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陌生
作者:森小然      更新:2020-06-27 16:37      字數:3538
  幾天後,靜水也光榮地被罰了。

  夏指導說話算話,讓他們每個人又遊了好幾趟自己的主項,遊完之後,靜水隻覺得自己氣若遊絲,差點沒昏死過去。

  顏和自從那次的談話以後,心態就好了很多,不再過分冒進、患得患失。

  隻是有一件事把原本平靜的生活攪起了漣漪。

  下午進行水下訓練的時候,靜水正用雙腿夾著浮板,規範蛙泳的手部動作時,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來了一聲慘叫。

  靜水朝遠處望去,發現聲音的主人竟然是劉思妤,她站在水中,彎腰抱著腳,表情極其痛苦。

  她劃了幾下水,遊到她身邊,問道:“怎麽了?”

  “剛剛蹬了一下腿,現在腳疼得不能動了。”劉思妤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嘴巴因為疼痛而變形,說出來的話也帶了顫音。

  以餘東為首的幾個師兄也圍攏了過來,餘東檢查了一下劉思妤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應該是韌帶之類的地方拉傷了,我們先扶你去看一下隊醫。”

  他和趙岩一人架著劉思妤的一隻胳膊把她扶到了泳池邊,隨後餘東又把她弄到了趙岩的背上。

  靜水很上去看看究竟,奈何夏指導實在太有威嚴,她隻好把這個想法暫時扼殺在了水中。

  好不容易挨到訓練結束,靜水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去了趟校醫院。

  劉思妤的腳上放著冰袋,看起來輕鬆了不少,正在和隊醫談笑風生,發現靜水來了之後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我想知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韌帶拉傷,不過好的話可能要一個月,幸虧沒斷,不然可就慘了。”

  “唉,你們這些小孩子為了成績都不顧自己的身體,上一次一個韌帶斷裂的直接給送回家去了,再也沒回來過。”隊醫忍不住在一旁叨叨開了。

  “知道了,以後會小心的。”劉思妤難得這麽聽別人的話。

  “那你這一個月的訓練怎麽辦?”靜水問道。

  “減少訓練量,盡量還是進行手部的練習,下水還是要下的,我一隻腳也能遊,否則能怎麽辦?一天不下水相當於三天白練,我要是吃吃喝喝一個月,估計整個人就廢了。”

  隊醫也被她逗笑了,一邊捂著嘴一邊說道:“行了,帶她回去吧。”

  劉思妤隻有一隻腳能使勁,在靜水的攙扶下,像玩鬥雞遊戲那樣一路跳回了宿舍。

  因為行動不便,餘東姚啟軒趙岩會輪流背劉思妤到訓練場和宿舍,隻是餘東背的時候是最少的,一般能推則推給其他兩個人。

  餘東迫不得已要背的時候,思妤每次都是乖乖任他擺布,一句話也不說地伏在他肩頭,那雙丹鳳眼因為藏了笑意而更加光彩照人。

  隻是有一天那雙丹鳳眼笑意不再,因為劉思妤接到了一個電話。

  “怎麽了?”看著劉思妤麵無表情地對著電話說了幾句,然後很幹脆地掛斷,靜水有些不安。

  “我爸要來看我。”

  “這不是好事嗎?”

  “你不懂。”劉思妤鑽進了被子裏,把臉麵朝牆壁。

  第二天吃完晚飯以後,靜水和顏和把劉思妤送到了宿舍,因為有些話她們不方便聽,所以兩人很識趣地在外麵晃蕩了一圈才回來。

  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劉思妤和父親的對話已經快要結束了,劉思妤幾乎是像一個潑婦那樣喊道:“你總是這麽逼著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相信我,走這條路你一樣可以走得很光明。”劉爸爸的耐心估計已經被消磨殆盡,推門走了出去,看到了門外的兩個女孩後,有點尷尬。

  靜水和顏和這才看清他的模樣,人很高很壯實,隻是有些謝頂了,肚子和夏指導一樣鼓了出來。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劉思妤的爸爸已經收起了尷尬的表情,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劉思妤還在生氣,手把被角攥出了一個褶皺,臉像個河豚一樣。

  兩人不敢打擾,等到劉思妤氣消得差不多了,靜水才上前問道:“和你爸吵架了嗎?”

  “不用你管。”劉思妤依舊是和昨天一樣的態度。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靜水和顏和隻好作罷。

  這次的受傷對劉思妤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恢複訓練之後,她的成績比以前差了一大截,偏偏快要到了年底,全國青少年遊泳比賽即將如火如荼地開展。

  雖然她們這群新來地小隊員參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參加了也是個打醬油的角色,但一想到可以和來自全國各地的高手過招,靜水還是感到心潮澎湃。

  她真的很想很想搶到這張入場券。

  靜水給自己加大了訓練量,每次不遊到閉館誓不罷休,這一行為也感染了劉思妤和顏和,兩人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自覺留下來陪她加練。

  可是效果並沒有像靜水預期的那麽好,幾次小組比賽下來,她都排在中上遊的位置。

  這也不能怪她,畢竟省體校的很多前輩都在國內的遊泳比賽上拿過前八名,她這個新人明顯有點資曆不足。

  可是靜水還是抱有僥幸心理,比賽分年齡組,到時候選拔賽和她競爭的隻有同齡的人,最大的對手就是王依嵐師姐。王依嵐師姐是混合泳出身,但蛙泳同樣出彩,雖然隻比她大了一歲,卻已經參加過好幾次國內比賽了,如果能咬住她,讓教練看到自己的能力,沒準就可以。

  靜水這幾天一直在冥思苦想這件事,看見王依嵐師姐依舊是客客氣氣的,內心卻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

  期望越高,背負的壓力也越重,隨著選拔賽的臨近,靜水越來越篤定自己非拿第二不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迫切地想參賽,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也許是為了和哥哥一起比賽,她也說不清。

  餘東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也無能為力,因為蛙泳不是他的專長,隻能做做賽前心理疏導工作。

  於是在比賽的前一個晚上,他問靜水:“你晚上有空嗎?”

  “嗯?”靜水不明白他的用意。

  “帶你出去轉轉。”

  來X市好幾個月了,靜水還沒有正式地出去過,即使每星期有一天的休假,她也會拿它用來補作業或者是休息,平時的訓練已經夠累了,去玩的熱情自然也被衝淡了。

  街道兩旁栽著梧桐樹,上麵掛滿了彩燈,夜幕降臨,光順著電線纏繞的方向一層一層地爬到了最頂端,把夜空裝點得格外明亮,真應了靜水最近學過的一個成語“火樹銀花”。

  體校離市中心還算近,所以這一片區域都是商業街,四處可以看見擺燒烤攤的小販,肉在鐵板上“滋滋”地響著,香味一直鑽進人的鼻孔。

  餘東咽了咽口水:“可惜啊,不能吃,靜水,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隨便,都可以。”現在這個時候,靜水什麽都吃不下。

  “我帶你去附近的市中心,那裏有家撈麵店很好吃。”

  過馬路的時候,餘東遲疑了一下,還是抓住了靜水的手腕。

  靜水不知道是該掙脫,還是任他牽著:“哥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聽話。”餘東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握著那隻白皙的手腕的時候,忽然感覺又有點陌生。

  靜水隻好不再反駁,乖乖地讓他牽著自己穿過川流不息的車輛。

  “對了,哥哥,我還有一個請求。”兩人站在燈火通明的高樓麵前的時候,靜水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什麽請求?”

  “以後在別人麵前我還是叫你師兄吧,私底下叫哥哥,好不好?”

  餘東的手有些顫抖,眼神落寞得像隕落的流星,果然,之前跟在他屁股後麵的那個活潑的小女孩已經回不來了,省體校有省體校的規定,老是叫“哥哥”未免太過親昵,他能理解靜水,隻是他感覺兩人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紋,並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深。

  “好。”他艱難地答應了這個請求。

  靜水這才又恢複了笑容,和他一起朝商場的大門口走去。

  外麵寒風刺骨,兩個人的手腳和臉都凍得有點僵硬,迎麵撲來的空調熱風讓他們稍微緩和了一點,餘東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那家撈麵店,這天氣吃點熱乎乎的東西再合適不過了。

  湯很大碗,西紅柿燉得很爛,與牛肉的香味混在一起,再加上細細的白色的麵條,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

  在吃的過程中,餘東抬頭問靜水:“靜水,你真的很想參加這次比賽嗎?”

  “是。”在哥哥麵前,靜水也不用遮掩自己的好勝心。

  “可是,我覺得就算你參加了,對你也未必是一件好事,畢竟全國青年遊泳錦標賽也有一些國家隊成員,對你可能是一個打擊。”

  “沒關係,哥哥,我早就有準備了。”靜水放下了筷子,眼睛像兩盞明燈,“我這次就是為了看清和其他選手之間的差距。”

  餘東咬著麵條輕笑,潔白的牙齒若隱若現:“我說靜水,跟哥哥說實話,你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麽?”

  “什麽預感到什麽。”靜水裝傻。

  “這次比賽……有可能會和三年前一樣。”

  說實話,她是預料到了,這幾年哥哥的成績一直在進步,雖然離徐明哲有一定的差距,但拿個前三名還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年齡的差距,是她無法跨越的障礙,可她可以盡力做得比同齡人好,以便早日追上他。

  看靜水悶聲不響,餘東就當她是默認了,深有感觸地說道:“我理解你,如果你想拚,就去拚一拚吧,以我對王依嵐的了解,她前程會衝得特別快,但後程的加速能力是弱項,而你和我一樣,後半程比前半程好,所以你前麵能跟住就盡量跟住,最後放手一搏衝刺。”

  “好,謝謝哥哥,明天等著看我表現吧。”她揚了揚手腕,露出了藍色的幸運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