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作者:沉九襄      更新:2020-07-06 13:53      字數:6215
  隻是常言道好景不長,秋冬交接的最後一個月尾,承乾宮派人傳來旨意,皇後祈福一月期限已至,恭請皇後娘娘擺駕回宮。

  ☆、第十七章

  臨近初冬,天色暗得越來越早,剛及酉時出頭已尋不見多少天光,晏七行在遊廊上教湖麵的風吹過幾個來回,一霎便冷透到骨子裏去了。

  召皇後回宮的口諭仍舊是林永壽親自來傳。許是皇帝亦有催促之意,派個身邊親近之人,也好著重顯示那話的分量,細想想,此時距離皇後當日駕臨西經樓確已不止一月了。

  且林永壽是殿中省的首領太監,除非隨侍皇帝,否則尋常鮮少在後宮露麵。

  晏七記得從前在鹹福宮時,便從未曾見過他來傳話。

  但即便如此,這回他卻連皇後的麵兒也沒見上。

  林永壽來時不甚湊巧,正值申時三刻,因上回送賀禮一事,粟禾並沒有多待見這位大監,迎進來回了句皇後娘娘正在小憩,便就教他等著。

  他倒也不多言,含笑應了聲,人進了西經樓就在一層靜立候著,低眉垂首足足紋絲不動站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晏七提著木箱自三層下來,才見粟禾上前去問他所來何事。

  林永壽道:“聖上這幾日身子已大安,昨兒聽聞禦花園新培育出一批牡丹,便立時想起娘娘來,說此等景象該與娘娘共賞方才相得益彰,隻如今天氣蕭肅花期恐不長久,遂派老奴前來恭請娘娘回宮,明日與聖上一道遊園散心。”

  晏七腳下步子緩了緩,與上樓回稟的粟禾錯身而過後,行到林永壽跟前見了禮,又繞到一旁的書架間漫不經心拿了本書籍消磨,不多時,聽見樓梯上腳步聲響起,回首去看,卻隻有粟禾一人。

  “勞煩回稟聖上,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折騰回棲梧宮了,明日未時娘娘自會在朝鶴亭恭候聖駕。”

  林永壽得了確切答複這廂便不久留了,晏七與他前後腳出西經樓,臨到遊廊出口處,他忽地停下來轉過身問:“咱家記得你從前是鹹福宮的內侍,如今可是已調至皇後娘娘身邊了?”

  後宮娘娘們各占各的山頭,不消說如晏七這般的親隨之人,就是各宮的普通奴才,但凡在主子跟前有些臉麵,出了那道宮門在別的娘娘跟前人家都是一萬個忌諱,豈會有無故調職之談。

  林永壽在宮裏摸爬滾打這麽些年,要說他不知道,恐怕說不過去。

  畢竟是皇帝身邊的人,晏七絕不願自己所言給皇後帶來任何麻煩,緊著心道:“回大監的話,大監誤會了,奴才因此前寧歲宮香粉之事被罰沒西經樓,恰逢前些日子二小姐知曉奴才會些小把戲,遂偶有召見奴才前往西經樓隨侍一時半刻而已。”

  “什麽小把戲竟能得二小姐青睞?”

  “不過是影子戲,並無甚出奇,隻是供二小姐在西經樓煩悶之餘的些許消遣罷了。”晏七說著應言打開手中木箱頂部的蓋子,示於他看。

  林永壽雙手環在身前抱一杆拂塵,一雙銳利的眼睛落在他腰間的銅牌上一掃,饒有興趣問,“這倒稀奇,你瞧著年歲不大,該是自小便入宮中,從何處學來的這些?”

  晏七頷首回道,“今歲端午宮宴上曾有人獻藝,淑妃娘娘那時瞧了頗為喜歡,遂允了半月空閑教奴才去拜師學藝,故而會些皮毛。”

  這由頭倒並無不妥,林永壽那廂含笑噢了聲,便說天色不早了,教他快些回去,一轉身徐徐沒入了昏暗夜色裏。

  今日又該輪到韋安上西經樓值夜,但這會子還未到時辰,晏七想那懶人此時恐怕還沒起身,不欲打攪他美夢再為自己平添煩心事,自提著箱子走到隔壁任東昌門前敲了敲,裏頭人聞聲,問話語氣似有些不耐:“誰呀?”

  “是我。”晏七溫言回了句,隨即聽見裏頭的聲音平緩下來,說讓他進去。

  屋子裏燭火燃得通明,與任東昌同寢間的劉承喜此時尚在當值沒有回來,晏七繞過抱柱便見他獨自潛心坐在書案後頭正眉頭緊鎖奮筆疾書,眼睛微微眯起,一邊寫一邊咂嘴,“這差事真他娘的叫鈍刀子割肉,寫歪一筆整張全白費!也不知你之前是怎麽忍下的!”

  晏七聽得好笑,“你寫時專心些便不會出錯了。”

  他那廂又歎一口氣,“你不知道,老子就為這破差事,前兩天沒寫完當日的進度,居然挨了那小宮女的罵,小丫頭指著鼻子說我拖遝懶散,還揚言要回稟老李去,你說氣人不氣人。”

  他口中的小宮女想來就是每日來送書籍的知意,但晏七聽著在腦海裏翻了翻對她的印象,一時倒沒勾勒出任東昌描述得那副潑辣景象。

  “誰教你在人家頭回進映春庭時把人家得罪了呢,姑娘家都為你紅了臉,回頭自然偏對你印象深刻些。”

  晏七含笑調侃他一句,彎腰湊過去看了眼未完的工程,隨手拿過來個軟墊在他對麵坐下,鋪開紙筆,指使他,“將你手底下寫不完的那些遞給我。”

  任東昌也不跟他客氣,嘖嘖笑了兩聲,拿起半本拆開的書頁遞到他麵前,想起什麽似得意有所指地問:“誒,那丫頭昨兒還衝我問起你了,聽起來像是對你有些不尋常的心思,你......”

  “問什麽?”晏七低著頭目不斜視,輕飄飄一口截斷了他的話。

  任東昌不是個莽撞的人,見他這反應便知後頭的玩笑開不得,遂將話頭一轉,“她不待見我,自然就是問為何這差事換了人,沒別的事兒。”

  他說著停了會兒,埋頭寫了兩個字,又挑眉瞧了眼晏七。他瞧得見他那麽副金玉神秀、朗眉星目的模樣,偏偏那端正齊整中還帶些溫和的繾綣,輪廓不淩厲也不過分柔軟,生得這麽副好相貌,倒也難怪那小宮女記掛了,若非入了這禁宮,也不知會讓多少閨閣姑娘家魂牽夢縈。

  他一時有些好奇,索性現下無事,手上筆尖未停,閑話道:“我先前聽老李說你入宮已有些時日了,既不求權勢,好好的男兒進宮來實在可惜了,外頭的日子哪怕苦點,但起碼還能討個老婆生個孩子,人一輩子嘛,總要有點牽掛才行。”

  晏七手中的筆頓了頓,卻並未覺得冒犯,隨即慢聲道來,聲音平靜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我小時候家鄉發了旱災,爹娘養不活我,隻好賣了我換些銀錢,後來被人牙子當個好貨色留下帶來帝都想賣個好價錢,誰知剛到帝都正巧碰上我家鄉那邊發疫病,人人都覺得不吉利,賣不出去就成了賠錢的無底洞,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丟下我自己跑了,直到一年半後我才被從街上路過的太監孫路帶進了宮,我那時不知他是什麽人,隻是想吃頓飽飯罷了。”

  那一頓溫飽的代價便是此後漫長而孤寂的一生,上天的所謂有得必有失,原來也並非待人人皆公平。

  他此時說來語氣卻早已不會怨天尤人,半垂著眼瞼,眸光溫潤的像一泓清泉,幹淨純澈。

  任東昌再無言語,低下頭唯餘輕輕一聲歎息。

  在這邊坐了許久,待晏七抄完手中一疊書頁,抬手覆在脖頸處活動了幾下,便聽屋外有人高聲喊了句,“任東昌,把書籍送出來!”

  那聲音對任東昌而言堪稱魔音灌耳,苦著一張臉唉聲歎氣地開始收拾書籍。

  晏七搖頭笑笑,便也起身告辭往自己那邊去,知意每日都是傍晚戌時前來,兢兢業業,從來不會早也不會晚,這時辰同屋的韋安應該已經在西經樓中上值了。

  他從任東昌屋中出來倒教知意一時錯愕,再一想起方才自己的嗓門兒,頓覺害臊的厲害,支支吾吾打了聲招呼便不好意思再看他。

  晏七未曾久留,朝她點頭示意後便轉身進了屋裏,他在立櫃抽屜裏尋出來火折子點亮桌子中央的燭台,借著光線才看到,裏間韋安床榻上灰白色的帳幔中還隱約躺著一個人。

  這人竟然睡過了頭不成?

  他拿了燭台往裏間去,邊走邊喊了聲他的名字,沒聽見裏頭有回應,複又提高聲音叫了聲,裏頭立時一陣嘶啞的咳嗽,“晏七......”

  那嗓子幾乎已經是出不來聲兒了,晏七忙幾步過去掀開帳幔將燭火湊近他一看,果然見他麵上一片蒼白冷汗涔涔,顯然是生了急病。

  幸而晏七略懂些醫術,抓著他手腕探看了會兒脈象,隻說讓他躺著別動,便從自己櫃子裏取出倉庫的鑰匙,匆匆幾步出了房門。

  待他再回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了,手中端著一碗藥湯遞到韋安麵前,催促他喝下,又道:“你這樣子恐怕上不了值,喝完藥便躺著休息,切記不要再受寒,我方才已與掌事言明,今晚便由我前去替你值夜。”

  韋安平日與他並不親近,此時受他恩惠,嘴裏喝著人家煎的藥,麵上到底也有些掛不住,撐著身子起來朝他拱手道聲謝,“今日算我欠你一回,往後再找機會還你。”

  這時候已過了上值的時辰,晏七不再耽擱,在屋裏留了燭火便提上燈籠又往西經樓去了。

  許是值守的侍衛已十分熟悉他了,這時辰行到門前隻問清楚緣由便放了行教他進去,夜裏的樓中比之白日更加空蕩寂靜,皇後與扶英宿在五層,唯獨留下伺候的兩名婢女守在四層往上的樓梯處,餘下三層,隻有晏七一個人。

  值夜不為別的,隻是要往樓中各處燃驅蟲的熏物,仔細檢查一遍樓中各處可有蟲鼠啃咬的痕跡及早處理,以及核對樓中書籍是否有錯漏破損等,夜裏宿在這裏,自然是為避免此前夜雨打濕古籍此類的事再發生。

  晏七細心將上下三層盡都走過一遍後,已近夜半子時,他將畫室西邊的一麵窗戶打開,站在深秋的夜風中吹淨一身薄汗,眼角餘光卻不經意掃到角落裏放置的幾隻畫筒,忽地想起,那日皇後的畫作,便是被她隨手放在了其中某一隻中。

  他陡然生了念想,煙霧一般縈繞在胸中,似有若無地攏住整片心頭。

  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往那邊去了,蹲下身子一卷一卷將那些畫作打開來查看,又放回去,不厭其煩的舉動,直至尋到那副“山水圖”才緩緩停下來。

  他看畫中那隻被困的鷹,一直看了良久,最後視線寸寸下移,落在底部細細描繪的兩個清雋小字上,輕輕呢喃出聲,“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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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她便是那天上的皎皎明月,孤獨而清絕的俯視著世間。

  那兩個字化成清茶流淌在他唇齒間,遊進肺腑中悄無聲息地落地生根,在心上藏起一片繁花盛開的秘境,隻有他自己知道。

  晏七將那畫卷起,鄭重放回原處,轉身走到書案後坐下,一時興起,便執筆在白紙上細細勾勒起來。他畫美人圖,卻隻有個縹緲的剪影,美人遙遙立在碧波中,正應了那句“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

  臨到清晨卯時出頭,窗外忽地吹起了一陣大風,從半開的縫隙中鑽進來簌簌作響。

  冬日夜長,這會子外頭尚且是一片漆黑,晏七起身關窗時,手伸出去,有幾滴雨水落在手背上,涼颼颼的觸感,想來這一場雨過後,便就真正入冬了。

  關上窗,他需得提前將樓中各處燃放的驅蟲熏物都一一收起來,下到一層開大門時,對著沉沉夜幕聽了良久,雨勢飄飄揚揚似有漸盛的趨勢。

  他恍然會想,如此碎雨綿綿之下,是否就賞不了花了?

  但很快事實證明卻是他多慮了,鳳駕儀鸞早在辰時時分便已等候在遊廊入口處,隔著朦朧煙雨隻能看見一個大致的影子,但他一眼也能分辨得出來。

  值守的時辰到了他卻未曾離開,直等到皇後與扶英用過早膳後下到一層,見晏七侍立在一旁,許是這些日子積累下的幾分熟悉,總是要比旁的人多些注意。

  他原生就一副白淨清秀的麵皮兒,淺淡的膚色藏不住倦容,熬夜之後,眼下那一點青黑便尤其容易顯眼。這些日子扶英待他親近慣了,瞧著他眼下的痕跡含笑咦了一聲,“晏七?昨夜怎麽是你在這裏當值呀,那你豈不是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了?”

  “小姐掛心,是原本值守的內官生了急病,奴才前來替他一晚,這便正要回去休息了。”晏七回著話,低垂著眸微微朝她欠身。

  那一點不知出處突如其來的淺淡疏離扶英並沒有察覺到,噢了聲,言語間頗有些遺憾,“我今日也要走了,往後要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聽你的故事,但你可不能偷懶,多看些書籍存些故事,回頭等我得空再傳召你噢。”

  晏七規矩稱了聲是,又聽她突發奇想,抬起頭嬌聲央求皇後,“阿姐,咱們能不能帶晏七一起回棲梧宮中呀?他故事講得好學問也好,不僅能陪我玩兒,還能陪我做功課,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晏七長睫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下,立在原地也和扶英一般在等待皇後的答複。

  但可惜,這回沒能像上回那般順遂人願,或許是因他曾在鹹福宮當值的緣故,皇後到底還是忌諱,隻是麵對著扶英,沒答應也沒回絕,卻轉圜道:“西經樓如今人手不足,晏七不能與我們一同回去,日後你若想見他,教人前來傳召就是了。”

  宮裏會寫字的內官不止他一個,這話說出來也就是個托詞,連扶英都聽得明白。她是個懂事的孩子,麵上失落地噘噘嘴,便不再提起這廂了。

  晏七今日卻不知怎麽了,目光漫無目的的落在地上,眼前卻似恍然無物,胸中像被塞了團棉花,堵得心煩意亂又魂不守舍。

  直到隨侍的兩名婢女取來雨傘,細聲請皇後與扶英移步,他抬眼望過去,眸中寂靜一片,目送她們邁出大門,不遠不近地立在廊簷下。

  隻是其中一把雨傘不知為何打開到一半忽然卡住,宮女又試了試仍未能成功,朝皇後福了福身正要重新去取一把,卻忽然有人快步過來,二話不說自她手中拿過傘,輕輕在木軸某處一按,輕鬆推開。

  可笑的卻是,晏七手中握住了那傘便不想再還回去,躊躇片刻,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抬眸直直望向皇後眼中,一腔孤勇盡數展現在她麵前,“奴才送娘娘一程。”

  話音落進他自己耳中亦是驚奇不已,這舉動太過逾矩了不是嗎,更是天大的僭越,但他還是這麽做了,也那麽說了。

  越是雨霧朦朧的時候,心底裏卻有什麽東西越發清晰起來,如此不合時宜卻又昭然若揭。

  四下驟然靜得奇異,廊簷上滴落的雨線落在地上的聲響一霎被無限放大,皇後側過臉來望著他片刻,忽而微微蹙起了眉。

  她的目光鋒利而直白,輕而易舉就能刺破他花費了這些日子一點一滴竭力搭建起來的鎮定自若,而後直取要害,探究般地審視著他心中那座搖搖欲墜的高塔究竟何時崩塌......

  卻最終在將臨邊界時,長睫傾覆,她收回目光,淡淡吩咐了句:“走吧。”

  晏七逃過一劫,隻顧得上深深呼出一口氣,撐起雨傘緊隨她身側一同步入了細雨中。

  二人身後不遠處的扶英仍站在簷下一頭霧水不明就裏,沉浸於方才的詭異中忘了挪步,歪著腦袋瞧一瞧身邊的宮女,又望一望前方的兩個背影,圓圓的眼睛中盛滿了大大地疑惑。

  從西經樓門前到遊廊入口不過三百步的距離,下過雨後廣場地麵有些積水,甚至其中某些不平整的方磚若踩上去會濺起汙水沾濕鞋襪,皇後走得並不快,腳下步子邁得帶幾分謹慎,難得低著頭細細分辨的樣子,竟有些稚氣,與方才的居高臨下判若兩人。

  “娘娘隻往兩塊方磚縫隙處落腳便是了......”晏七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抬眼飛快地在她麵上一瞥,話音不經意間帶些笑意,溫軟柔和。

  皇後仍低著頭,眨眨眼睛沒回複,腳下卻是如實按照他所說法子在挪步了。走了一段兒,兩相無言,她忽地開口問他:“入宮這些年,你都在何處當過值?”

  晏七一時沒明白過來她此言何意,思忖了片刻才回話,“奴才是隆豐十三年入宮,半年多後適逢聖上新帝登基,下旨整頓內侍省宮教,便有幸一直在宮教處當值到永定四年,而後被調入宮闈局,直到慶和三年進入鹹福宮,再之後......便是這裏了。”

  他一個寡言的人,這回卻是將年份也說得詳細。新帝如今雖然年齡不大,在位卻已有十多年,期間用過兩個年號——“永定”“慶和”。

  後者說來也是國公當初給予皇後的殊榮,因那“慶和”年號是專為她而改的,令少年帝王用整個江山做聘將皇後迎進了宮中,詔書於婚典前便頒布了下去,隻是為便與政史記錄,直到次年才開始使用。

  宮教處——宮闈局——鹹福宮,皇後聞言默然半會兒,這宮中算不得大,無甚關聯之人卻可能一輩子都見不上一麵。他在那三處當值,又能從何處與身在棲梧宮中幾近避世隱居的皇後相熟日久,想來此前確是她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