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4113
  可她放眼望去,一直等到那三十張桌案都坐滿了人,也不見任何一個女子的身影。

  立夏見她這麽翹首以盼的模樣,忍不住低聲道:

  “娘娘,恐怕溫羽姑娘也怕引人耳目,所以扮成男裝前來。娘娘不必擔心。”

  楚禾一聽她的話,覺得也有道理,於是便安下心來,等待著那些老臣們頒布新題。

  雖然楚禾不知道每年考試的難易程度,可是從大多數考生的臉上,她卻看出了今年的題目一定比往年難很多。

  直到沙漏都開始計時了,仍然有考試咬著筆頭,不知如何落筆。

  而那其中卻有幾個考生,自從聽完選題之後,隻不過略一思忖便低頭落筆,快速地寫了起來。

  他們各自寫好的試卷都一層一層地放在旁邊堆疊好。每過一個時辰,便有宮人們走到他們身邊去,將他們的試卷收攏在一起,拿到後麵打亂順序再依次遞給文臣們閱覽,最後遞送到赫紹煊的案頭。

  因為那些試卷上都寫得是化名,早已提前在北朝書院做了備注。那些化名除了考生和宮中的監理之外無人認得,這樣也可確保殿試的公平。

  幾輪驗卷過後,文臣們幾乎都粗略達成了一致,從所有的試卷當中選擇出了前三甲,遞到赫紹煊案頭。

  下麵的考生們見狀,紛紛捏了一把汗,卻又不敢盯著王上看,隻能時不時地抬頭瞟一眼,試圖從他臉上捕捉到些許不一樣的痕跡。

  隻見赫紹煊不過粗略看了一眼,便大概有了印象。

  正當眾人以為他要公布名次的時候,卻見他忽然站起身來,握著三份試卷走到了側間。

  楚禾此時正打量著外麵的考生,見他忽然進來嚇了一跳,小聲問:

  “你怎麽進來了?”

  赫紹煊將手中的三份試卷遞送到楚禾麵前:

  “今年的前三甲,你看看應該讓誰做第一?”

  楚禾側耳聽見外麵臣子們小聲的議論,連忙推辭道:

  “我也不懂時政,看了不也白看?”

  赫紹煊卻並不在意,臉上浮起一層笑意:

  “我心裏已經有個大概了,隻是看看你跟我想的一不一樣。這三甲都是他們親自甄選出來的,又不是你選的,他們再頑固也埋怨不到你身上。”

  楚禾抿了抿唇,接過那三分試卷簡略看了一遍。

  第一份試卷字跡堅實有力,一看便知是個性情極為穩重沉著之人。他所論述的議題是律法,陳詞有理有據,慷慨激昂,楚禾看完也隻有連連感歎人家才學深厚的份。

  第二份試卷字跡則秀麗溫和,講的也大多是關於民生減稅一類的議題,言談之中盡顯仁慈,看起來是個身世優渥的才子出身。

  而第三份試卷的字跡相比起前兩份,更顯得疏狂不羈一些。他所論述的既不是嚴肅的律法,也不是民生,更不是軍務,反而另辟蹊徑,將朝堂上各處用人製度淺淡梳理分析了一番,言辭簡單,卻可見思路清晰。言談之中亦不乏運籌全局的格調,顯然是上品。

  隻是楚禾看來看去,卻發現這三份試卷與之前溫羽的字跡不相同,心中不由地有些失落。

  赫紹煊挑了挑眉道:

  “怎麽了,這前三甲都不好麽?”

  楚禾搖了搖頭:

  “不是。這三甲都很好,尤其是最後一位,行文間坦蕩疏闊,由小及大,思路甚是清晰,連我都看得津津有味。”

  赫紹煊臉上展顏一笑:

  “與我所想一致,那就定他為狀元了。”

  見楚禾點頭同意,他便從簾後踱步而出,笑道:

  “這位化名‘狂草居士’的考生,理當奪魁。”

  侍在殿前的大太監聞言,立刻便高呼道:

  “魁首——‘狂草居士’覲見!”

  楚禾正聽得心不在焉,卻忽然聽見外麵驚呼一聲,一聲清冽堅毅的女聲傳入耳中,不由地愣神望去。

  “狂草居士溫羽在此——”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的更新約莫都要挪到中午12點以後到下午3點之間惹!

  這裏謝謝粟粟送的手榴彈!

  謝謝fairy,月芽,鹿港小鎮送的營養液!

  還有個小天使名字顯示不出來?我這兒看是個空格。謝謝空格小朋友給我送的營養液,哈哈

  第七十三章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二更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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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這道清冽的女聲, 不僅是楚禾, 幾乎整座大殿的人都為之瞠目結舌。尤其是此次負責監理殿試的文臣們, 聞言更是震驚萬狀。

  尤其是方才剛入大殿就沉著臉的嚴素青,此時更是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歪歪斜斜地衝向立在殿前的大太監那裏, 從他手中不由分說地將花名冊一把扯過來,。

  那大太監見他資曆尚老, 不敢貿然與他爭奪, 隻能看著他那顫顫巍巍的手翻開花名冊。嚴素青一連往後翻了幾頁, 這才終於在角落裏找到“狂草居士”的落款。

  果然,在那行草的落款之下, 明明白白地標注著“溫羽”二字。

  這位曆經半百滄桑的老臣仿佛終於被現實擊垮,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一邊哭的撕心離肺一邊又笑得合不攏嘴,形容幾近瘋癲。

  立在武將之首的赫子蘭旁觀著殿上發生的一切, 有些不忿地開口道:

  “嚴大人, 這可是你們幾位大人嘔心瀝血想出來的考題, 這前三甲也是由你們親自所選, 誰能牽著你們的心思走?嚴大人不開心也就罷了,怎麽還哭起來了?如此殿前失儀, 就不怕王上怪罪麽?”

  嚴素青被他一激, 忽然從地上猛地站起身來,緩緩地環視一周,忽然指著身後與他一起核定出卷的老臣們, 一雙眸子怒視著對方:

  “你們!是你們將這試卷泄露給溫羽!你們…竟如此不公不正!”

  那幾個被他所指的老臣聞言驚駭,皆失聲道:

  “嚴大人何出此言!我們幾個是王上特意擇出來的,如何能作出這種事!?”

  赫紹煊此時雖亦是驚詫,但到底穩住了心神。

  他見嚴素青已經失心瘋,竟然開始無端指責同僚,便忍不住朝眾臣搖了搖頭。後者一見他的眼神,立刻便順從地噤聲不語。

  赫紹煊又轉而吩咐身邊的侍官道:

  “來人,將嚴卿扶下去歇息…”

  誰知還不等諸位侍官走上前攙扶,嚴素青卻忽然老淚縱橫,猛地便撲倒在赫紹煊麵前,悲戚高呼道:

  “王上,我等老臣乃是奉祖製而為之,並非寸心刁難…就算這溫羽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可她畢竟是一女子,王上也斷斷不可重用啊…王上,玉京禮崩樂壞頹勢在前,我東堯乃是新興之國,如何能重複走上這樣的老路啊…王上明鑒…”

  溫羽聞言,卻淡淡睨了他一眼,便膽大地開口道:

  “嚴大人,溫羽正是因為尊敬您的地位,所以才前來參與殿試。嚴大人您先前說溫羽的初試不過是運氣使然,要強行加試,可如今等溫羽順利完成了嚴大人的試題,卻又為何在殿前如此百般刁難?嚴大人既然看不慣溫羽進入朝堂,就事論事便罷了,為何又要以玉京為例大肆抨擊?什麽禮崩樂壞…玉京如今的頹勢難道是因為溫羽麽?王上既非天子,而謝相更非趙相,兩者如何比擬?!”

  嚴素青被她三言兩語弄得說不出話來,又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朝自己的幾位同僚投去目光。可是經曆了他方才那樣的無端指責,如今朝堂之中竟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言幫他。

  一時間,殿試之前的局勢反而全盤顛倒了過來,一切矛頭都從溫羽轉移到了嚴素青身上。

  就在嚴素青節節落敗,正要被幾個侍官強行拖下去的時候,大殿側間卻忽然傳出一陣溫和徐緩的聲音,隨之有一個紫色華服的身影飄然而出,宛如謫仙般曼妙生姿:

  “妾身有話要說——”

  眾人一早便知道那是當朝王後,盡是屏息凝神地朝她投去目光。

  她還未走到殿前,那宛如攝魂的嗓音便又適時響起,這一次則仿佛帶上了一柄柔軟卻異常鋒利的軟劍,直插心髒——

  “妾身同意嚴大人所言,該女子不可進入朝堂,請王上立刻將此人除名,關入天牢看押候審!”

  隻見溫羽聞言過後,那張素白清秀的臉上頓時便是一陣凝滯,滿目不可置信地朝楚禾投去目光。

  殿上所有臣子也紛紛嘩然,顯然是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畢竟就在溫羽最遭受非議的那幾天,楚禾為了表示立場,更是遣了自己身邊最是得寵的大宮女,拿著上好的文房四寶及珍貴古籍送到桐文館,指名賞賜給這位新晉才女。

  怎麽才兩三天的功夫,她的態度竟如此大變?

  赫紹煊見她臉上的神情緊繃,便知道她一定是察覺了什麽,便沒有出言阻止,隻是默許著她從側殿走到朝堂之上。

  溫羽看到這位一向支持她的王後竟對她發起一番突如其來的攻勢,她似乎有些站不穩了,臉上也全然沒有了方才麵對嚴素青時的冷靜沉著,反而顯露出一絲極淡的惶恐。

  饒是這樣,她還是要硬著頭皮開口:

  “娘娘何出此言…?溫羽自認並沒有做出任何不敬娘娘的事。”

  楚禾麵色放緩了許多,抬手慢慢攏了一下額前的發絲,緩緩朝她的方向踱了兩步,溫聲道:

  “你的確從未有過不敬之舉,而本宮也的確非常欣賞你。隻不過,那是從前,或者說,那是我還未見到你這張臉的時候。若本宮記得不錯,在天子接風宴上,第一次站出來支持謝相設立桐文館才女的人,就是你吧?當時本宮並不知道你的名字,隻不過你這張臉,倒是讓人記得清楚。”

  溫羽那雙平靜如水的雙眸之中明顯閃過一絲波瀾。

  可她卻到底還是穩住了心神,微微頜首欠身道:

  “娘娘的記性很好,溫羽的確是第一個站出來的良家子。隻是,這與娘娘所說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楚禾的目光盯在她身上,不至於鋒利異常,卻像是一層細密的春雨一般,片刻也沒有從她身上挪開:

  “因為你太膽大了,你撒下一個彌天大謊,竟然還期盼著將所有人都蒙在鼓裏?你是不是忘了,本宮也與你一樣,來自玉京?”

  赫紹煊聞言,臉上倏然一冷,忽然從王座走了下來,徑自朝她們所立的方向而來。

  臣子們見狀亦紛紛站了起來,看著大殿前對峙的兩個女子,卻仍然立在原地不敢言語。

  赫紹煊則走到楚禾身邊,用身子將她和溫羽隔開,眼神之中充滿了戒備。

  楚禾見狀,卻朝他溫柔一笑,輕聲說:

  “王上放心,妾身不會有事。因為這個溫羽,大約並不是來害我的。或者說,她不是來害任何人的,隻是想拚盡一切進入東堯朝堂而已。隻是因為她太過心急,冒的太快,所以才露出馬腳。我說的對麽,溫羽?”

  溫羽埋著頭,緊緊地咬著唇不語,半晌過後才抬起頭來開口道:

  “娘娘所言沒錯,進入朝堂原本就是溫羽所想…隻是…溫羽不知道自己哪裏撒了謊?還請娘娘明示——”

  赫紹煊此時亦明白了楚禾心中所想,冷冷地看著溫羽開口:

  “你到底是誰?”

  楚禾先是輕輕扶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接著又遞給他一個安慰的表情,從他的庇護下翩然走出,看著溫羽開口道:

  “你曾在天子接風宴上說,說你是三代奴籍,渴望通過桐文館改變自己的命運,也改變家族的命運,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