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415
  魏葬亦接著她的話開口道:

  “魏葬剛到東堯的時候,小姐曾問我叫什麽。今天,小姐還能再問一次麽?”

  楚禾心下了然,唇邊掛著笑,極為認真地開口道:

  “你叫什麽名字?”

  “魏藏。”

  許久之後他又輕聲開口:

  “魏城的魏,寶藏的藏。”

  月色猶如當年清冷,卻未見舊日的生離死別。

  昔年月下來去無影的刺客,如今真正成為了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在陽光之下的少年。

  ==

  等到送走魏藏之後,楚禾獨自一人回到了寢宮之中,洗漱過後便躺在了偌大的床榻上,隻塌邊點著一盞孤燈。

  她靜靜地望著那簇明亮的火苗,腦中回想著自己經曆的這一世,心中忍不住一陣悸動。

  看起來,她似乎改寫了許多人的結局。

  魏藏尋回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成為她生命裏的影子,而是正大光明地走出了陰影之下,沐浴著陽光,書寫著自己的故事。

  而她,也不再作為赫元禎的附庸,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的楚妃娘娘,在無盡深宮之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青春流逝。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亦得到了前世從來不敢奢求的東西。

  她想著想著,眼前跳動的燭火似乎漸漸將她催眠,眼皮也困得打起架來,慢慢闔上了雙眼。

  不知她一個人睡了多久,忽然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之中。

  那人輕嗅著她發間的清香,覆在她耳畔吻著,說了幾句纏綿飄渺的話。也不知內容是什麽,她在夢裏羞紅了臉,轉身翻進那人懷裏,熟睡到天明。

  ==

  第二日清晨。

  誰知她躺著躺著,卻愈發覺得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那不對勁的感覺來源於她的小腹,她忽然感覺到有什麽硬邦邦的東西硌著她難受,甚至隔著兩層褻衣也磨得她嬌嫩的皮膚生疼。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東西存在感越來越明顯,讓她很不舒服,像是睡在原本柔軟舒適的床榻上突然間多了件硬物一樣。

  她原以為是因為自己睡的不老實,才將被子卷在了身下硌著了自己。

  可是楚禾睡的迷迷糊糊地,半分也睜不開眼睛,於是便閉著眼睛伸出手去按了按那東西。

  誰知她的手心卻觸及一片滾燙,亦感覺到那並不是來源於自己身上的體溫。

  而且…這東西的手感怎麽…

  楚禾一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某人身上睡了一整晚。

  再低頭一看,直到她看清楚方才被自己“按下去”的東西是什麽,當即便被嚇醒了。

  她鬧出的動靜驚醒了赫紹煊,隻見他仍舊閉著眼睛,而幹啞的嗓音則幽幽地傳到她耳邊:

  “摸完就想著走?楚禾,你什麽時候能對我公平一點?”

  楚禾咽了咽口水,剛想偷偷摸摸地從他身上下去,卻瞧見赫紹煊睜開一雙略顯疲憊的鳳眸,懶懶地望了她一眼。

  雖然他一聲沒吭,手上的動作卻半分不減。

  一隻手扣著她的腰,一隻按著她的手,又闔上雙眼閉目養神。

  楚禾見掙紮無望,剛一抬起頭來,卻看見他一副憔悴的模樣,想說的話一股腦全忘了。

  她用下巴輕輕抵在他胸前,抬起右手用素指摸了摸他眼下的烏青,輕聲問:

  “什麽時辰才回來的?我也沒聽見…”

  他薄唇輕啟,淡淡開口道:

  “寅時三刻回來的,你早就睡得跟小貂一樣熟了。我一上榻,就抱著我不撒手,哼哼唧唧地硬要爬到我身上來才肯睡。”

  楚禾騰地便僵住身子,剛要試圖將自己的手腕從他手裏抽出來,卻發現抽不動,隻能咬著牙說:

  “我睡覺一向很安穩…從來不鬧人的…”

  赫紹煊終於睜開一雙眸子,嗓音慵懶:

  “一個人睡覺老不老實這件事,隻有她的夫君有發言權,旁人誰會整夜整夜陪她入眠?”

  楚禾抿著唇想了半晌,似乎也沒有別的理由反駁,隻好繼續氣鼓鼓地躺在他懷裏。

  赫紹煊忽然問道:

  “你昨天去天牢了?”

  楚禾心尖尖上跳了一下,自知瞞不過他,便說道:

  “是。聽說瓊善最近又有點瘋言瘋語,傳得越來越離譜,我便去看了看她。”

  她說著說著,正準備將她昨日從天牢裏拿出來的問名冊殘頁告訴他,卻聽見他開口道:

  “以後少去那種地方,當心老鼠咬了你。”

  楚禾打了個激靈,忽然想起昨天看的閑話本子上就有幾個靈異故事,說的就是老鼠成精以後半夜吃活人的,指尖兒倏地便冰叭涼,一時間也忘了要說什麽。

  就這樣,他們兩個在床榻上賴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洗漱用膳。

  赫紹煊穿好朝服之後,楚禾習慣性地走到他麵前去,為他仔細整理了一遍衣襟和腰帶。

  素手剛剛挪到他衣襟上,卻忽然被他擒住。

  她抬頭看了赫紹煊一眼,卻見他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朝?”

  楚禾愣了一下:

  “我…?”

  “不是你還有誰?你不會是閑話本子看多了,真當寢殿裏還有別的什麽看不見的東西?”

  楚禾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仍然追問道:

  “你去上朝,一向都不帶我的,怎麽今日要我去?不怕那些老臣們參奏了?”

  赫紹煊淡淡笑了笑:

  “恐怕他們今天可沒那個閑工夫。今日是殿試,北朝書院前三十名都會來考試。你隻需要坐在旁邊看著就行了,又不用動腦筋。”

  楚禾想了想,還真的想見一見這位溫羽姑娘的真容,於是便讓立夏翻出一身紫色朝鳳禮服出來換上,跟赫紹煊身上的暗紫朝服倒是很登對。

  等她換好衣服,赫紹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眼帶笑,忽然將她拉近到自己麵前,親手給她係上腰帶。

  楚禾低頭一看,卻看見那條腰帶上似乎暗藏玄機,有些鼓鼓囊囊的樣子。

  她忍不住伸手往裏側一摸,卻摸見一個暗兜,竟從裏麵撚出一塊梅子糖出來,外麵還裹著薄薄的米紙。

  她兩隻手驚喜地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那根腰帶,絲毫不覺得這東西使她腰粗了半寸。

  “這是什麽時候準備的腰帶?我怎麽從沒見過?”

  赫紹煊不動聲色地為她係好才開口道:

  “前兩天宮裏做新衣,尚衣局選了些樣子過來,正好你不在。我想若是鑲嵌著珠玉的腰帶你帶著估計也不喜歡,就讓他們做了這條帶暗兜的,裏麵裝一些你愛吃的糖沾和點心,你上朝也不會無聊得要睡著。”

  楚禾高高興興地將梅子糖送到他嘴邊,卻見他皺了皺眉,還是就著她的手含進了嘴裏。

  她笑開了花,自己也捏了一塊放進嘴中。

  梅子糖酸酸甜甜,吃起來不會覺得膩味,是她最愛的糖。

  赫紹煊看著她高興的模樣,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低聲道:

  “裏麵給你裝得多,但不許多吃,一天五顆。”

  楚禾摸著自己的小肚肚,小心地數了數裏麵的糖,暗暗算著自己能吃幾天,接著便高高興興地跟著他一起走出了朱雀宮。

  雖然朝臣們都有所準備,可是看見赫紹煊果然帶著楚禾來上朝,還是免不了心裏一驚。

  尤其是那幾個參加監考的老臣,原本這些時日就被溫羽奪魁的事情受累奔走著,如今見到王後竟然真的站在了朝堂上,心裏又是一陣不快,唉聲歎氣的模樣,像是東堯將亡一般。

  赫紹煊將她帶到一處準備好的側間裏,親自將她送到竹簾後麵,又用自己的身影擋住她,低頭覆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

  楚禾臉上泛著一絲紅暈,朝他點了點頭。

  赫紹煊隨即便轉過身,掀簾走了出來,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消失。

  等他坐到王位上之後,臉上便凝著朝臣們往日裏常常能見到的冷冽。

  赫紹煊轉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唉聲歎氣的老臣,淡淡開口道:

  “嚴卿,既然考卷已經出完了,你還歎什麽氣?難不成現在才想起來有什麽難題忘記加上去了?”

  嚴素青是個年逾半百的文臣,平日裏最是迂腐守舊。

  聽了赫紹煊的話,他便跪到地上,沉聲道:

  “王上,老臣隻是望見王後娘娘駕臨,忽而想起了一則舊事罷了,並非是什麽要事,王上還是別聽了,免得聽了心情不好。”

  他雖這樣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裏卻帶著一絲期許的光芒,似乎很想讓赫紹煊繼續追問自己。

  誰知赫紹煊卻笑了笑,開口道:

  “沒事就好,嚴卿身體不好,若是考試的這三個時辰經受不住,提前回家也是可以的。來人,給各位愛卿賜座。”

  他一聲令下,卻見一排宮人們便抬著長案分到兩邊,請諸位大臣們入座。

  嚴素青見他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正是悶氣的時候,卻見諸位同僚也無一人出來幫他說話,便隻能將一口氣生生咽下去,一言不發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待眾人落座,宮人們便在大殿中央擺上三十張桌案和蒲團,供那些前來參加殿選的考生們落座。

  不一會兒,一個掌事太監便領著一隊考生魚貫而入。

  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進入朝堂這樣的地方,雖則眼中放光,卻也並未露出太誇張的神情。

  楚禾則眺望著人群裏,四下尋找著那個隻跟她有過書信來往的溫羽的身影。

  她本來想著,溫羽是這次殿試當中唯一的女子,應該甚是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