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06 16:04      字數:8126
  詩書上的情愛之詩,她閱看過許多,卻難生同感,玉郎表哥是極好的男子,但阿兄在拿他同她開婚嫁玩笑時,她也依然心平無波,在聽聞幾位堂表姐妹,陸續都定下婚事後,她曾向母親說過無意婚嫁之事,母親那時慈愛地凝望她許久,最終輕撫著她的鬢發道:“都隨你。”

  得了母親這一聲後,她以為此生都將清靜一人,卻不知權勢壓頂、家人的安危下,有些事,將隨不了她,現下,她清楚地明白了,坐在這紅紗帳中,明白什麽叫身不由己,而她身前,不諳世事的天真之人,猶自浸沉在香甜的睡夢之中,不知人間之事,有多少無可奈何。

  這就是她的丈夫了,書上所說,當執手一生、白頭偕老的夫君。

  輕曳流紅的燭光中,蕭觀音凝望身前之人許久,慢慢地低下身去,看向他的臉龐。

  自卻扇之後,她還未認真看過他,此時近前看去,才看清他那遮隱麵容的半麵紅疹,似因飲食不當而來,這樣的麵疹,是不能隨意抓撓的,蕭觀音見睡夢中的宇文泓,似因麵上瘙癢難耐,皺了皺眉,下意識抬手抓麵,在猶豫片刻後,輕握住他的手腕,將他那隻不安分的手,從他的臉上拉了下去。

  但,沒一會兒,另一隻手,又不安分地抬起,撓向臉龐,蕭觀音再次輕捉住手腕拉下,先前那隻,不久後,卻又抬起,如是反複數次,蕭觀音靜默片刻,將係在腕上的紅線解了下來,把那兩隻不安分的手,綁在一處後,將紅線另一端係在榻柱上,叫它們無法再夠靠到臉龐,隨意抓撓。

  帳外幾上的茶,已經涼了,蕭觀音取倒了些洇濕帕子,同宇文泓擦了擦臉,助他消些癢意,看他微皺的眉頭漸漸平複,起身下榻,自倒了半盞涼茶,在這漫漫長夜,無聲地慢飲著,連同滿腹心緒,暗自沉浮。

  沉鬱的心緒,同帳外越發幽沉的夜色,濃稠難解時,眸光無意掃及大紅案桌的蕭觀音,忽地想起那堆賀禮中的鎏金團花紋銀盒,正是迦葉所贈,放下手中茶盞,起身上前拿起打開。

  銀盒之內,裝著一隻小小的油紙包,蕭觀音疑惑須臾,打開看去,見包內裝的竟是花種,微微一愣之後,好看的唇際,在這散彌花香的幽夜之中,無聲彎起。

  作者有話要說:  為防誤會,說下女主不讓男主撓臉不代表什麽,她的性格,走在路上,看見乞丐生病,看見小狗生瘡也會好好照顧的,後麵男主追妻火葬場追得要死要活了,女主才會慢慢開始動心的~

  第8章 新婚

  今夜,對蕭家人來說,自然是難眠之夜,府內各處燈火通明,幾近一夜未熄,在天將轉曉時,才有一處安靜滅卻,轉為提燈在前,在將明的天色中,一路無聲地隨主仆輕步,破開輕淡的暗色,浮至蕭家大門之前,即將離開這座幽靜無聲的府邸。

  “迦葉!”

  寂色中突然響起的輕喚聲,令這一團明亮光暈在門前頓住,也讓提燈的奴仆多壽頓步轉首,驚訝地朝來人行禮道:“大公子。”

  一夜未睡的蕭羅什,邊負手走上前來,邊看向多壽身前的少年,和顏溫聲道:“難得回家一趟,在家住上幾日再走吧。”

  少年蕭迦葉卻搖了搖頭,“寺裏的功課,不能落下的。”

  蕭羅什靜看他須臾,又勸道:“那在家用過早膳後,再回寺裏也不遲,何必這麽早走?!”

  蕭迦葉道:“現下回去,正好能趕上寺裏的早課和素齋,回寺用早膳也是一樣的,我吃慣了寺裏的素齋,一日不用,還要想呢。”

  蕭羅什望著燈光中少年眉眼溫和清淡,似對己身處境,沒有半點怨意,不由在心底,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都是借口罷了,真正迫得他要如此早走的因由,他們心裏都清楚,隻是不好明說,從前,彼此以為不是親兄弟的時候,兄弟間倒能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後來知曉真是血脈相牽的一家人了,卻不得不疏遠了許多,有些話,隔著一層,難以說出口來,蕭羅什回想自知迦葉身世以來種種,於心中默然慨歎片刻,又對身前的少年道:“你打小身體就不大好,得好好調補才行,不要總跟著寺裏和尚吃那些沒油水的素食,無事時就離寺走走,多下館子,好好吃些山珍海味補補,別誤了長身體的時候。”

  蕭羅什雖因母親禮佛之故,如家中弟妹一般,得了個佛家之名,但對佛事,實無半分熱衷,更不會把那些清規戒律放在眼裏,他向身為俗家弟子、帶發修行的弟弟迦葉,推薦了好幾處廚藝精湛的京中名館,又從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銀錁子,遞與蕭迦葉道:“拿去使吧,用沒了就讓多壽回府找我再拿。”

  蕭迦葉連忙推辭道:“父親每月都給我許多,我都使不完……”

  他們一個堅決不要,一個堅持要給,正來回推讓時,忽聽多壽聲音微顫道:“夫人……”

  兩兄弟登時都僵住身體,蕭羅什悄將裝有金銀錁子的錢袋,掖在身後,見將明的天色中,真是母親走了過來,直直望向迦葉問道:“不待在緒風齋中,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蕭羅什想與其讓迦葉站在這大門口受母親冷臉,處境局促尷尬,倒不如讓他早些回伽藍寺去,遂幫為代答道:“迦葉要回伽藍寺了,這就走了。”

  他說著攬住弟弟的肩,要送他出門,卻又聽母親嗓音泠泠道:“急什麽,且在家住上三四天再走。”

  蕭羅什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身邊的弟弟更是如此,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母親,幽亮的眸光,在晦暗將明的天色中,微微閃爍著。

  母親一如往常,不願多看迦葉、與他多言,說下這一句後,轉身便走了,蕭羅什望著母親遠去的背影,忽地明白過來,三日後,觀音妹妹回門,母親留迦葉在家,是為了讓觀音回來時,能看到家人都在,心裏能多少高興一些。

  畢竟眼下這樁婚事,沒有半點能讓她歡喜的地方。

  蕭羅什回想今日宇文泓親迎鬧出的混亂場景,根本是在羞辱蕭家,對觀音這位新婦,也沒有半分尊重,再想今夜洞房花燭,自己皎潔如月的好妹妹,要被這麽個悍蠢莽夫癡兒褻瀆糟蹋,強忍的鬱恨直往上湧,簡直糟心地想要嘔出血來。

  他忍了又忍,暗挫著後槽牙,且將這憤恨壓下,盡量和聲對弟弟迦葉道:“好了,母親都發話了,別再多想,回緒風齋歇息吧”,猶怕他又悄悄離開,索性將話說明道,“三日後觀音回門見你在家,心內會歡喜的。”

  因為母親竟然開口留他,而迷茫懵怔中難掩隱隱歡喜的蕭迦葉,聽到兄長這句,才明白了母親的用意,他幽亮的眸光微黯了黯,又想及姐姐這樁令他憂心忡忡、鬱結難解的婚事,一顆心越發下沉,如臨深淵,直至聞到風中幽送的春日花香。

  姐姐愛花,所以他也喜歡,那包那伽花種,不是住持贈他,而是他知曉此物存在後,向住持開口求來,而後就一直帶在身上,等著姐姐來伽藍寺看望他時,第一時間送她,但,那日明明是與姐姐每月約見的日子,他一直等到入夜,卻都沒有見到姐姐的芳影,反是另一個可怕的消息,如驚雷般,傳到了他的耳中。

  因此寅夜急回的他,不慎在路上丟了花種,後來走時,也沒有去父親那裏歇睡,而是連夜回程,想找回遺失的那伽花種,幸運的是,一路找至天明時,他終於尋回,盡管因此染了風寒,但在今日回家見姐姐前,早已好了,沒有叫姐姐為他擔心。

  這包作為賀禮相贈的那伽花種,能讓身不由己、嫁為人婦的姐姐,心內稍微歡喜些嗎?

  逐漸泛白的天光中,薰風愈暖,風中花香更濃,蕭迦葉望著天際一輪淡月,想到他在回家前,曾在寺中,心念著姐姐的這樁婚事,為姐姐拈了一支簽。

  那簽上寫的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月落日升,溫暖的陽光,在花香浮漾的薰風中,照向人間,映亮青廬,蕭觀音在澈亮的晨光中,迷迷糊糊醒轉,正對上一雙漆亮烏眸,正圓溜溜地盯看著她,登時一個激靈,困意全無。

  烏眸的主人,雙手仍被紅線束綁在頭頂榻柱上,見她醒來,越發湊看了過來,雙眸晶晶亮道:“你是要和我玩小人書上的生寶寶遊戲嗎?”

  蕭觀音一怔,而後醒覺他指的是那本春冊上,將女子雙手綁縛於頭頂的一張圖,霎時臉紅,忙坐直身體,幫他去解係柱的紅線。

  原本毫無睡意,一直沉默地坐在榻邊,守待漫漫長夜過去,想著等天快亮、宇文泓醒來前,再幫他把這紅線解開,卻不想,自己竟迷迷糊糊靠著榻柱睡著了,雙頰微紅的蕭觀音,連忙幫宇文泓鬆開雙手後,又要同他解釋時,廬外忽響起侍女問詢,聽聲音像是昨夜司禮的那位姑姑,“公子和夫人醒了嗎?若醒了,奴婢就領人進來伺候梳洗了。”

  領著芸香等人入廬伺候的沉璧,見二人腕間紅線已解開了,暗想難道是昨夜公子動作狂放,令這紅線鬆扯開了不成,但她如此想著,近榻收拾被褥時,卻又見正中那方雪帕幹幹淨淨,不似有過行房痕跡,心中不解,一時也不好問詢,隻是先將那紅線繞係在昨夜剪好的尾發上,恭喜公子與夫人正式禮成,自此互稱“夫君”“娘子”,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循禮,新婦入門首日清晨,當向公婆敬茶,這是新婚大事,新婦當華衣盛妝,不得馬虎,故而二公子梳洗更衣畢許久,被眾侍女圍著的夫人,依然還沒梳妝好,小孩心性的二公子,耐著性子坐等了一陣兒,就失了耐性,先行打帳出去透氣,鬆快筋骨,似還想繞廬跑上幾圈。

  守在廬外的承安,怕公子跑出一身汗去見王爺王妃,忙勸攔了下來,在陪公子玩了會兒逗雀喂鷹之類的安靜遊戲後,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低聲問道:“公子昨夜……可有按照那‘小人書’……‘輕薄’夫人?”

  二公子直接搖了搖頭,“好麻煩好麻煩,我不想生寶寶了”,又道,“不過娘子好像想生寶寶,早上有按照那書中所畫待我,似想輕薄於我……”

  承安萬沒想到聽到這樣的回答,正呆在當場時,又聽帳簾聲響,是沉璧姑姑等簇擁著夫人走出,如雲破月出,有神光離合,第一次見到夫人真容的承安,登時看直了眼,隻覺是幸見仙女下凡,心一瞬間噗通狂跳起來時,又想起公子方才所言,暗想夫人生得如此絕俗若仙,不染凡塵,私下行止卻那般……奔放風情……不由心情越發複雜,驚怔半晌,萬千心緒,最終在心內化為一句,夫……夫人真乃神人也!

  被暗暗視作“神人”的蕭觀音,在眾侍隨從下,與夫君宇文泓,同往王府正堂去,宇文泓似不覺今日與往日有何不同,走近正堂,便直接奔了進去,笑喚“父王”“母妃”,走跟在後的蕭觀音,按儀微低著頭,餘光見堂內兩邊站滿了人,錦袍玉帶,衣香鬢影,應是宇文家的公子小姐以及後宅女眷,皆在堂中。

  承載著滿堂關注目光的蕭觀音,一步步地走近前去,從侍女手中接過熱茶,跪向屏風前的兩位,先向當朝丞相兼太師——雍王殿下敬茶道:“父王請用茶。”

  宇文燾伸手接茶的動作,在望見新婦麵容的瞬間,微微一頓,隨後低頭啜茶半口,又眸光微抬,從新婦清灩的眉眼處,輕飄掠過。

  第9章 兄弟

  神態恭敬、眉眼微垂的蕭觀音,不覺有他,在向雍王殿下敬完茶後,又向雍王妃敬茶,王妃接飲了半口放下,和聲對她說了幾句勉勵新婦之語後,便命身邊侍女將她扶起,笑對正和幼弟嬉鬧的宇文泓道:“泓兒,別光顧著玩,快帶你娘子認認咱們宇文家人。”

  宇文泓聽話應下,先向蕭觀音就近介紹自己手邊的庶弟宇文淳,“這是我最小的弟弟,爬樹可厲害了。”

  年紀最小的九公子宇文淳,見貌若天仙的二嫂嫂朝他看來,立端肅了嬉笑的神情,認認真真地如儀向她行禮,並童音清稚地喚道:“神仙嫂嫂~”

  他這一聲下來,堂內眾人皆笑了起來,宇文氏諸子弟昨夜已見過新娘,但今日再見,猶被再次驚豔,雍王宇文燾的後宅姬妾,都是貌美之人,她們所生的女兒,也都各自容顏佳麗,但見有此美在前,卻都難生女子間的不服之心,唯有在心內驚歎而已,小兒所喚雖是童言,惹人發笑,但在堂內一眾男女看來,“神仙”二字,眼前佳人,的確當得。

  隻,這麽位絕代佳人,卻有那樣一位丈夫,望著這兩人並肩立在一處,直似美人與野獸,對比鮮明地令人心生暴殄天物之感,眾人這笑聲之中,也不由摻了其他,有女子們暗覺可惜的慨歎,亦有男兒們無聲難言的酸澀。

  被種種複雜目光注視著的宇文泓,似無所覺,在介紹完小弟後,便繼續遵從母命,攜蕭觀音走至自己一眾兄弟姐妹前,開始一一介紹相見。

  “這是我大哥,昨夜已見過的,他人可好可好了,讀的書,有幾屋子那麽多,舞起劍來,誰也近不了身,騎馬快,射箭準,會算術下棋,還會彈琴唱歌,不僅字寫得好,畫畫得漂亮極了,什麽樗蒲、投壺,樣樣遊戲,也都是頂尖的,好像這世上的事,就沒有什麽是我大哥做不好的,好處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數也數不完!”

  雍王世子宇文清,含笑聽完二弟對他的熱烈盛讚,對身前女子一揖禮道:“二弟謬讚,清不過凡夫俗子而已,二弟因與我這兄長感情極好,故而看清樣樣皆好,實則不然,往後弟妹發現清乃一平平無奇庸常之人時,還望不要笑話。”

  蕭觀音如儀回禮道:“世子殿下過謙了。”

  她雖常居深閨,但因雍王世子殿下名聲太過響亮,神都城不知多少芳心暗許,家中仆婢經常議及此人,又因阿兄乃世子殿下屬官,日常閑談,時會提起世子殿下,言辭中對這頂頭上司,大力稱讚,十分敬服,故而她未見其人時,就已耳聽過許多許多。

  雍王世子宇文清,乃雍王嫡長子,姿容雅美,儀表瑰傑,一方麵似尋常貴族子弟,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好繁華精舍、鮮衣美食、美婢嬌妾,生活豪奢風流,另一方麵,才能又極出眾,當世年輕子弟,無有與其比肩者。

  在十五歲時,與當朝天子之妹——升平公主成親後,宇文清即入朝輔政,起先眾朝臣不服一少年參議軍國大事,私下非議頗多,但隨時日漸久,眾人見宇文清雖年紀輕輕,但見識氣魄膽略,無一不遠超同齡之人,對時局分析鞭辟入裏,理政手段老成,身份高貴卻不驕矜,任賢用能,禮賢下士,方方麵麵都極優秀,漸都心悅誠服。

  於是,在今年年初,宇文清以十九歲之齡,即領京畿大都督、拜吏部尚書時,朝野已無非議之聲,雖說宇文清如此年輕即能擔此高位,是因他的生父,乃北雍真正的掌權人——雍王殿下的緣故,但他的能力,也的確能擔起大都督與尚書之職,在其入朝輔政四年之後,天下間再無人懷疑雍王世子不世之才。

  如此風雲人物,自受萬眾矚目,宇文清身份高貴、才華橫溢,既是風流貴公子,又領|安|邦輔國事,兼又生得極為俊美,一舉一動,皆受世人關注,或可引領風潮,如其曾好仿魏時名士,著褒衣博帶、飾青玉、執麈尾,一時神都城年輕男子,從其者眾,處處可見魏衣風流,又如宇文清擅書,自創逸白體,書來如行雲流水、瀟灑俊逸,京中好書之人爭相集其真跡,從前哥哥偶得一張,還十分歡喜地特地拿與她看,她好奇看去,見果真名不虛傳。

  但,當時看時,怎會想到自己會與高高在上的宇文家族有何牽連,怎會想到,那張逸白書的主人,會是她的夫兄,蕭觀音心中暗自感慨人生際遇變幻無常,麵上不露,依然沉靜,而宇文清聽她仍喚自己“世子”,而非“大哥”,微微一笑,也未就此再說什麽,隻在眾人麵前,簡單說了幾句“往後一家人,莫要拘束”之類的尋常客套話,便不再多說。

  其後,宇文泓又引蕭觀音一一見了其他弟妹,而後一大家子人,共用早膳,恭送雍王與王妃後,陸續散開,宇文家的幾位小姐,因見多了一位嫂嫂,不僅貌若天仙,還比先前那位倨傲的公主嫂嫂,看著要溫柔可親許多,原要親近說話,但都被各自母親笑攔下來,“新婚首日,新婦得與夫君守在一處呢”,遂都隻能暫且作罷,期待來日。

  但,身為夫君的宇文泓,沒甚要與新婦守上一日的心思,見堂外春光燦爛,立興致勃勃地對宇文清道:“大哥,你今日休沐不是?帶我去西苑狩獵吧,好久沒一起打獵玩,我手都癢了!”

  宇文清瞥看了眼他身邊的妻子,笑著道:“新婚第一日,陪弟妹在家走走、逛逛園子,才是正事,至於狩獵,往後有的是時間。”

  宇文泓道:“往後也有的是時間慢慢逛嘛!”

  宇文清還是笑,但那淡笑中,已隱有為兄的威嚴,“哪有第一天冷落新婦的?這麽大人,都成親了,做事得有章法,不能隨意胡鬧了。”

  宇文泓聞訓不說話了,但耷拉著腦袋,很不高興的樣子,似是和自己哥哥賭起氣來了,蕭觀音見狀,正要開口說話時,又聽一少年聲如碎玉道:“帶嫂嫂一起去,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是十五歲的四公子宇文渢,他身著一襲淺碧春衫,立在堂外煦風中,如春日裏最鮮嫩的一枝新柳,款款走近,語氣歡欣,“也帶我一起好不好”,眸光清澈無暇,像是單純愛玩的美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本章我向我老婆一一介紹了我的情敵,不停地誇獎他們有多優秀,還給他們創造了相處的機會,雖然我現在是裝傻,但我後來回想此事時,覺得我現在是24k純傻……

  男主裝傻,往簡單了說,就是為了現在能活著,以後能活好

  雖然看著又傻又狗的,但這狼人心是真黑真狠,也就女主這種佛人,能在前期包容傻狗、後期鎮住瘋狼了……

  因為申榜要壓字數,所以這兩章隻能短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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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章 當年

  風和日麗的杏月時節,貴族子弟常往京郊圍場狩獵遊樂,神都城寬闊大街上,常有錦袍男子飛馬在前,十數扈從乘騎在後,舉鷹牽犬,呼嘯而過,來往民眾平時都已習以為常,懶怠多看,但今日,卻都被吸引住了目光,不由紛紛駐足,抬首望去。

  不僅僅是前呼後擁、背弓擎鷹的扈從過百,人數眾多,遠超尋常大家,令人咋舌,不僅僅是那正中兩匹神駿上的年輕男子與翩翩少年,容貌俊美,風姿特秀,引人注目,也因這一眾高大乘騎中間,竟有一輛紗羅輕覆的碧油香車,內有倩影幽映薄紗,春風偶爾吹起一線車前羅帷,隱約可見佳人窈窕,容光勝雪。

  貴族男子出門狩遊乃是常事,但這般相貌出眾,又攜女眷出行,便極少見,時人慕色,美人出遊,常被人圍觀,甚有“擲果盈車”之事發生,來往路人既貪看錦袍俊郞,又好奇那車中女子,一邊圍看,一邊議論,究竟是這兩名男兒,攜姐妹親人出遊狩獵,還是那車中佳人,是那位看著年將弱冠的英俊郎君的美貌妻室。

  熱鬧的議論聲,漸傳入了路中一行人的耳中,驅馬緩行的宇文渢,眸光帶笑地看了眼身邊的大哥,微側首,對另一邊的二哥宇文泓笑著道:“路人無知之言,二哥不要往心裏去。”

  宇文泓才不把這些話往心裏去,他人坐在馬背上,心神卻像是早已飄到了西苑圍場,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到那裏,對因碧油香車跟行,而致眾人驅馬緩行、不能鞭馬狂奔一事,極為不滿,回頭望了眼前進得慢慢吞吞的馬車,有些氣呼呼地轉過身來,忍不住著急道:

  “我說不要帶她一起,你們卻都讓我帶著,現下這麽慢慢吞吞地走,得什麽時候才能到西苑圍場?!麻煩!娶妻子就是麻麻煩煩,從一開始就麻煩得很,我說我不需要成親,一個人高興地很,母妃卻非說我大了、一定要成親,成親有什麽好,連馬都不能自自在在地騎……”

  宇文清聽宇文泓起先還是低聲嘟囔,漸漸充滿怨氣的聲音越來越大,也不知傳入後頭車中沒有,輕斥一聲,打斷了他的怨詞,“別混說,成婚首日,就將新婦一人扔在屋中,像什麽樣子?!你昨日親迎喊門那出鬧的,活像土匪搶親,已在京中傳了出來,也就是父王疼你,才不與你計較,若換了其他兄弟,早挨打了,做事別太不像樣,弟妹好歹是世家女兒!”

  北雍朝堂與世家大族牽連甚深,蘭陵蕭氏雖不及風頭正盛的十大望族,近年來式微,在朝堂上也不顯著,但也已綿延百年,不應輕待,至少在人前,禮節應當做足,不留話柄,宇文清有心同宇文泓講說講說,但見他被他低斥了一聲後,頭垂得像隻鵪鶉鳥,緊抿著唇,一聲不吭,也不知是被訓服了還是在憋氣,再一想,說與他,他也不定能聽懂,白費口舌,也就不再多說什麽,隻忍不住狀似無意地回看了身後馬車一看,暗想那車中之人,有沒有將二弟那番怨語,聽進耳中去。

  正想著時,圍觀的人群中,忽響起一聲男童驚呼,“二傻子!”

  原是路人中有些昨日也好奇圍看了宇文二公子去安善坊蕭家親迎,認出了那在兩位貴公子身邊驅馬的,不是個穿得好些的扈從,正是宇文家的二公子,但認出了,他們也隻是竊竊私語而已,隻童言無忌,直接喊出了神都城民眾私下對宇文二公子的稱呼——二傻子。

  這一聲下來,其他民眾,也大抵猜知了這一行人的身份,立安靜了,並有無盡的惶恐蔓延開來,那驚呼出聲的小男孩,早被他家人按跪下來,戰戰兢兢地伏首在地,大氣也不敢出。

  為這一聲懲處平民,似太過了,可若不管不問……宇文清看向二弟宇文泓,見他似是什麽也沒聽見,還是一味地低著頭,縮得像隻鵪鶉,埋首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像是仍在為車馬緩行的緣故,暗暗生著悶氣。

  在他身後不遠,碧油馬車輕紗窗帷掀起一線,又無聲落下,悄看了眼車外情形的蕭觀音,微垂著眼,望著自己身上胡袍袖口的金線蔓草花紋,心思也似這些繞纏的蔓草絲,糾葛在一起,亂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