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留著？”

  “對啊，做個紀念，也算是一個心理暗示。”

  “我也還留著,隻是……”餘東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耳尖染上了一點血紅，“那個手環上的字都快磨沒了。”

  “那我再給你買一個吧。”

  “不用，還能戴就行了。”餘東目不轉睛地看著靜水把麵吃完，眼睛裏有一抹難得一見的溫柔。

  為了讓靜水好好休息備戰第二天的比賽，兩人也沒心情再逛，吃完飯後就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餘東堅持要送靜水回宿舍，被靜水再三拒絕後，隻好一臉受傷地黯然離去。

  隊裏對小隊員抓得很嚴，有一點感情的苗頭都會被掐滅，雖然餘東已經和教練解釋過靜水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但教練還是再三叮囑他有些事不能做得過火。

  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小了，什麽都不懂。

  第二天下午，體校的隊員們裏三圈外三圈把泳池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次的選拔賽和全國比賽的名額相關，大家都格外重視。

  風輕雲淡的隻有以餘東為首的幾個資曆比較老的隊員們，反正參賽肯定是不愁了，愁的就是能不能拿牌子的問題。

  靜水的比賽比較靠後，她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省遊泳比賽比起這次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全部的力氣好像被抽空了，雖然裹了羽絨服，但身上還是因為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寒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坐在長凳上，低下頭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讓自己的眼前隻剩一片黑暗。

  沒過一分鍾，靜水就睜開了眼睛，在這種環境下實在是安靜不下來。她索性站了起來，和隊員一起觀看比賽。

  劉思妤的比賽比靜水要靠前得多，以她目前的狀態來看，恐怕是沒什麽戲了。

  教練吹響了哨子，示意隊員們上道。

  彩色的泳鏡遮住了劉思妤的眼睛，不過靜水猜得出來，在泳鏡的下方，一定有暗流在湧動。

  她絕對是要拚一把的。

  “各就各位——預備——嗶——”

  刺耳的哨聲震得靜水的耳膜顫了一下，一眨眼的功夫，隊員們已經爭先恐後地彈入了水中。

  劉思妤在遙遠的邊道上，張揚的水花幾乎快遮住了她整個人。

  大家的水平都差不了多少，一開始齊頭並進，到了快50米的時候，差距才漸漸凸顯出來，有幾個人已經掉隊了。

  空出了幾個缺口之後，靜水看得更加清楚，劉思妤現在處在第四的位置，與第三名相差半個頭，與第二名相差一個頭，與第一名相差半個身位。

  很好，差距不大，沒準還有翻盤的機會。

  100米就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

  轉身的瞬間，劉思妤提了一下速，一雙纖纖足露出了水麵，攪起了翻天覆地的水花，成功拉開了與第三名的差距。

  第二名也有了危機意識，大團大團的水花在池麵上炸了開來，妄圖徹底甩掉劉思妤這個粘人的尾巴。

  劉思妤哪裏肯放過她，特意遠離靠近對手的那一側水線，避免吃到滿嘴的浪花，同時加快了劃水的頻率。

  兩個人的博弈非常激烈，正好兩人的換氣習慣不一樣，在最後衝刺的時候四目相對，充滿了濃濃的□□味。

  岸邊的隊員們也屏息凝視，迫切地想知道誰是最後的贏家。

  劉思妤的頭部像爬蟲一樣艱難地移動了出來，從微乎其微的幾厘米，到大半個頭。

  好樣的，遊成這樣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靜水在心裏叫好。

  劉思妤顯然有更大的野心，她死死地咬著第一名，手和腳的動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可這個第一名哪是那麽容易超過的，在最後25米的距離中，相差半個身位基本上追不回來了。

  前麵加速耗費了太多體力，劉思妤有點力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先於自己觸了壁。

  小組第二，這個成績有點懸，還得要看後麵的人表現得怎麽樣。

  劉思妤的失望都寫在了臉上，她草草地披上了衣服，站在泳池邊看著接下來的比賽。

  顏和的狀態一直不穩定，起起伏伏像坐過山車一樣，雖然她的身體條件優越，個子高、手臂長、肩寬，但能保持一個好的競技狀態，比身體條件更加重要。

  靜水一直都不確定她調整得怎麽樣了，之前顏和向她表示過想參加全國青少年遊泳比賽的強烈願望，但光有夢想是不夠的，還得要靠實力去爭取。

  顏和站在泳池邊，讓雙臂繞著身體做了幾個回環，又拿泳池的水潑了一把在臉上，才站上了出發台。

  她整個人如拉到極限的皮筋，在聽到哨聲的那一刻，驟然縮短，朝著目標彈射了出去。

  潛遊十五米過後，顏和的頭破開了水麵，雙臂快速滑動，在觸碰水麵的那一刹那，朝兩邊激起了斜斜的幾道水花。

  顏和的出發反應不錯，處於領先的位置，這對於100蝶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如果接下來能保持這個速度的話，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很快顏和已經遊玩了第一個五十米，準備轉身。

  對於短距離的運動員來說，轉身也是拉開身位的關鍵，好的轉身能充分借力，讓自己彈射出去盡可能遠的位置。

  顏和的手在觸碰池壁的那一瞬間，腿已經收攏，接著又如火箭一般竄了出去。

  轉身過後顏和和第五道的選手領先了其他人半個身位，兩個人相差無幾，爭相把自己的看家本領使出來。

  顏和又一次改為了兩次劃水一次換氣，並借著水流的力量，使自己的身體在換氣的時候能向前躍出更多的距離。

  不知道是不是她搶來的這一點時間起了作用，在最後的十五米，顏和領先了隊友半個頭的位置，這點差距隨時都有可能被反超。

  隊友也被顏和逼得不留餘力，全速追趕，兩人之間的距離岌岌可危。

  最後觸壁的瞬間，靜水費勁地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是顏和領先那麽一點點。

  如果後麵的隊友沒有靈光一閃，嚴重超常發揮的話，這個名額很有可能落到顏和的頭上。

  得知自己是小組第一後，顏和又變成了眯眯眼，拍了一下靜水的肩膀：“你也要加油。”

  被比賽暫時分散的壓力又跑了出來，靜水感覺有點透不過氣，一邊做熱身活動一邊腦子飛速運轉。

  以她現在的水平，要趕上王依嵐是不可能的，隻能成績和她相差無幾，把後麵的隊友擠掉。

  不管了，豁出去了。靜水清空腦袋，準備放手一搏。

  王依嵐就在她的旁邊，靜水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起伏，全身進入了戒備狀態。

  走著！哨聲一響起，靜水的身體習慣性地彈了出去。

  一次蝶泳腿過後是一次劃水，緊接著頭鑽出水麵，開始了備戰狀態。

  200蛙是一個很尷尬的距離，每個人的遊法各異，有些人喜歡前程衝出來，比如王依嵐，有些人喜歡後程加速，比如靜水，但這次，她的前程絕對不能被王依嵐落下太多。

  王依嵐一開始就衝得很凶，領先了大家半個身位，靜水無奈，隻好加大了蹬腿的力度，跟了上去。

  王依嵐早有準備，又開始加速，把剛追上來的靜水甩在了後麵。

  怎麽辦？如果繼續追，後麵可能沒有力氣衝刺，如果不追，後麵肯定就追不回來了。

  決定了，繼續追，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的潛能有多少。靜水狠下心來，衝了上去，不過還是克製著自己不要衝得太猛，差距保持在了半個身位。

  前一個五十過後，王依嵐的速度降了下來，靜水鬆了口氣，按照自己的頻率，不緊不慢地遊著。

  胸腔裏的心髒越跳越快，氣息也開始不穩，靜水不知道後麵還能不能衝起來，如果不能，就硬逼著自己，反正她拚過了。

  七十五米的時候，王依嵐和靜水已經大幅度地領先了其他隊友，成為兩棵獨苗。

  池壁越來越接近了，就是現在！

  靜水像按動了加速開關，猛地一蹬池壁，幹脆利落地衝了出去，同時加大了抱水動作。

  王依嵐前程遊得太快，有點力不從心，劃水的頻率也慢了下來，可以看得出是用毅力在支撐著。

  靜水逮著了機會，一點一點地縮小與她的差距。

  雖然自己也有些乏力了，但良好的底子還是能讓她在後程中衝刺起來，一百五十米過後，兩人已經隻差了不到一個頭的距離。

  王依嵐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小姑娘搶走自己的第一，於是她也拋棄了要保留實力的想法，全力向著終點衝刺，把距離又拉大了一點。

  靜水因為缺氧而粗重地喘著氣。她換氣的頻率越來越快，每次頭一伸到水底下，儲存的氧氣就隨著那一串小氣泡消失了，不得不再次浮上來。可一想到可以跟隨哥哥去更大的世界看看，她就像打了強心針，不斷地挖掘自己的潛力，試圖讓自己積累的所有力量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岸上的隊員們都看呆了，他們還從來沒見過有那個小隊員能和王依嵐咬得這麽緊，快要觸壁的時候，隻差半個頭的距離了。

  靜水還是遺憾地晚了一步，她觸壁時手離池壁還有一小段距離，隻能順勢飄了過去。

  總算結束了，她趴在池邊，大口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

  王依嵐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看著這個拚了命卻還是沒遊過自己的小女孩，冷笑了一下：“遊得還不錯。”

  “哪裏哪裏，我還要向師姐多多學習。”

  王依嵐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頭也不回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