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637
  “王上回來了麽?”

  宮人恭順地答道:

  “回娘娘,還沒有。”

  楚禾正準備踏進殿內,轉頭卻瞧見十元和斂秋兩個嬉鬧著走過來,手裏好像還提著什麽東西。

  兩人一看見她,連忙迎了上來行禮。

  楚禾蹙眉道:

  “這麽晚了,你們去後花園做什麽了?”

  斂秋連忙將手裏的一隻竹籠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小門:

  “娘娘不知道,今日奴婢給這隻新來的雪貂喂食的時候,它竟一下子竄了出去。奴婢追也追不上,便請了十元幫忙。還是他腦子靈光,說這雪貂最是嬌養的,在外麵活不了多久,隻需要在裏麵放點它愛吃的東西,它自己就會走進陷阱裏去…”

  楚禾聽得心不在焉,卻猛然被這句話砸得打了個激靈!

  她腦海裏回響著她剛來東堯的時候,赫紹煊警告她的話——

  “…無論這世上有多麽瞞天過海的計謀,在謝照衡麵前統統都是兒戲…你絕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除非他自己走入你的陷阱當中…”

  夜風吹動她的衣衫獵獵作響,一陣又一陣的陰涼從背後爬上她的脊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推一推小姐妹的古言文兒,已經開啦《愛妃以嬌氣服人》by花落烏衣巷

  文案如下:

  徐幼瑤身為宰相嫡女,天生一張嬌豔惑人的臉和一副嬌軟婀娜的身段,是眾貴女拈酸羨慕的對象,亦是京城眾兒郎眼裏的夢中情人。

  一朝失勢,她自雲端跌下,眾人都抱著看戲心思。

  隻道這般禍水美人,若無家族庇佑,日後必然淪為權貴玩物,蹉跎至死。

  徐幼瑤便鼓起勇氣想,與其落在他們手裏,不如嫁給皇帝。

  雖是性情難測的暴君,但若能博得一分憐愛,於她,於徐家,都是好事。

  可後來她才明白,帝王無情,一分真心都難求。

  那日,徐幼瑤紅著眼圈:“你找誰都好,我不要跟你了。”

  誰知那出了名桀驁不馴的男人竟抱住她,放低身段哄著,聲音微啞:“……乖瑤瑤,沒有別人,孤隻要你。”

  第七十二章

  ==

  楚禾由此想起她第一次見謝照衡的場景。

  雖然當時的她並沒有太多排斥, 隻是後來無意得知了他謀士的身份, 心裏油然而生的反感加上赫紹煊對他的忌憚交雜在一起, 使得她初識謝照衡的時候,心中充滿著忌憚與不喜。

  那麽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信任他的?

  楚禾獨自一人呆坐在空蕩的大殿當中,腦中久久地詢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卻始終都沒有尋到答案。

  那人渾身都是令人捉摸不清的態度,時而覺得與他相處如沐春風, 時而又覺得他古怪神秘, 身上好像全都是秘密。

  可是這樣一個人, 從被所有人排斥,逐漸成為掌握東堯命脈的丞相, 到底憑的是什麽?

  憑他敢於在東堯軍開進出雲川之前,冒著所有人的反對也要阻止的勇氣?憑他在隨軍出征時立下的無雙智計?還是因為他永遠可以在東堯每一次陷入困境的時候,都能拿出絕佳的方案力挽狂瀾?

  或許就是他從始至終的煎熬心血被人看到眼裏,久而久之, 所有人便默認他是一個治世良臣, 是可以全心信任的忠良。

  可是細細想來, 倘若他是一條殺人於無形之中的蠱蟲, 也會在不知不覺之間滲入骨髓,再難拔除。

  也許在楚禾心裏, 他是有著絕對的能力將東堯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

  這時候, 立夏捧著一盅滾粥過來送到她麵前,攪亂了楚禾的思緒,也將她拉回了現實:

  “娘娘, 夜深了,吃些東西該歇下了。”

  楚禾點了點頭,抬手剛要將湯盅打開,卻忽然又停下動作,轉頭望著立夏問:

  “立夏,你覺得今日關於謝相的事…可信麽?”

  立夏自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下意識地稍稍一滯,神色似有些不自然地往殿外看了一眼。

  楚禾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於是便開口安慰道:

  “現在就我們兩人在,隻當是閑聊,你放心說便是了,我隻隨便一聽。”

  立夏微微頜首,似乎思慮了片刻開口道:

  “娘娘,立夏沒讀過書,也沒什麽見識,自認也不懂他們所言的謀士詭計和朝堂陰謀,所以奴婢隻能講眼前看見的東西。

  娘娘想一想,我們方才來東堯的時候,此處這是什麽樣光景?朝堂之事奴婢不清楚,可是娘娘遇到的事奴婢都看在眼裏。頭兩個月,光是娘娘自己遇到的刺殺便有三次之多,可見局勢可謂混亂不堪。

  可是這方才半年過去,自從王上身邊得了娘娘和謝相以後,局勢一日穩過一日。就拿這一回溫羽姑娘又通過北朝書院的初試來看,丞相帶頭成立的桐文館鼓舞了多少貧寒人家走投無路的士子才女?這若放在玉京,他們可能永無出頭之日,甚至會為了求生淪為粗使或賣笑姑娘。可是謝相願意給他們這個機會,才能讓那麽許多的老百姓看到了希望。

  奴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這謝相做出來的事情,都是實打實的好處。若他是個心懷叵測的人,又為什麽東堯會在他的治下越來越好呢?”

  楚禾凝神仔細地聆聽著立夏的肺腑之言,沉默良久,臉上也似乎微微又所動容:

  “果然是置身事外才能看清許多事情。我身在局中,反而看得沒有你清楚。”

  立夏長長歎息一聲,小聲道:

  “奴婢的話,娘娘也就隨便一聽。論起朝堂中的事,奴婢是一絲一毫也不知道。或許這其中牽扯到許多更複雜的東西,王上和娘娘也必須思慮得更多…”

  楚禾搖了搖頭:

  “或許早在問你之前,我心裏已然有了一個答案。他若真有異心,不會一點破綻都不露。從前我問他為何要扶持一個毫無勝算的東堯,他明明可以說很多別的,比如建功立業,逐鹿中原…沒有人會因為他有野心而忌憚他。可他竟然說,是因為向往先皇在世時的清明盛世…”

  說著,她臉上也不由地浮起一層欽佩,方才的陰霾似乎一掃而光。

  立夏見她這副模樣,讚許地笑了笑道:

  “娘娘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不要讓旁的聲音輕易左右。瓊善背後的上堯一脈已經被悉數處置,若是她如今還想要做什麽複仇,最好的那便是找一些無中生有的東西出來,隨便攀咬謝相。”

  楚禾聽了她的話,心裏覺得有幾分道理:

  “的確如此。若是瓊善真的有意攀咬,一定會抓住謝相死死不鬆口。畢竟當初,是謝相手提上堯領主的人頭,才將王上挾持天子的謠言破除…”

  立夏看著她越想越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抿嘴笑道:

  “娘娘,手裏的滾粥都成溫粥了,還是快些用了罷。胃裏暖和,晚上能睡得香些。”

  楚禾點了點頭,將湯盅打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剛吃完最後一口,她忽地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殿外有人在小聲交談。

  楚禾有些疑惑道:

  “這麽晚了,還會有誰來?”

  立夏聞言便立刻站了起來,匆匆往外麵走去一探究竟。

  隻見她走到門口,打開門看了外麵一眼,似乎跟什麽守在殿外的侍衛問詢了兩句,又走回楚禾身邊,輕聲稟道:

  “娘娘,是魏侍衛來了。他手持金詔,一路無人敢攔,隻有走到朱雀宮,才被禦前侍衛攔下。他說是明日啟程離都,想見娘娘最後一麵。”

  楚禾聞言,似乎並不意外,而是徑直走到一旁的妝台前,從妝匣裏小心取了些東西出來,吩咐道:

  “將人請進院子裏,我這就去見他。”

  立夏聞言,連忙去將大門敞開,命人將魏葬請入了院中。

  楚禾將準備好的東西拿在手上,走到外院。

  還未走下漢白玉階,便看見魏葬的背影。

  他今日穿著一身湛藍色常服,頭發用玉簪高高簪起,卻將剩餘的長發柔軟地披在肩上,一副溫文爾雅的麵孔當中帶著半分清冷,半分豪氣,看上去竟是一副行走江湖的劍客模樣。

  與從前楚禾印象中的模樣大為不同,他身上抹去了舊日許多痕跡,仿佛一個嶄新的人立在楚禾麵前。

  聽見她的腳步聲,魏葬偏轉過身子,朦朧清寂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讓他看上去似乎永遠都如從前那般幹淨純粹。

  見到楚禾,他臉上緩緩溢出一抹微笑,帶著留戀,亦帶著釋然。

  “魏葬…見過娘娘。”

  楚禾臉上也慢慢笑開,一雙溫柔的眸子望著他,輕聲道:

  “自從那日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你,以為你早就離京去魏城了。”

  魏葬低頭靦腆一笑:

  “前些日子奉了王命,幫助刑部追捕了一些趙鬱遺留在城中的暗樁,一直不得空前來拜見娘娘。下個月初九,魏陵就要動工了,魏葬打算親自回魏城,為先祖扶靈。”

  楚禾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幾樣東西交到他手上:

  “這是先前為你準備的令牌,還有一些金葉子,你都拿著。若想在哪處買一處宅院定下來,也可有些盈餘。還有這支骨笛…既是你父親的遺物,你便將它收好,心裏也有個記掛。”

  魏葬知她心意,便將她遞過來的東西收下,垂頭淺淺開口:

  “魏葬曾經說過,小姐於魏葬,永遠都是小姐。隻要魏葬一息尚存,這句話便永遠奏效。魏葬今日雖要離開,但來人倘若小姐需要魏葬,魏葬一定會出現。”

  楚禾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我記下了。”

  沉默了片刻,她又開口問:

  “魏葬,你以後去哪裏?”

  魏葬仔細想了想,唇角凝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眼中像是一個少年一般有了憧憬和光。

  他開口道:

  “待扶靈之後,先走一趟漠北,再去北堯草原,最後回玉京看看,然後再南下南堯,看看海上是怎樣一番光景…”

  楚禾笑道:

  “我差不多已經想到,日後大約江湖上會有一個行俠仗義的劍客,叫…”

  她與魏葬同時開口:

  “魏藏?”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