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東把頻率加得更快了，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差距快要灰飛煙滅了，而且大有反超的趨勢。

  “預賽就這麽拚，是不是有點不太好？”靜水皺了皺眉，都說預賽要保存體力，按理說哥哥的成績進決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為什麽還要跟徐明哲跟得這麽緊？

  “你不懂。”姚啟軒笑了，他感覺靜水還是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他就是想拚一下，哪怕預賽能超過徐明哲也好。”

  徐明哲也意識到了背後的危機，索性不再保留實力，手臂飛速在水中穿梭，重新把距離拉開了半個身位。

  餘東所有的情緒都被徐明哲激發了出來，他加快了打腿，水花飛濺，又一次把差距縮小為一個頭。

  觀眾們都有些吃驚，他們沒有想到一個省體校的隊員居然能把國家隊隊員徐明哲咬得這麽緊，逼得徐明哲沒辦法，隻好使出了絕大部分的實力。原本以為預賽沒什麽看頭，現在有了個對手有意思多了。

  靜水也直起了身體，屏息凝神地看著兩人最後的一百米。

  餘東率先起腿，水花在腳下肆意飛舞，直逼徐明哲，幾乎與他持平。

  看餘東這麽來勢洶洶，徐明哲隻好也起了腿，兩人正好麵對麵，互相掐架，誰也不讓誰。

  但徐明哲畢竟是國家隊運動員，哪能讓餘東贏，最後的五十米，他的兩條腿像高速運轉的機械上下擺動，距離再次一點一點地擴大。

  餘東已經在與徐明哲的對抗當中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最後五十米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但一想到決賽可能更加追不上徐明哲，他狠了狠心，最後的幾米幹脆不換氣，一口氣到底。

  肺部的氧氣很快就一點也不剩，身體在不停地向他提出警告，餘東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快淹死的人，即將沉到水底，可他還是固執地硬撐著。

  還有最後一米！餘東做完了自由泳的劃臂動作後，手就剛好觸到了池壁。

  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但第一件事還是抬頭看大屏幕上的成績。

  第一名徐明哲 3分59秒15

  第二名餘東 4分01秒28

  怎麽又是這樣。

  餘東軟綿綿地趴在了水線上，朝岸邊遊去。

  上岸之後他正準備去更衣室，忽然感覺後背被人戳了一下。

  餘東有些不悅地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了徐明哲，隻見他動了動嘴，說道：“決賽繼續加油，期待你的表現。”

  從他的眼神裏，餘東還是能讀出一絲誠意，苦笑著說道：“好。”

  一回到大本營，餘東就被夏指導罵了個狗血噴頭：“腦子裏養魚了是吧？我之前說的話都不聽了？跟那個徐明哲較勁幹嘛？回去之後趕緊躺著休息一會兒，我看你下午還有沒有力氣比賽。”

  餘東雖然表麵上低著頭，做出一副乖乖挨訓的樣子，但靜水還是注意到了他趁夏指導沒注意偷偷吐了一下舌頭。

  夏指導罵爽快了之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回了原處。

  餘東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所有的疲乏都從身體裏鑽了出來，把他牢牢束縛住。

  他感覺有鼻涕流了下來，以為是衣服穿少了，睜開眼睛一看，不是鼻涕，是血！

  旁邊的趙岩慌亂地喊了起來：“誰有紙啊？”

  在大家都手忙腳亂地翻自己的包，找餐巾紙的時候，劉思妤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捏住了他的鼻子，命令道：“不要抬頭，把頭低下來。”

  餘東的鼻子被她牢牢捏著，隻好按照她說的去做。

  隊裏的人沒有想到劉思妤會整這麽一出，一時間都傻掉了。

  劉思妤看著他們異樣的眼神，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常識啊，用手捏住鼻子，血很快就會止住了，你們在書上沒看過嗎？”

  說完了旁邊的人，麵對餘東，劉思妤的語氣柔和了許多：“師兄你還好吧？要不要緊？”

  “沒事，可能是這裏天氣太幹再加上有點累了。”餘東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鼻子，“謝謝你的關心，你可以把手放開了。”

  劉思妤閃電般地鬆了手：“不好意思，剛才太著急了。”

  看熱鬧的人群終於散了，靜水遞上了一張紙巾，示意餘東把身上的血跡擦掉。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反常的劉思妤，這到底是怎麽了？

  “靜水，你還好吧？我已經沒事了。”餘東說話甕聲甕氣的，像一口大水缸。

  “沒事就好。”靜水釋然地笑了笑，“師兄放心吧，我不會因為這點小插曲影響比賽的。”

  雖然之前答應過她，但當靜水一開口叫“師兄”的時候，餘東還是說不出的別扭。

  他隻能強顏歡笑地對她說道：“加油。”

  靜水點點頭，披上衣服，走向了檢錄處。

  200蛙的競爭更加激烈，一共有七組，靜水不知怎的，一眼就認出了陸冉，她剪著男生一樣的短發，劉海往一邊撇，個子很高，眼神裏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

  隻要她站在人群中，就能感覺得到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靜水有種預感，這次的比賽將會是陸冉大放異彩的舞台。

  靜水的組別比較靠前，道次也不是很好，但為了半決賽的名額，這些外在條件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她必須要爭取一下。

  一下水，熟悉的冰涼的感覺撲麵而來，讓她心情放鬆了一點。本來她安排的戰術是前程跟緊大部隊，後程衝刺一下，但不知道是不是全國比賽的緣故，大家一開始就遊得很積極，有幾個選手已經率先衝了出來。

  靜水沒辦法，為了不要被落下太多，她隻好提了一下速，保持在中段的位置，平穩地遊了一會兒，準備找時間衝刺。

  漸漸有選手後勁不足，領先的優勢越來越弱，直至掉到了隊伍末端，這樣靜水就超到了第三位。

  早點衝刺，否則來不及了。她在心裏為自己搖響了警鈴，頭猛的紮入水中，隨後又像蛇一樣浮了上來，與第二名的差距逐漸縮小，隻在咫尺之間。

  觀眾席上響起的掌聲把這場戰火燃燒得更旺了，靜水一鼓作氣，順著水流漂浮了好一段距離，等到再次出現在水麵上的時候，已經與第二名快持平了。她越來越有信心，手在水裏急速地穿梭，被攪起漩渦的池水不斷擦過她的臉頰，清涼而又舒爽。

  她喜歡這種比賽的感覺，越大的場麵反而越能激發她的鬥誌。

  可惜靜水超過了第二名後隻剩二十五米了，即使全力追趕也無法抹平與第一名的距離，她隻好認命地拿了小組第二。

  陸冉在最後一組出場，勢如破竹，很輕鬆地拿下小組第一，並以總成績第一晉級半決賽。

  靜水所在的小組還是速度偏慢，她和王依嵐都勉強擠進了半決賽。

  200蛙結束後不久就是接力的預賽，靜水回到看台上的時候，劉思妤已經整裝待發，隻是抿成一條線的嘴唇暴露了她的緊張。

  她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餘東：“師兄，我要注意些什麽嗎？”

  “放寬心，什麽都不要想，技術方麵的話我看你水花有點大，注意控製一下打腿幅度。”

  “謝謝師兄。”劉思妤原本僵硬的臉瞬間舒展了開來，嘴角彎成了娥眉月。

  X省畢竟是遊泳大省，在人才儲備上展現出了絕對的實力，接力的前三棒過後，已經領先了第二名半個身位的距離。

  即使是這樣的領先優勢，劉思妤也表現出了良好的競技狀態，她一浮出水麵，腳下的馬達就瞬間啟動，將差距進一步拉大，看得出對手也在努力追回差距，可是和劉思妤這個參照物比起來，她好像就是靜止不動的一樣。

  最終女子4×100自由泳接力隊以預賽第一的成績進入決賽。

  正當大家沉浸在大豐收的喜悅當中的時候，下麵的比賽把所有人都打回了原形。

  徐明哲這一年的進步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決賽放了大招之後足足拉開了餘東一個多身位，任憑餘東遊到全身發軟也追不回一絲半點，至於趙岩，以落後餘東一個頭的距離獲得第三。

  如果說餘東輸給徐明哲還算正常，那接下來的姚啟軒可謂大跌眼鏡，他這次似乎特別不在狀態，兩場比賽都拿到了第四名，與省隊隻差一步之遙。

  王依嵐雖然進了決賽，但以第七名的成績慘淡收場。

  至於以靜水和顏和為首的這幾個新人，無一例外地在半決賽中淘汰，隻有接力隊還挽回了一點麵子，拿了幾個第一。

  賽後全隊沉浸在低氣壓中久久走不出來，盡管夏指導一直以“失敗是成功之母”“從錯誤中總結經驗”這類老套的大道理安慰大家，但隊員們像是有免疫功能，即使指導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見一丁點兒笑容。

  靜水一聲不吭地收拾了東西，準備回賓館躺到天昏地暗，忽然見餘東垂著頭朝她走了過來，懇求的說道：“能陪我出去走走嗎？要不把姚啟軒也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