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的心裏還是有點懸，從成績上來看，她和王依嵐應該差得不是很多，但不能保證後麵沒有比她快的人。

  她歎了口氣，穿好衣服，不顧全身酸軟乏力，緊張地目視著泳池裏那一個個乘風破浪的身影。

  下一組的第一名沒自己快，下下組的第一名也沒自己快。

  靜水的心如熱氣球一樣升到了高空中，要不是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她真想撲到宿舍的床上打個滾。

  不過還是要等教練最後的通知。

  晚上王依嵐是最後一個回來的，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劉思妤想問又有點不敢問，隻好餘光偷偷地往她身上瞥。

  她走到靜水麵前，有些不情願地說道：“你和我一起參加200蛙的比賽。”

  “確定了？”

  “教練親口對我說的，還能有假嗎？”她顯得很不耐煩。

  “我知道了，謝謝師姐。”靜水乖乖閉嘴，不再去招惹她。

  顏和有些怯懦地望向王依嵐，眼神熾熱而又懇切。

  看見自己被需要，王依嵐覺得很有麵子，一點都沒把這個不起眼的小師妹放在眼裏：“叫顏和是吧，教練說了讓你參加100蝶的比賽。”

  顏和激動得滿臉通紅，想不到自己這麽快就可以參加全國比賽了，像個複讀機一樣不斷重複道：“謝謝師姐，謝謝師姐。”

  “至於你嘛……”王依嵐斜眼看著劉思妤，“教練讓你遊接力，還是預賽。”

  “難道預賽就不重要了？”劉思妤特意加重了“重要”兩個字，毫不畏懼地與她正麵對視。

  “重要，所以好好遊吧。”王依嵐沒心情陪這個小女孩玩下去，走進了洗手間開始洗衣服，一邊洗還一邊喊，“張靜水，你的刷子借我一下唄。”

  “可以，師姐你拿去用吧。”靜水早就見怪不怪，隻要不觸及她底線，還是可以接受的。

  切，走著瞧。劉思妤惡狠狠地盯著洗手間裏那個身影，眼睛裏充滿了□□味。

  名單確定之後就是為期一個月的集訓，為了保證訓練的質量，靜水顏和劉思妤隻好把功課暫時放在了一邊，等比賽回來之後再找時間補上。

  這次他們要去比賽的地方是中部的一個城市——T市，坐火車足足要坐兩天兩夜。

  靜水有事沒事就趴在窗口看外麵的景色，看著窗外的樹木漸漸變得稀少，天空由湛藍變為黃沙漫天，偶爾還會出現冒著滾滾黑煙的煙囪，感覺格外新奇。

  T市的氣候比X市幹燥許多，飲食習慣也不太一樣，靜水初來乍到有些不太適應，但當她泡在水裏的時候，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靜水沒敢多遊，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就起了水，洗完澡吹完頭發出來後，發現餘東正坐在休息室裏，腿上堆著一疊白紙，便好奇地走了過去。

  餘東看靜水來了，不厭其煩地把選手的資料一疊一疊拿出來給她看：“除了王依嵐你要特別當心一個選手，她叫陸冉，和王依嵐一樣也是十二歲，上一屆200蛙的第四名，這一年她的成績也漲了很多，完全有衝擊獎牌的實力。”

  “我估計預賽的時候碰不到。”

  “又沒要你和她正麵交鋒，這次全國比賽就是讓你來開開眼界的，學習一下人家好的地方，彌補一下不足。”

  “話說哥哥你這次有信心麵對徐明哲嗎？”想起餘東一次次被徐明哲完勝，靜水有點擔心他會因此一蹶不振，不敢再挑戰徐明哲。

  “放心，我不光有信心，還要超過他。”餘東的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就是等著有一天站上最高領獎台，把這口氣狠狠地釋放出來。

  “那加油吧。”

  “嗯，你也要加油。”餘東伸出了手，兩隻帶著紅藍手環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阿東，夏指導找你。”趙岩心急火燎地跑進了休息室，看到眼前的一幕，臉紅得像猴屁股一樣，“我什麽都沒看見。”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已經懵懵懂懂地懂得了“喜歡”這個詞的含意，沒心沒肺如趙岩，也能感覺出餘東和靜水之間有點不對勁。

  餘東趕緊放開了靜水的手：“我先過去一趟，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靜水點頭，裹緊了衣服朝門外走去。

  已經進入了一月份，狂風卷起黃沙，糊得人睜不開眼睛，靜水在風中跌跌撞撞地走著，走到賓館的時候，頭發和臉上全是沙子。

  顏和本來在為比賽的事情發愁，看到靜水這副狼狽的樣子，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靜水佯裝發怒瞪了她一眼，走進衛生間又洗了一遍澡。

  洗去了一身的風塵之後，靜水感覺輕鬆了許多，走出來的時候看見顏和正坐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發呆。

  她走過去坐到顏和旁邊：“怎麽了？”

  “靜水，你……緊張嗎？”顏和顫巍巍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不過教練說適度的緊張有好處。”

  “適度緊張到底是怎樣啊？”顏和快哭出來了。

  “就是……全身都很興奮、很有鬥誌，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你這樣肯定是過度緊張。”靜水繞了一圈之後才下了這麽個結論。

  顏和臉上的惆悵又多了幾分：“靜水，我第一次發現外麵的世界這麽大。”

  “我也是。”靜水頓了頓，“所以顏和，你想不想去更大的世界看看？”

  “當然想了。”顏和一下子來了精神。

  “那就多比幾次賽，多去幾個地方看看。”

  “話說我一直想去北京。”顏和充滿向往地看著大街上的車輛，仿佛此時就置身於目的地。

  “我也想，之前經常在電視上看到，和我媽媽也說過，可是一直沒機會。”靜水頗有遺憾。

  “可是北京什麽時候能舉辦一次遊泳比賽啊？”顏和痛苦地用手捂著頭。

  “會有的，所以你要堅持下來，我們連夏指導的魔鬼訓練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麽熬不過來的？”

  “嗯。”顏和就是好哄，給點陽光就燦爛。

  然而這天晚上靜水躺下的時候，卻又一次失眠了。

  隊裏的競爭尚且這麽激烈，更別提全國了，她能保證每次都是那個勝利的幸運兒嗎？

  靜水不敢去想她自己到底能走多遠，隻是有一點很明確，隻要有希望，她就絕不放棄。

  太陽剛剛從雲層裏透出了一點光的時候，靜水就醒來了，洗漱完畢後悄悄地走了出去，不敢吵醒睡得正香的顏和。

  走到健身房的時候，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到得夠早了，沒想到還有比她到得更早的人。以餘東為首的鐵三角組合正拿著杠鈴一上一下地舉著，劉思妤也在做拉伸活動。

  看見靜水來了，餘東放下了杠鈴：“怎麽這麽早啊。”

  他手上紅色的手環順著手臂滑到了手腕上，成為了健身房裏的一抹亮色。

  姚啟軒眼尖，發現了這個細節：“這麽久的東西你們倆居然還留著？”

  “什麽東西？”劉思妤聽得一頭霧水。

  “就是這個手環啊，省遊泳比賽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倆去買的，說是能帶來好運。”餘東還沒來得及製止，姚啟軒已經說出了來曆。

  劉思妤的臉色變了變，望向靜水，目光裏帶著一絲不友好。

  靜水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手環，麵色如常地說道：“就戴著玩玩的，我們訓練吧。”

  說罷，她的兩條腿卡在了欄杆上，做起了仰臥起坐。

  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因為運動而充分舒展了開來，靜水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披上衣服準備前往遊泳館。

  她前腳剛離開，姚啟軒後腳就追了上來：“靜水，對不起，那個手環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靜水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啟軒哥哥你快點去準備比賽吧，不要被這件事影響了。”

  得到了靜水的原諒，姚啟軒終於如釋重負，換了衣服開始熱身。

  這次的全國青少年遊泳比賽關注度極高，泳道兩旁都架設了可以移動的攝像機，以便隨時跟拍選手們的狀態。場館內安裝了暖氣，絲毫感受不到外麵的寒風。四周黑壓壓地坐滿了慕名而來的市民，都是為了一睹國家隊健兒的風采。

  一群穿著花花綠綠的羽絨服的少年從出口魚貫而出，場上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

  靜水看過秩序冊，男子400米自由泳的比賽一共有五組，趙岩在第四組第四道，餘東和徐明哲都在第五組，分別是第三道和第四道。

  鳴笛、入水、上岸，鳴笛、入水、上岸，在將近半個小時後，第四組的比賽終於結束了，趙岩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小組第一，靜水也盼來了餘東和徐明哲的身影。

  這一年徐明哲參加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比賽，觀眾對於他比較麵熟，因此他一現身，就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徐明哲不為所動，一副暴風雨來也不能把他怎麽著的模樣，開始做最後的準備活動。

  靜水看得出哥哥很緊張，時不時地要用手去碰一碰泳鏡，看看是否與眼睛貼合嚴實。

  冗長的鳴笛打斷了餘東的小動作，他深吸一口氣，站上了出發台，雙手快把邊沿挖出了兩個洞。

  短促的鳴笛過後，餘東和徐明哲幾乎同時入水，一開始就處於領遊的位置。

  靜水看得出來，徐明哲預賽隻用了五成的力氣，遊得十分輕鬆，仿佛這不是比賽，是在五星級賓館的泳池裏玩耍。

  旁邊的餘東想法可不是這樣，他的劃頻比徐明哲快了許多，隻和他差了一個頭的位置。

  一百米過後，後麵的人已經被他們倆越落越遠，泳池成了他們兩個人單挑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