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男孩，他的夢想就是成為遊泳世界冠軍，正好市體校來挑人的時候，他被挑中了。他很興奮，每天都不知疲倦地練啊練，終於在省遊泳比賽上發揮出色，進入了省體校。”

  劉思妤故意在這裏停頓了一下，餘東用眼神鼓勵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可是到了省體校，情況急轉直下，男孩在一次訓練當中受傷，是……韌帶斷裂。做了手術以後，狀態急轉直下，大不如前，過了好幾年還是沒有在青年比賽上拿到名次，就硬生生地卡在了省體校。

  教練叫男孩回去讀書，別練了。男孩哭著求著，卻一點用都沒有，他隻好離開了熱愛的泳池。”

  餘東聽到這裏，有些動容。

  “男孩回去讀書之後，成績平平，考了個普通的大學，畢業之後找了份工作，結了婚，生了個女兒。可他還是忘不了他的夢想，得冠軍的場景日日夜夜都在他夢裏回蕩。偶然的一次機會，他發現了女兒有遊泳天賦，便把她推薦給了市體校的人，想讓她延續自己的夢想。”

  “我知道了。”餘東恍然大悟，“那個男孩就是你爸，他的女兒就是你。”

  “對。女孩一開始是喜歡遊泳的，也立誌要拿個冠軍回來。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為什麽一定要按照父親鋪好的道路去走？人生不是自己決定的嗎？那種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來。

  在迷茫的時候，她接觸到了生物這門學科，立刻就對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發現研究小動物、人體好像更有趣。正好她也在一次訓練中受傷，不過傷得不重，還能恢複過來，於是在此期間她和隊醫聊了很多，漸漸地做一名遊泳運動員的決心開始動搖，她想回去讀書，當一名醫生。

  她的爸爸知道了，特意過來找她，兩人大吵一架，於是女孩隻能忍氣吞聲，表麵上訓練，暗地裏反抗。

  不過過了一段時間，她覺得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決定通過自己的努力過自己的人生。”

  故事講完了，餘東久久不能平靜，良久，他才動了動幹澀的嘴唇：“你真的想好了？確定自己更想當一名醫生？”

  “我做的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此時的劉思妤渾身上下都在發著光，比她任何時候都要美麗。

  “我尊重你的決定，隻是你想好怎麽說服你父親了嗎？”

  “想好了，他不同意，我就死磕到底。”

  看劉思妤態度這麽決絕，餘東也不好阻攔她，隻是好心勸告她和父親坐下來好好談談，不要把關係鬧得太僵。

  劉思妤應允了，但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兩人沒有再對話，走到省體校的時候，劉思妤揮手向他道別，並堅持要等餘東走遠了她才走。

  天色已經有些暗沉，風吹起了劉思妤的秀發，遮住了大半張臉，那件嫩黃的外套已經被光線染成了灰色，她整個人就這麽無言地立在殘陽之中，孤獨而又憂傷。

  告別了劉思妤，餘東沒有一秒鍾遲疑地給趙岩發了個短信，要他把靜水姚啟軒顏和叫過來一起吃飯。

  他走到食堂的時候，人群已經十分擁擠，好不容易才按照趙岩指的方向找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隻見大家都隻顧著埋頭吃飯，全然沒有了平時的歡聲笑語。

  見到當事人來了，大家紛紛抬起頭，都盼望著他能說點什麽，但又怯於表達。

  還是趙岩先開口了：“你……和劉思妤……怎麽樣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臉就漲紅了，因為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看趙岩緊張成這樣，餘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最大的分貝說道：“你放心，什麽事都沒有。”

  像是剪斷了一根拉扯著大家的繩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放鬆了下來。

  餘東看靜水旁邊有個空位，便順理成章地坐了過去，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不開心嗎？”

  “沒有。”靜水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扒飯。事實上前幾個小時她驚恐極了，生怕看到哥哥和劉思妤一起回來的畫麵，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難道是和哥哥呆太久了，不願意把他給別人？

  餘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把一個雞翅夾到了她的碗裏：“吃吧，補償你的。”

  靜水的笑意慢慢浮現臉龐，但又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出來，隻好把頭偏到一邊去。

  餘東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下定決心要和他們好好說說劉思妤的事：“我今天和劉思妤聊過了，她說她不想繼續遊泳了，希望能回去讀書，將來當一名醫生。”

  隻聽“啪”地一聲，趙岩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靜水和顏和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姚啟軒的臉上倒沒有什麽波瀾，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切：“從我們去露營那次我就有點看出來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有更好的發展道路，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

  “隻是這可能會是場硬仗，她爸爸是遊泳運動員出身，後來因為傷病原因離開了賽場，所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恐怕沒那麽容易說服。”餘東眉頭緊鎖。

  “那要不我們幫她說幾句話吧。”靜水提議。

  “希望有點用吧。”餘東搖搖頭，覺得前景不容樂觀。

  大家不由地牽掛起劉思妤的命運來，這一晚上，誰都沒睡個安穩覺。

  誰知第二天找上門來的並不是劉思妤他爸。一大早，就有人在男生宿舍樓下吆喝：“餘東，你給我出來，我要找你單挑。”

  這一叫喊，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連靜水也被吵醒了，她推了推顏和：“走，我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熱鬧的人已經形成了一堵厚厚的牆，靜水費勁地撥開了人群擠了進去，看見了叫囂者的正臉，呆滯在原地，那桀驁不馴的模樣，可不就是江海嘛。

  靜水強壓住心中的怒氣：“江海，你要幹什麽？”

  “我的事你管得著嗎？”江海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理直氣壯地嗆了回去，繼續一聲聲地叫喊餘東。

  等江海快要問候祖宗十八代的時候，餘東終於下來了，不滿地說道：“大清早，吵什麽吵，打擾我睡覺。”

  “少廢話，聽見了沒有，我要找你單挑。”江海急不可耐地吼道。

  人群頓時死一般寂靜，大家的焦點都在兩個劍拔弩張的人身上。

  “好啊。”出人意料的是，餘東欣然接受挑戰。

  靜水正想上前阻止，卻被顏和一把拉住了。

  餘東的話還沒說完，江海已經撲了上來，扳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掀翻在地。

  誰知餘東的力氣比他大很多，再加上這幾年訓練出的肌肉爆發力，穩如泰山，江海非但沒占到便宜，反而吃了虧。

  江海不服氣，又嚐試著用腳去勾餘東的腿，被餘東靈敏地躲過。

  圍觀的人有的已經上前跨了一步，一旦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可以立刻把他們拉開。

  用腿不行就用手，江海忽然抽出一隻手，握成拳，朝著餘東的臉飛了過去。

  靜水剛要驚呼，就看見餘東已經及時反應過來，把臉扭轉了半邊，拳頭驚險地擦過了他的臉頰。

  幾個回合下來，江海還是沒有傷到餘東一根毫毛，他氣急敗壞，伸手想要擰餘東的耳朵。

  說時遲那時快，餘東找準時機，像電視劇裏那樣，抓住江海的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把它反剪到了背後，周圍人隻能聽到關節“卡拉卡拉”的響聲。

  江海不服，另一隻手在空中亂抓，企圖扯餘東的衣服，餘東故伎重演，抓住了他的兩隻手，並朝他背上施力，迫使他彎腰。

  “這麽久了，你大家的技術還是沒有長進。”他的聲音從江海的頭頂上悠悠地飄過了來。

  江海還想掙紮，卻如被蜘蛛網困住的昆蟲，動彈不得。

  “看什麽看，都散了，別告訴教練啊。”餘東慌張地對他們喊了一句，人群頃刻間朝四周分散了。

  “還打不打了？”餘東問道。

  江海咬著嘴唇不說話。

  “你這小子真擰。”餘東斟酌了一會兒，還是放開了他。

  誰知江海一獲得自由，馬上衝了上來，想揪住餘東的衣領，餘東朝旁邊撤了一步，才沒讓他得逞。

  “你今天怎麽了？吃槍藥啦？”餘東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我還要問你呢，你明知道劉思妤那麽喜歡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對她？”

  餘東被江海幼稚的邏輯氣笑了：“我承認，劉思妤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但第一，她還太小，過早談感情並不是件好事，第二，我並沒有對她有超出隊友的感情，如果我給她希望，反而是在害她。”

  “況且……”餘東故意把聲音拖長了之後才繼續說下去，“看的出來你喜歡她，那就想想怎麽討女孩子的歡心，把自己的脾氣收斂一下，為什麽要怪到我頭上？”

  江海被他駁得啞口無言，沉悶地低著頭，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回去吧，好好訓練。”

  江海不答話，掉了個頭，徑直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