豈可……負了母妃心意……”

  他這般說罷,眸光無聲掠看過低首的女子,不再多說什麽,如一位最是稱職憐弟的兄長,笑著拍了拍宇文泓的肩膀,轉身攜一眾宇文子弟離開,廬內沉璧等放下帳幔,正要請二公子與二少夫人上榻安歇時,見二公子竟低頭在解腕上的紅線,忙出聲攔道:“二公子,現在不能解,得等到明日晨起呢。”

  宇文泓皺眉道:“勒在腕上不舒服……”

  “二公子且忍忍,這是吉禮,能為您帶來好運,”沉璧打二公子幼時便開始貼身伺候,最知道該如何哄好鬧小孩脾氣的二公子,笑對他道:“比如二公子往後樗蒲時,運氣更佳,和鵝比武時,也能更加勇猛。”

  一直微低著頭、站在榻邊的蕭觀音,聽到“和鵝比武”,微微抬頭,眸光在她的丈夫麵上悄然轉了一瞬,又無聲垂了下去。

  而宇文泓一聽沉璧的話,立老實了,還伸手輕輕撫了撫腕上的紅線,好像怕他的好運跑掉。

  為二公子這洞房花燭之夜,沉璧先前已做了不少準備,但猶怕忘性大的二公子不記得了,在笑請二公子與二少夫人坐在榻上後,又特意提醒二公子道:“公子,您睡的枕頭下麵,掖有先前給您看的小人書呢,您要是想不起來了,可再看看。”

  說了這一聲後,沉璧攏好帳幔,與其他侍女退至廬外,而先行離去的一眾宇文子弟,已在夜色中,走了有一程,陸續散開,年幼的宇文淳跟著親近信任的大哥,猶沉浸在不久前的驚豔中,童言清脆道:“二嫂嫂可真好看啊,我還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公主嫂嫂也比不上呢。”

  他如是感歎了好一會兒,卻始終不聞大哥言語,喚了一聲:“大哥!”

  大哥卻像在走神,還是沒有聽見,宇文淳又用力喚了一聲,才得大哥轉首看來,笑著問道:“九弟,怎麽了?”

  宇文淳仰著頭問:“大哥,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宇文清將宇文淳一把抱起道,“走,大哥教你喝酒去。”

  燈月輝映的夜色中,走在最後的四公子宇文渢,望著宇文清身影漸遠,回看了眼遠處燈火通明的青廬,唇勾淡笑。

  第6章 洞房

  青廬之外,侍守的沉璧,看向來自蕭家的陪嫁侍女,見她們人守在廬外,一個個地,心都在往裏飄,不時地交換著眼色,竊竊低語,顯然是都心係自家小姐,眉眼間難掩憂色,獨一個穿著青碧色衫裙的,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站在帳簾邊,垂目望地,一動不動。

  沉璧見這侍女看來不過十六七歲,氣質卻超乎年紀的淡定,心中稱奇,正禁不住多看幾眼時,又瞥見承安那小子偷偷摸摸地走過來了,朝廬內探頭探腦的,上前伸手打罵道:“混小子做什麽?!”

  承安輕巧地避過挨打,討饒笑道:“姑姑手下留情,我就是有些不放心。”

  沉璧輕聲笑罵:“主子洞房花燭夜,要你操什麽心?!”

  承安看了眼不遠處夫人的陪嫁侍女們,壓低聲音道:“姑姑又不是不知眉嫵姑娘的事,也不知公子今夜這洞房能不能成,萬一……萬一公子又不解風情,傷著了少夫人,可如何是好……”

  沉璧聽他提起眉嫵那件事,也不由憂上心頭。

  當世大族子弟正式成親前,有一二通房,助曉人事,乃是常例,大抵十四五歲左右時,家中長輩便會安排,二公子因心性癡傻、不懂風月的緣故,身邊遲遲沒有擔當此事的女子,直至在臨成親前,必得通曉男女之間的榻帷之事了,王妃選挑了府內一女子名為眉嫵的,特意撥到二公子身邊,二公子才有了這麽一位通房。

  但,也隻是擔著通房的虛名罷了。

  那夜,二公子沐浴,諸侍皆主動退去,獨留眉嫵姑娘在內伺候,不久之後,房內便傳來了眉嫵姑娘的尖叫聲,眾侍想到公子雖腦子不好使,但一身蠻力,身材強健,除下衣物後,更可見肩膀寬闊結實,腰肢精瘦緊致,肌體棱角分明,十分威武,起先還以為是初嚐人事的二公子大展雄風,表現太過勇猛,以至眉嫵姑娘有些承受不住,後來聽裏麵聲音實在不對勁,推門進去一看,見二公子氣呼呼地坐在浴桶旁,手指著痛趴在地、身無寸縷的眉嫵姑娘道:“這婢子無禮至極,竟然輕薄於我!!”

  可憐眉嫵姑娘,解盡衣裳,極盡嬌媚之姿,欲好生侍奉公子,誰知柔軟的身子才剛依了上去,即被公子推開,公子力氣甚大,大手一揮,就把眉嫵姑娘揮跌地後退連連,手肘直撞在堅硬的牆壁上,“哢嚓”一聲骨碎,至今日尚未完全複原。

  從前,王府裏也有不少侍女,想著二公子憨癡,容易攀搭,如能攀做了二公子的通房妾室,雖夫主不是正常人,但可保餘生衣食無憂等等,心思浮動,直至眉嫵姑娘一事傳開後,無人再起這天真想法。

  連千嬌百媚的眉嫵姑娘,都落得個骨碎的下場,二公子不解風情至此,哪裏是容易攀搭,而是難於登天,且,攀搭旁人,最多失敗,受人嘲笑幾句而已,攀搭二公子,卻有骨碎等體膚劇痛之險,實在是獲利極微而又風險極高,侍女們自此再無人敢打二公子主意,有些膽怯的丫鬟,見著二公子,甚都會繞著走,生怕二公子誤會她們有“輕薄”之意,揮揮手,也叫她們骨碎,到時候,可真是冤哉痛哉!

  為防二公子在成親之夜,也這般不解風情,鬧出什麽意外,沉璧等,事先已為二公子做了不少功課,圖文詳豐的“小人書”,請二公子看了一本又一本,還特別囑咐二公子,新娘的身子像花兒一樣嬌軟,稍微用力碰碰就會碎了,一定要溫柔相待,不可使蠻。

  ……但,二公子能記住嗎?能做到嗎?

  沉璧想著廬內枕頭下掖著的春冊,看向燈火通明、將會燃上一夜紅燭的青廬,在心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人事已盡,隻聽天命罷!

  已是亥正時分了,青廬之內,十八枝兒臂粗的合歡紅燭,無聲地淌著紅淚,映照得金繡鴛鴦紋的大紅榻帳流光瀲灩,如一艘覆著紅紗的小舟,在明月柔照的一池春水中,悠悠漾漾地隨風飄著,不知要往何處去。

  帳內,隻著貼身大紅婚裙的女子,無聲地垂目跪坐著,其傾國傾城的姿顏,已足以攝人心魄,又有燭映紅紗的流光,為她露出的玉頸雪脯,浮上了一重胭脂紅色,披散下的墨色長發,也在流光映照下,更為烏亮光滑,如一匹上好的烏緞,泉水般自女子清纖肩背傾流而下,迤邐垂落在撒有花鈿銅錢幹果的榻被上,脈脈流淌著發間的薔薇香氣,縈繞得攏合的紅帳暖香襲人,直是天下第一等的溫柔之鄉,能叫人沉醉其中,自此不願醒來。

  放眼天下,極難有人不為如此絕色動心,得佳人如此,定覺三生有幸,將柔攏於懷,輕解衣衫,極盡體貼小意溫存,與其同赴巫山,共度良宵,方不負蒼天厚愛,不負天香國色,常理說來,天下男子,誰肯在此洞房花燭之夜,輕負如此佳人,但卻有一人,真真如此不解風情,大咧咧盤坐在榻上,相對身前傾國絕色的女子,對榻上撒帳散落的幹果,更感興趣,低頭撿拾了好幾顆花生,一一剝吃了好一會兒,似才想起榻上還有位新娘,將手中花生遞與她道:“你要吃嗎?”

  蕭觀音抬起來頭,望著身前與她同齡的男子,輕搖了搖頭。

  容光勝雪,朱唇鮮紅,尋常男子見了,誰人不想俯就這如花般的溫香嬌軟,可新郎宇文泓,隻想俯就他的紅皮花生,見新娘不吃,就自顧將手中剝吃幹淨,又坐在起身來,在榻上到處探看,一會兒撈起新娘的長發,一會兒撈起新娘的衣袖,將藏在其下的花生,全都尋了出來,饒有興致地一一剝吃著,直吃到了外頭三更鼓梆聲響。

  巡夜打更的鼓梆聲,似驚醒了沉迷花生的宇文二公子,他抬起頭來,愣愣望了會兒身前的新娘,猛地頓悟般一拍手道 :“該做正事了!”

  何為“正事”,心智清明的蕭觀音,自然清楚,她想到昨夜家中嬤嬤的教導,不由發力咬緊了紅唇,將頭垂得更低,兩手暗暗緊揪著輕薄的衣裙,聽宇文泓邊在榻上掀找什麽,邊朗聲道:“父王母妃說我長大了,該成親生子了,又說我一個人生不了,得有妻子幫我才行,我問沉璧他們,要怎麽幫呢,他們說,按照小人書上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他說著把他口中的“小人書”找了出來,兩手一抖,把長長的春圖畫冊,在蕭觀音麵前攤開,問她道:“你喜歡哪個呢?”

  昨夜家中嬤嬤確也有拿春圖予她看,但那圖畫工含蓄精美,畫上男女雖擁貼著,身上衣裳卻齊齊整整,半點不露,哪裏像眼前這道,甫一抖開,便一片白條條映入眼簾,畫上男女身無寸縷,她所知曉的女子身體畫得精細無比,她從未見過的男子身體亦是如此,就連那相接處,都栩栩如生,原微垂著頭的蕭觀音,不防宇文泓突然將這春冊抖開在她眼前,目光一觸,即羞紅了臉,匆匆地別過頭去。

  眼不見心為淨,蕭觀音的心,才剛靜了些,那道春冊,卻又被宇文泓捧到她的眼前,十七歲的新郎,圓睜著一雙烏黑的眸子,十分尊重人地望著她道:“沉璧說,我不能隻想著自己歡喜,還要想著新娘歡喜,兩個人都歡喜,才是真歡喜”,他再一次認真地追問她,“你喜歡哪個呢?”

  蕭觀音雙頰紅得如能滴血,卻又避不開去,隻能一味低頭,幾要將頭埋靠到榻被上了,而宇文泓看她不語,自指了其中一張圖道:“我瞧這個挺有意思的,扭扭歪歪,好像在玩雜耍,你喜歡嗎?

  等不到回音的宇文泓,想了想又猶豫道:“這個會不會把腰扭傷啊?……嗯……不好不好,再換一個。”

  他將春冊捧放在蕭觀音眼下的榻被上,就這麽趴靠著錦被,一手支頤,一手指圖,一一評判起來,一會兒道“這個怎麽在椅子上啊,不嫌擠嗎”,一會兒道“這個怎麽還要兩個婢子幫攙著,麻麻煩煩”,如是評點許久,見身前女子都不言語,仰麵看她,“你怎麽都不說話呢?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喜歡哪一個呢?”

  天底下哪有新娘,能在這樣的問題下,說出話來,而靜等片刻的宇文泓,見還是等不到新娘言語,望了會兒她紅如血玉的雙頰,忽似明白過來,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你不止喜歡一個!”

  “沉璧說過,可以不止一個呢”,宇文泓“貼心”地告訴了新娘這個“好消息”,手指著琳琅滿目的小人圖道,“我們可以先這個、這個再這個,還可以先這個、這個再那個……”

  從宇文泓找出春冊,就一直將頭垂得極低的蕭觀音,聽他“這個”“那個”了一會兒後,忽地用力地“呀”了一聲,似極驚訝的樣子,口中直嚷“觀音!觀音!”

  夫君相喚,蕭觀音擰攪著手中衣角,猶豫片刻,迎聲抬頭看去,見她的丈夫宇文泓,手指著某張圖旁的一行小字,眸光璨璨地望著她道:“觀音,就是你的名字哎!”

  第7章 春冊

  蕭觀音隨宇文泓手下所指,望見那繪功精細的女上之圖,及旁邊所寫的四個小字,原已羞紅的雙頰,更是燙灼不已,幾如火雲般燒了起來,偏生她那夫君,絲毫不解她羞窘,還追著她問道:“這個怎麽樣呢?恰有你的名字,你喜不喜歡?”

  平生十六七年,生活清簡,極少與外人接觸的蕭觀音,在家中受父母疼愛,與兄嫂相處和睦,同弟弟妹妹,也關係極好,心緒常年澄平無波,不動凡氣,兼又常隨母親禮佛,抄閱經書,感悟佛理,內修心性,故而年紀輕輕,即養成了十分沉靜平和的性子,平日心瀾幾無起伏,有生以來,還從未有一刻,如此時這般羞窘過,麵皮薄紅得如能滴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一味地低下頭去,幾要埋進那綿軟的錦衾之中,以避開這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洞房花燭之夜。

  但,眸光極力避開,雙耳依然清明,夫君宇文泓的聲音,仍在她耳邊碎叨,在將那張圖旁的四個小字,如小孩識字念書般,一個個地朗聲念出來後,又語含疑惑道:“……‘蓮’?……好奇怪啊,這畫上又沒有蓮花,為什麽說是坐在蓮花上呢?……嗯……得改一改……這畫上麵是你,那下麵就該是我啦……‘泓’……改成我的‘泓’字才對!”

  他似折服於自己的機智,把修改後的四個字,重重念了一遍,看向她問:“你重不重啊?可不能把我壓壞啊!”

  蕭觀音咬唇不語,又見他站起身,伸手過來,口中道:“讓我看看你有多重”,似是想將她抱起掂量掂量,窘軟的身子,立隱隱僵了起來。

  但,伸過來的手,同時也僵在了半空,宇文泓猶豫地望著她道:“沉璧說,你稍微碰碰就會碎了……”

  遲疑許久,他的手都沒有伸來抱觸,轉首又看向那冊攤在錦被上的“小人書”,見每張圖上麵的小人,都“碰觸”得十分厲害,臉色越發為難,興致似也跟著消了大半,懨懨半晌,蹲下身去,掃看那冊上一眼看不到頭的小人圖,嘟囔著道:“怎麽這麽多啊,要一個個地都來一遍,才能“生寶寶嗎?”

  說著伸出一根手指,“一” 、“二”、“三”地數了起來,微皺的眉頭,隨著數字越來越大,而越皺越深,在數到末端,發現圖上竟有七七四十九種時,眉頭立時緊鎖如峰,看看密密麻麻的小人圖,又看看身前的“易碎之人”,最終擺擺手,知難而退道:“不生了,不生了,麻麻煩煩!!”

  似是很怕麻煩之事的宇文泓,將“小人書”隨手拋到地上,倒頭便睡,“不生了!睡覺睡覺!”

  蕭觀音與他腕間所係的紅線,其實並不十分短,但因宇文泓倒頭就睡的動作,二人之間距離忽然變大,又是猛地一牽扯,蕭觀音再次猝不及防地跟著他朝前撲去,正撲倒在他仰躺的身體上。

  灩紅的燭光,搖映在鴛鴦合歡的榻帳上,迷離的光影流漾中,四目相望,呼吸交融,宇文泓望著撲在他身上的溫軟美人,眨了眨眼問道:“你是要坐嗎?”

  蕭觀音大窘,連忙起身,背坐到一邊,身後,宇文泓打了個長長的嗬欠道:“不坐我就睡了,好困好困。”

  真就手扯了錦被,闔眼睡去了,沒一會兒便呼吸勻停,似已好夢沉酣。

  已是深夜了,青廬外喧囂的夜宴聲,早已平息,安靜地似萬物都已陷入沉睡,青廬之內,亦沉寂無比,隻聽得燭火偶爾發出的“吡剝”之聲,蕭觀音垂首背身許久,麵上的紅燙,慢慢地消退幹淨,自知婚事起隱忍的沉鬱,卻在這萬籟俱寂的春月夜裏,一分分地在心頭浮起。

  這就是她的洞房花燭夜了,她緩慢回身,望向榻上沉睡的男子,在心中輕輕地想到。

  其實雖已至適婚之齡,卻未想過自己會有夫家,會有洞房花燭之夜,明明按理來說,男女之情,為天地人倫大道,少女適齡,當有懷春愛慕之心,可許因她自識字起,便隨母禮佛、閱看經書、參研佛理的緣故,雖長於深閨,卻似近空門,迄今仍未生出過半點類似的心思,甚至心底隱有感覺,或此一生,都不會有所謂的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