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居然也跟著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邊跑邊罵：“小妮子別跑嘛，來給爺玩玩，靠，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餘東的耳朵靈敏，感覺到了背後傳來的風聲，把靜水拽到了路的另一頭。

  遠處一個啤酒瓶在馬路上碎裂開來，留下一地狼藉。

  靜水被嚇蒙了，握著他的手都是冰涼的，餘東卻反應極快，不由分說地繼續跑了起來，靜水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帶得差點栽倒，但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男人看啤酒瓶沒有砸中他們，頓時撒潑起來：“小崽子，以為老子逮不住你們嗎？告訴你們，老子要……”

  也許是喝了太多的緣故，話還沒說完，男人就扶著杆子吐了起來。

  空氣中飄散著令人作嘔的味道，餘東忍住不適，帶領靜水飛快地逃離，混入了鬧市區的人流中。

  因為握得太緊，靜水的手腕上留下了鮮紅的印子，但她本人卻絲毫沒有察覺，整張臉都是木然的，身軀微微顫抖，像隻受驚的小白兔。

  餘東於心不忍，把她抱在了懷裏，拍著她的背，輕聲說道：“沒事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感覺自己的胸前濕了一片。

  “對不起哥哥。”靜水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我以後再也不會和你鬧別扭了。”

  “那你答應哥哥，要遊下去，進入國家隊。”餘東順水推舟。

  靜水不好意思地抹了把眼淚，這才發現還被餘東抱著，便悄悄地從他懷裏脫身出來：“好，一言為定，哥哥你一定要在國家隊等我，我總有一天會過來的。”

  “那我們就像小時候那樣拉鉤吧。”

  靜水笑了，臉上還掛著幾滴眼淚：“我們都這麽大了，怎麽還玩小孩子的遊戲？”

  “口說無憑，總得要有個保證書什麽的吧？”

  “好吧。”靜水伸出了小拇指，和餘東的繞在了一起。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放開了一點，說話也不再有所顧忌。

  餘東回想起剛才脫險的那一幕，還是驚魂未定：“靜水，哥哥不在，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沒事隨身帶瓶辣椒水之類的，萬一有突發情況還能用上。”

  靜水連連點頭，這種事情她真的不想再碰上第二次。

  “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進了國家隊之後估計會去國外訓練，到時候我給你講講國外是什麽樣的。”

  靜水流露出了羨慕的表情，她還從來沒出過國呢。

  “好了，別眼饞了，你也可以的。”餘東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聊著聊著就走到了住的賓館，為了不打擾大家休息，兩人不得不克製說話的願望，無聲地道了別。

  靜水慢慢地轉動著門把手，踮著腳進了房間，生怕吵醒顏和，結果剛經過她的床前，就聽見顏和問道：“你和餘東師兄幹嘛去了？”

  “你還沒睡？”

  “嗯。”

  雖然知道顏和多半是無意的，但靜水還是慌了神，決定不把那段驚險的經曆告訴顏和，免得嚇到她。

  “我們去吃了點東西，散了步，聊了會兒天。”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哦。”幸好顏和沒再追問下去，翻了個身準備睡了。

  靜水在心裏鬆了口氣。

  剛回到省隊，餘東和趙岩便馬不停蹄地收拾好了東西，趕往國家隊，一時間飯桌上的談資都是關於他們兩個的。

  姚啟軒卻對這類話題懶得參與，他現在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隻顧著埋頭訓練。

  靜水也覺得心裏似乎空出了一塊，沒有了哥哥的嬉笑吵鬧，生活裏霎時暗淡無光，想給他打電話，卻又怕國家隊的訓練太忙打擾到他，隻能在猶豫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在又一次經曆了賀指導的魔鬼訓練之後，靜水回來就倒在了床上，連動也不想動，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小靈通一刻不停地響了起來，吵得靜水頭疼，她隻好摸索著接了電話。

  “喂？靜水，是我。”聽到哥哥久違的聲音，靜水立刻恢複了元氣，爬下床穿好鞋，走到了陽台上。

  “哥哥，對不起，之前怕打擾到你訓練，所以一直沒打電話。”靜水捏著手機，百感交集，明明那麽想知道哥哥現在怎麽樣了，卻一直開不了口。

  “沒事，你不用擔心，想給我打電話就打，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不過這也怪我沒和你說清楚，我們中午有午休時間，晚上大概九點訓練就結束了，你可以找這兩個空檔給我打電話。”

  “好，對了哥哥，你不是去澳洲外訓了嗎？訓練得怎麽樣？”

  這個問題打開了餘東的話匣子，他源源不斷地朝她倒起苦水來：“唉，別提了，我們是跟著俱樂部訓練，外教的計劃堪稱恐怖，你以後去了就知道了，能把人練吐好幾次。每天四五點鍾就要起來，澳洲這邊是冬天，下水之後那叫一個刺激，我們一般都是猛遊幾圈，讓身體暖和起來，這樣就感覺不到冷了。訓練結束後我們都會喝點薑茶，這樣可以驅散寒氣。”

  靜水哆嗦了一下，她似乎能預感到她以後的命運。

  “不過吃點苦也沒什麽。到了國外之後我才感受到和那些歐美選手的差距，人家的身體條件，爆發力都要好於我們。我也和他們比賽過，每次都是輸得很慘，可我不相信，遊泳這東西雖然天賦很重要，但有些東西是可以通過努力彌補回來的。”

  “對。”這樣的哥哥才是她所認識的哥哥，即使對手再強大，也毫不退縮。

  “其實訓練也不完全是苦的，有時候還有驚喜，你猜猜是什麽？”餘東故意吊起了胃口。

  美食？朋友？旅遊？靜水連續猜了幾個，都不對。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看奧運會，那個拿了冠軍之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金發男孩？”

  “記得。”

  “他和我同一個俱樂部。”

  “真的？”靜水不敢相信，“那他應該不小了吧？現在還在遊？”

  “對啊，他拿奧運冠軍的時候才十五歲，所以現在也才二十五歲。”

  靜水倒吸一口冷氣，她十五歲能參加世界大賽就算不錯了。

  “那你和他打過招呼沒有？”她問。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才有了聲響：“我……想找他合影，結果……我不會說英語，隻好把相機舉到了他麵前，他看了看我，我以為他明白我的意思了，誰知道他舉起相機給我拍了一張照。”

  “哈哈哈哈。”靜水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後來呢？”

  “後來當然是找隊裏的翻譯啊。”餘東的脖子和耳根都是紅的，他已經後悔和靜水提起這麽丟臉的事了。

  “說真的，哥哥，你該好好學英語了，要不然以後參加世界比賽連交流都沒法交流。”

  “知道了。”餘東有氣無力地回答。

  靜水察覺出了餘東的窘迫，轉移了話題：“哥哥，我想知道澳洲是什麽樣的啊？”

  “風景還不錯，可以經常看到海，不過陽光太強烈了，把皮膚都曬黑了。”

  “可以衝浪嗎？”

  “可以呀，所以你要好好訓練，等外訓有空的時候我帶你去。”

  “好，那你過年能回來嗎？這次隊裏放假放得久了一點。”

  “年底要冬訓，不過過年會放幾天，應該能趕得回來。”

  靜水的嘴角上揚的幅度越來越大，她現在心裏已經有了期盼，所以不管以後的訓練有多苦，她都願意撐下去。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該掛了。”餘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明天還要早起呢。”

  靜水這才發覺夜已深，月亮高懸在空中，晚風吹來，一陣透心涼，即使再不舍，也要結束通話了。

  “嗯。”她應了一聲。

  “別搞得這麽傷感嘛，明天你可以繼續打給我啊。”要是靜水在身邊就好了，他真想揉揉她的腦袋安慰她。

  靜水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酸酸澀澀的，像咬開了怪味糖。

  從那天以後，她每天最盼望的一件事就是和哥哥通電話，雖然有時候她能聽出哥哥的疲倦，兩人聊了幾句就不了了之，但更多的時候她的內心是歡喜的，就連日複一日枯燥的訓練都變得有趣。

  熬著熬著，終於熬到了春節放假那天，靜水一大早就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和姚啟軒顏和一起前往火車站。

  顏和兩眼都閃著興奮的光芒：“終於熬出頭了，可以回家啦。”

  隻有靜水知道，顏和有多少次打著打著電話就抹起眼淚來，對於他們這群孩子來說，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孤獨。

  好在現在總算到了快樂的時候，車上的時間一閃而過，下車迎接他們的就是各自爸媽的噓寒問暖。

  來接靜水的是張昊天，一路上父女倆都有點尷尬，聊了一些省隊的訓練情況之後就再也找不出什麽話題可以聊了。

  回家放了行李以後，趙淑芬直接把靜水和姚啟軒領到了她家，靜水始終觀察著她的臉色，感覺有點神神秘秘的，似乎藏了什麽東西。

  果不其然，等他們一進門，餘東就如炮彈一般發射了出來：“驚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