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886
  楚禾聞言不由地停下腳步, 眸中帶著一絲不解望著謝照衡。

  “丞相是認為, 此事還有什麽不妥之處, 或是被我遺漏的地方麽?”

  謝照衡搖了搖頭,餘光望了望身後的侍從和其他閑雜人等,低聲道:

  “娘娘, 此處不是可以詳談的地方。”

  楚禾神色一凜,斂去眸中淺淡的憂慮之意, 側身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引著謝照衡走入原先議事的側殿之中。

  待二人在殿內坐定, 立夏從外麵送進一壺清茶,便又退了出去。楚禾親自為謝照衡斟了一盞, 後者倒也不推辭,隻朝她拱手一揖,說了一句“多謝娘娘”。

  楚禾稍一頜首,在他對麵的蒲團上坐定, 頗為仔細地開口道:

  “丞相究竟是為何不讚同本宮現在就去向王上稟報?難道這其中, 還有什麽我們尚未解開的謎團麽?”

  謝照衡垂下眼簾, 默認了這一點:

  “娘娘急於洗雪魏氏的冤情, 急於向王上展示出當年的真相,甚至急於以此減輕魏葬所犯下的罪行, 老臣皆了然於心, 自然不該橫加阻攔。然則這背後還有許多未盡之事,等待娘娘去做。若是錯失良機,恐怕日後還要被卷入類似的漩渦之中。”

  楚禾被他說中的心事, 似乎也察覺到自己有些過於著急了,於是便沉下心來虛心請教道:

  “丞相所言極是。魏家這件冤案雖然已經找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追查到了姚嵩與上堯領主身上,可是此事還遠遠沒有查到頭。”

  謝照衡讚許地點了點頭:

  “娘娘果然是蕙質蘭心。單憑一個貪心不足的姚嵩和一個野心勃勃的上堯領主,怎麽會想得到拿一個不起眼的昆陽令開刀?他們雖然是得益者無疑,但昆陽令的意義遠不止於此…老臣此番隨軍北上時粗略計算了一下,單憑瓊州草原和杞海大田每年的糧草產量就超過百萬石,可是這兩年上供給東堯朝廷的不過其中三分之一。那麽剩下的究竟落入誰的口袋了?”

  楚禾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忍不住開口道:

  “原來幕後之人策劃這一場冤案,並不是為了離間王上與昆陽令,而是為了昆陽大倉的糧草?”

  謝照衡忽然沉下臉來,神色痛惜道:

  “陷殺忠良隻是其罪之一,以重利誘得上堯領主生出野心是其罪之二,而謀取昆陽大倉大半產量其罪之三。這最後一條,才是重中之重。此計一箭三雕,實在陰毒非常,若非擅於詭計的策士不能做到。”

  楚禾垂眸,眉宇間染上一層淡淡的憂愁,腦中忍不住閃過那個瘦削陰戾的男人:

  “是趙鬱。”

  趙家那個詭譎的天才,雖然他始終用著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作為假象,來以此自己的城府。可是冥冥之中,他卻用翻雲覆雨的手段,算盡了所有人。

  謝照衡長歎一聲,點了點頭:

  “趙鬱是個不世出的天才。倘若不是東堯這幾年在王上治下逐漸強盛,他大約也不會親自出馬,跑來這麽遠的地方攪弄風雲。”

  楚禾聽了他所言,卻逐漸麵露難色,躊躇開口:

  “敵人太強,而我東堯尚處於國運鼎盛時期,若是掀起額外的戰亂,折損兵力還是其次,嚴重的恐怕會影響國運。若要拔除這根釘子,談何容易。”

  謝照衡聽她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的神色稍有緩和,忍不住讚許道:

  “王後娘娘思慮長遠,事實也的確如此。我們不僅板不倒趙鬱,就連他所利用之人恐怕也難以除掉…”

  楚禾明白他話裏的暗示,正色道:

  “丞相無需考慮太多。楚明依從未將楚家放在心上,楚家自然也不會站在她身後。若是有礙大計,本宮並不介意丞相以她開刀…”

  謝照衡稍稍點頭:

  “有娘娘這句話,老臣便少了許多顧慮。雖然眼下還撬不動趙鬱這顆釘子,但我們至少可以借此機會拔除他埋在東堯的其它眼線。若不出老臣所料,這幾日趙鬱一定會設法再次行動。想來既然魏葬是娘娘的忠仆,娘娘應當可以設法見到此人,屆時便請娘娘代為周旋。”

  楚禾聽了他的話,自然明白了謝照衡的意思。

  在為魏家掀案之前,先將真相告訴魏葬,既可以將他暫時護住,也可通過他得到一些線索。

  她點頭道:

  “我明白了。”

  謝照衡長舒了一口氣:

  “此事托付給娘娘,自然是萬全之策,老臣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這便告退了。”

  楚禾站起身來朝他微微頜首致意,可是望著謝照衡遠去的背影,她忽然又鬼使神差地開口問了一句:

  “謝丞相,為何如此盡心盡力地匡扶東堯?”

  謝照衡腳下一頓,緩緩回首反問道:

  “娘娘方至東堯不過半年,又是為何如此盡心竭力輔佐王上?”

  聽到他這麽問,楚禾自己也有些說不清了。

  她重生之初,是為了陪伴赫紹煊走過那段最艱難的時光,從而保全楚家。

  可是現在,她冥冥之中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成為了東堯的一部分。

  謝照衡見她不語,臉上漸漸浮起一個和煦而慈祥的微笑:

  “老臣向往著先皇治下的清明盛世,又不忿於新朝的汙濁之氣。王上是諸多皇子之中最像先皇的,所以老臣相信,王上定能讓昔日的大堯重見天日。”

  說完,他朝楚禾略一躬身,轉身便踏出了殿外。

  落日夕陽灑在瘦弱的文人肩上,卻似撐起了東堯的一片烈日驕陽。

  ==

  轉眼已是五月,可東堯卻尚未跨過春天的涼爽,雖然正午時已能感受到一些初夏的和煦暖陽,可一到了夜間卻又被打回原形。

  在這樣的晝夜溫差之下,赫紹煊漸漸染上了咳疾。雖然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疾病,卻時常牽動著他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晝夜不寧。

  雖然他不說,但是楚禾卻能明顯地覺察到他最近精神不好,就連偶爾逗弄她的時候也比起以前大大減少,一天絕大多數時候都在藥力的作用下沉沉睡著。

  王醫前來診治過後,給出的意見便隻有保暖、靜養兩則。

  隻不過這座膠北行宮就跟東堯王宮一樣年久失修,宮殿內外的溫度竟相差不多,根本起不到什麽保暖的效果。

  這天夜裏,楚禾半睡半醒間又聽見從淨室裏傳出赫紹煊隱忍的咳嗽聲。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一看,果然身邊隻剩一片溫熱的床鋪,卻不見赫紹煊的身影。

  她忍不住起身下床,先將床榻前的一盞宮燈點起來,又從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袍走入淨室看他。

  隻見赫紹煊果然正坐在淨室裏的軟凳上,他麵色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掩在唇邊,像是剛咳完一陣的樣子。

  見到她,他的唇邊扯起一絲笑,稍有些勉強:

  “被吵醒了?”

  楚禾默不作聲地走上前去,將臂彎裏搭著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又從袖中摸出一隻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圓圓扁扁的藥片喂到他唇邊。

  赫紹煊倒也沒抗拒,就著她的手順從地將藥片含在口中。借著外麵昏黃的燈光,能看見他將鳳眸微微眯起,喉結上下微動,將含片慢慢咽下。

  楚禾有些歉疚地開口:

  “王醫說這藥雖然有用,但是畢竟是藥三分毒,吃多了怕不好…以後白天多飲些熱水忍一忍,若是晚間睡不著再吃一粒好不好?”

  赫紹煊沒說話,一雙勾人的鳳眸略略抬起來,忽然朝她張開懷抱。

  楚禾猶豫了一下,走得離他近了些。

  可是衣角方才碰到他,楚禾卻感覺身子忽然失衡,竟被他一把打橫撈進懷裏,驚得一下子環上了他的脖頸。

  赫紹煊低頭嗅著她的體香,忽然張開薄唇,銀牙輕輕叼住她肩上的薄紗衣,一寸一寸地往下扯。

  他慵懶的鳳眸微微眯起,高挺的鼻梁輕柔地掃過她凝脂般的肌膚,將噴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肩頭,引得楚禾一陣發癢。

  她的素手輕輕撫上赫紹煊的下頜,羞怯地咬了咬嘴唇,附在他耳畔低低喚了一句:

  “王上…”

  他聽了,果然停下動作沒再往下扯,而是留戀地嗅了一遍她的體香,便抱著她站起身來往床榻走去,將她放回床鋪上。

  楚禾跪坐在床榻上,臉上浮起一層極淺的紅暈,抬手稍稍將自己垂落肩頭的衣衫提起些許。

  隻見她長睫垂落,微微低著頭,溫聲細語地開口道:

  “眼下寢殿裏涼,等你身子養好些了,我們回朱雀宮再…”

  赫紹煊正準備走到旁邊去吹熄床前的燈,聽見她忽然說了這麽一句,忍不住擰眉轉過頭來,鉗住她的下巴問:

  “怎麽,你覺得我現在身子不行?”

  楚禾心中突突一跳,連忙攀住他的手臂,聲音微微有些打著顫說道:

  “不是…我隻是怕你沒穿衣服會著涼。”

  赫紹煊不語,一張俊顏忽然湊近她。

  楚禾緊張地閉上眼睛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隻是意外地,他的吻卻沒有落在她臉上。他們之間保持著頭發絲一般的距離,鼻梁與唇瓣若即若離地拂過她的臉頰,恰似一陣春風吹皺江水一般。

  瞧著她臉上逐漸染上紅暈,赫紹煊眼中藏進一絲笑意,幽幽開口道:

  “假如你現在就想要的話,我穿著衣服也是可以的,何必要等到回朱雀宮?”

  見楚禾發愣,他又補了半句:

  “…解開褻褲就可以了。”

  看著她一張櫻唇咬得泛紅,赫紹煊眼中笑意漸濃,以為她一定會出言抗拒。

  誰知楚禾卻忽然抬起手來,輕輕解開自己穿在外麵的薄紗罩衣,露出潔白如羊脂玉的皮膚來。

  她身上卻泛著一層潮紅,觸之滾燙。

  赫紹煊抬起手來撫摸著她熱乎乎的臉頰,順著滑到她潔白修長的頸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正欲說話時,他卻忽然感覺嗓子一陣發癢,牽出一連串咳嗽。

  楚禾這才意識到他在床下待了太久,恐怕又有些著涼,於是連忙將他扶坐到床邊,掀開錦被讓他躺下。

  赫紹煊背朝著她,捂著唇一陣劇烈地咳嗽之後,才喘息著躺回她身邊,一雙鳳眸緊閉,模樣有些疲憊。

  許久之後他才睜開眼睛,看見她憂心忡忡地跪坐在自己身邊,於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正要出言安慰的時候,卻被她輕輕按住唇:

  “別說話,稍等一會兒藥力見效就不咳嗽了。”

  赫紹煊朝她眨了眨眼,抬手想要將她摟進懷中,卻被楚禾輕輕推開。

  隻見她起身從箱子裏翻出一層薄薄的毯子,細心地為他蓋好。

  做完了這些,她這才重新回到被窩裏,鑽進他懷中,輕輕環上他的腰。

  赫紹煊微微低下頭在她額前落了一個吻,沉重的眼皮終於緩緩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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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清早,楚禾便聽聞了一件振奮人心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