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死鬼哆嗦著說道：“不、不——”

  這時蘇殷恰到好處地揉了揉肚子，瞧著病死鬼說了一句：“餓了。”

  事實證明，所有中二病都是不曾見證過世界的殘酷，嚇一嚇就好了。這不，病死鬼已經鑽回樹裏去，假裝是一棵安靜的植物了，剛剛的豪言壯語如夢幻泡影，很脆弱，輕輕一碰就碎掉了，年輕鬼根本不得什麽是堅持……

  城內於活人來說，沉寂無聲，甚至一絲蟲鳴也不曾出現，而對於鬼來說，卻熱鬧的過分了。

  前方宛若一個大型集會的現場，擠擠挨挨的鬼正對著一口水井頂禮膜拜。

  準確的說，他們是對著井口沿壁青石縫隙裏伸展出來的一株草。

  那草葉纖細修長，翠綠可愛，莖部透著玉石的光澤，真是一株非常普通的雜草。

  若非蘇殷一路從亂葬崗走來，看不見半點綠色，連城門外四季常青的鬆柏樹林都枯黃了，這草隻看外形，與隨處可見的雜草並無不同。

  不過此情此景，大概不是雜草吧？

  感受著草上麵的氣息，蘇殷陷入了謎之沉思，非常迷。她要不要先去買個花盆？

  男女老少攜家帶口，包括了城內所有的鬼，全部跪在地上一邊磕頭，口中念念叨叨著：“求求草大仙，放過我們吧！”

  “草大仙饒命啊！您都毒死一城的人了，請收了神通……好歹放我們去投胎，我們錯了，您寬宏大量，高抬貴手，我們保證不去告狀……”

  草葉子不為所動，安靜得就像一棵真草。

  眾鬼更加惶恐了，繼續認錯：“我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蘇殷繞過鬼群，在水井邊蹲下身子，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草葉。

  沒有動靜。

  蘇殷：“嗯？”

  “嗯嗯？”蘇殷又戳了戳，草莖的位置。

  草葉子晃了晃。

  一隻鬼發現蘇殷，震驚到舌頭都哆嗦了：“她、她、她摸了！”

  眾鬼呆若木雞，隨後不知道是誰先喊出聲，“它動了！”繼而驚恐地尖叫聲響起，“啊啊啊啊！！快跑啊啊啊啊！”

  轉眼間，所有鬼跑了個幹淨。

  蘇殷專注地盯著小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懂了。”

  環顧了四周，她徑直走到不遠處的牆角，掂起一把破舊的鋤頭，轉頭又不知道從哪裏撿到一個半大的盆子，擦擦幹淨，抱回了井邊。

  備好工具，蘇殷剛要挖草，就被一隻手掌覆在了手上，握住她的手，攔下了她還沒有揮下的鋤頭，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清香浮動，自她身後包裹而來，頓時驅散了這城中的陰霾。

  楚瀾低沉的聲音落在她耳畔，“懂了什麽？你要謀殺親夫嗎？”

  自以為植物語十級，實則零級都不一定有的蘇殷，把鋤頭丟一邊，高興地轉頭抱住楚瀾，捏捏他的胳膊和腿，又看了看腳邊消失的草：“不可思議，這就變了嗎？我還想著要養一陣子呢！”

  懂了什麽不重要，她想將楚瀾挖回家養的心情絕對真誠！

  “殷殷，你的表情可以不用這麽的……遺憾。”

  “有嗎？很明顯嗎？”蘇殷正經道：“你看錯了，我才沒有遺憾，我才沒有想給你澆水施肥鬆土曬太陽。對了，我聽說你有毒，應該不會有蟲子敢咬你吧？”

  不能除蟲的可惜感稍縱即逝，蘇殷又想起自己啃過他多少次，心中起伏不定。

  楚瀾聞言，低頭啄了她的唇，淺淺笑著，卻不移開，等她唇齒間全部沾染上他的味道，他才意猶未盡，笑著問她說：“有毒嗎？”

  蘇殷仰頭，眸光澄澈透亮，她砸了砸嘴，點頭評價道：“我覺得有輕微毒性，腦袋有點暈。”

  楚瀾挑眉，“不是缺氧？”

  蘇殷臉不紅心不跳，認真想了想，說：“不排除這種可能。”

  周圍隱藏的群鬼，三隻五隻探出腦袋在張望，將蘇殷兩人的動作看在眼中，紛紛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輕微？怕是在逗我們？

  這草大仙抖抖葉子，一城的人都要死絕了，你隻是腦袋暈？真當我們死著玩的嗎？！

  前麵進城的鬼差就動了一下他的草葉子，十幾個鬼差現在還被一字排開在埋土裏不省人事呢！

  楚瀾再一次堵住蘇殷的唇，重複實驗著缺氧和中毒間的差異性。

  沒有理會一群鬼內心的咆哮。

  這時有隻不諳世事的孩童鬼，稚嫩著聲音問起：“草大仙是在嘴對嘴毒死那個姐姐嗎？”

  眾鬼：“……我們覺得不是。”那個女人分明和毒草是一夥的！

  一群鬼聚集起來交頭接耳，不時有“她連毒草都不怕”“我們鬼多”“動手吧”的聲音冒出來。

  蘇殷瞧著蠢蠢欲動的鬼群，總感覺下一秒他們就要撲上來。然而等了好久，卻隻看到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從鬼群中間被推出來。

  “這位姐姐，你能不能和草大仙說說，原諒我們啊！妞妞死了……妞妞不想一直做鬼……”小姑娘抽抽噎噎地祈求道，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上，滿滿的寫著，她還是個孩子！

  無論是推孩子出來發言的群鬼，還是任由小女孩哭泣無動於衷的蘇殷，都顯得有些禽獸。

  蘇殷知道什麽事情不能隻聽一麵之詞，何況是陌生鬼的一麵之詞。這世上的事不是一句他們是弱者，就可以解釋得清。再者，若論起弱小，分明是纖細一株的小草更弱啊！

  蘇殷氣鼓了臉頰，一顆心全都偏到了小草身上。她認為小草不能走不能動不能說話簡直吃了大虧！

  如果是不能變身狀態下的楚瀾，豈不是要被他們冤死了？

  這群鬼哭哭戚戚地說楚瀾毒殺了全城的人，簡直是汙蔑，小草好生長在地上，要不是他們做了什麽？無仇無怨，小草會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嗎？

  再看這些鬼畏首畏尾，心虛不已的樣子，想來他們沒做什麽好事。

  後麵蘇殷得知的真相也證實了這一點。

  青峰郡的百姓死得不冤。他們識草不清，認不出藥草和毒草是眼神不行。但是楚瀾好心救了他們，他們又以怨報德加害楚瀾，那就是他們沒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