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峰一看見兒子，立刻開啟了說教模式：“你說你這小子至於嗎？第一次參加比賽遊成這樣已經不錯了，你還想上天嗎？不要怪自己了，趕緊把鼻涕擦擦，把衣服穿上。”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阿東心情不好，讓他舒緩一下。”趙淑芬及時製止了丈夫。

  “沒事的，媽，我已經好了。”餘東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就好。”趙淑芬原先還擔心這小子鑽牛角尖鬧個半天，這下可以放心了。

  三天的比賽落下了帷幕，教練員先是對餘東姚啟軒一幫小隊員提出了表揚，隨後又總結了大家的不足，餘東這才知道了什麽叫策略，什麽叫水感。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失敗，餘東很可能已經飄了，以為自己厲害得很，不會虛心地找問題，加以改正。

  時間如白駒過隙，靜水也到了該上小學的年齡，而餘東此時已經成為體校的頂梁柱，就差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個夏天，餘東終於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帶著靜水去遊泳。

  看著碧波蕩漾的池水，靜水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伸出腳尖，試了一下池水的溫度，涼涼的，很舒服。

  餘東被靜水的畏手畏腳給弄笑了，他把靜水領到梯子旁邊，囑咐她：“順著這個，慢慢地下到水裏。”

  靜水照著做了，一開始水接觸到皮膚的時候，感覺刺骨的透心涼，但當身體適應了這種溫度之後就好多了，她套著遊泳圈，劃動著小手，擺動著小腳丫，在水裏快活地前進。

  “靜水，看這裏。”餘東的叫聲吸引了靜水的注意力，等靜水看向他的時候，餘東找準時機，撩起了一捧水朝她潑了過去，水在空中來了個回旋，精準地砸到了靜水的頭上。

  猝不及防地被哥哥潑了水之後，靜水也不甘示弱，用全身力氣攪動著麵前的水，把它們統統送到了餘東的臉上。

  餘東佯裝逃走，站到了水線上，故意誇張地晃動著手腳，裝出重心不穩的樣子，隨後整個人平躺著摔入水中，一朵巨大的水花瞬間在泳池裏炸了開來，靜水來不及閃躲，遭受了一次徹底的洗禮。

  靜水心生一計，準備捉弄一下哥哥，她的臉鼓了起來，像一隻河豚，轉身朝反方向遊去。

  餘東以為靜水真的生氣了，立馬換了一副嚴肅正經的表情，遊到她身邊連連道歉：“小姑奶奶，我錯了，您看我一眼成嗎？”

  靜水繃不住，笑了出來，朝他幸災樂禍地吐了吐舌頭：“騙你的。”

  “好啊，你學壞了，竟敢捉弄哥哥。”餘東假裝要教訓她。

  靜水笑著討饒，兩個孩子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從這次遊泳以後，靜水也喜歡上了在水裏的感覺，她有時感覺自己化身成了一條小魚，在哥哥化身的大魚的保護下，格外自由自在。

  九月份靜水進入了和餘東一樣的小學，不同於餘東的調皮，靜水格外讓人省心，她知道怎樣討長輩歡心，上課安安靜靜地坐著，下課話也不多，老師布置的任務和作業都會積極完成，隻有在見到餘東的時候，她天真活潑的一麵才會展露出來。

  隻是因為體校的訓練，她依舊不能和哥哥一起上下學。進入了小學，獨立意識也加強了，靜水主動提出要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自己放學回家，這樣李穎的負擔也可以輕一些。李穎看女兒這麽堅持，又偷偷跟了幾次，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放心下來。

  一天她背著小書包準備回家的時候，忽然聽到附近的巷子裏好像有動靜，忍不住過去瞧了一瞧。隻見一個小男孩頭發亂得像雞窩，白T恤上沾滿了泥，正和另外兩個小男孩圍住了一個微胖的短發小女孩，趾高氣揚地說道：“大塊頭還要穿裙子，羞不羞。”

  靜水認出來了，那個囂張的小男孩是他們班的小霸王江海，老師最頭痛的學生，不好好上課寫作業，天不怕地不怕，誰的勸告都聽不進去。

  那個被圍堵的小女孩叫顏和，是她們班最高的女生，人有點胖，剪著蘑菇頭，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偏偏脾氣還極好，別人怎麽捉弄她都不還手，一下子就成為了全班男生的欺負對象。

  靜水從來沒有欺負過她，也看不慣別人欺負她，一股力量驅使她走上前去，站在江海麵前，冷冷地說道：“堂堂小霸王，原來隻會欺負女生。”

  江海一看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張靜水，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多管閑事，一邊去。”

  “你要真厲害的話，有本事欺負高年級的同學去啊，那才叫厲害呢。”靜水繼續不依不饒。

  江海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讓她走。”

  “就不。”江海耍起了無賴。

  看來是要好好治一治他了，靜水趁著江海還沒反應過來，一下子衝上前去，踹了江海的肚子一腳。

  江海吃痛坐在地上，正要起身，靜水的聲音悠悠地飄了過來：“別動，再動我明天就和老師說是你欺負我，你覺得老師會聽誰的？”

  “我才不怕老師呢。”江海神氣地說道，好像天地之間他最大。

  靜水拿這個刀槍不入的人沒辦法，正要拉著顏和走，剩下的兩個小男孩突然圍了過來，叫囂道：“不許走。”

  一旁的顏和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抓住那個小男孩的手臂，把他掀翻在地，那個小男孩從沒見過顏和這樣，嚇得哇哇亂叫：“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另一個小男孩見同伴這樣，哪還敢上前，害怕得腿都軟了。

  “快跑。”顏和一把拉起靜水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小巷。

  回家路上，夕陽把雲朵染成了粉嫩的顏色，像孩子的笑臉。

  “其實，你不用幫我的。“顏和想起剛才的場景，有一絲後怕和內疚。

  “為什麽？你又沒做錯什麽。”靜水不解。

  顏和撇了撇嘴，抹起了眼淚：“我怕他們。”

  “別怕，你那麽高，力氣又那麽大，他們怕你才對呢，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就狠狠地打回去，打到他們趴下為止。”靜水義正詞嚴地說道。

  “可是……”顏和有點猶豫。

  “沒有什麽好可是的，老師肯定站在我們這一邊，以後放學我和你一起回家。”

  靜水的話像是給顏和吃了一顆定心丸，她低著頭，囁嚅著說道：“謝謝，從小我就被當作是怪物，大家都不願意和我玩。”

  “沒關係，有我陪你玩。”靜水向她保證。

  顏和的嘴角咧到了耳根，臉上還殘留著淚水，不知道是被人欺負的害怕還是擁有朋友的欣喜。

  當靜水在飯桌上眉飛色舞地和爸媽炫耀這段經曆的時候，兩人都沒想到平時很聽話的女兒會做出這麽大膽的事，又欣慰又有點不放心，一再叮囑她注意安全。

  靜水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老師聽說了這件事後，罰江海在走廊上站了一節課。

  下課後靜水從他的身邊走過，江海惡狠狠地說道：“張靜水，這事我跟你沒完。”

  江海所說的捉弄，其實也無非是往靜水鉛筆盒裏放毛毛蟲，把她的本子藏起來。

  靜水第一次看見毛毛蟲的時候，尖叫了起來，差點把鉛筆盒扔掉，但隨後就把鉛筆盒裏的東西一股腦地潑到了江海的身上，包括那條毛毛蟲。

  江海像觸了電一樣，大力地把毛毛蟲拍到地上，重重地踩了幾腳，確定它死了才舒了口氣。

  至於把本子藏起來，那更是小兒科了，每次都能被靜水找到。

  幾個回合下來，江海都完敗，倒也消停了一陣子。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體校的人來挑選人才。

  體育老師空出了一節體育課，讓小朋友們立正站好，和體校的老師挨個查看孩子們的身高臂展，再進行各項測試。

  最後被留下的一共有四個，靜水，顏和，江海和劉思妤。

  劉思妤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不同於靜水的那種美，她的美是很張揚的美。一雙丹鳳眼，眼角微微翹起，時常透露著調皮與狡黠，小巧圓潤的鼻頭，紅潤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有時興奮的時候，臉上還會出現兩抹粉紅的雲霞。

  她的發繩上總是有精美的配飾，或是用水鑽裝飾的花，或是用布和蕾絲做的蝴蝶結，或是可愛的小動物，穿的裙子也各式各樣，有俏皮的牛仔裙，蕾絲裝飾的公主裙，還有簡約的背帶裙，一時間成為了班上的潮流，女生爭相模仿。

  班上已經有好多男生注意到了她，趁她不注意偷偷往她課桌裏塞小紙條或者小禮物，但每次都是毫無結果。

  至於小霸王江海，把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欺負了個遍，唯獨就是沒有動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江海喜歡劉思妤。

  這次能和劉思妤一起被選上體校，江海激動得不行，全然沒有了平時盛氣淩人的樣子，不時地偷偷看劉思妤幾眼。

  而劉思妤卻權當沒看見似的，理都不理。

  靜水怎麽會料到，當她拿著那張表格回家的時候，也遭到了和餘東一樣的境遇。

  張昊天特意提前從公司下班，和李穎一起坐在沙發上，像審視犯人一樣看著靜水。

  靜水看著平時和藹的爸媽這時候換了兩張冰塊臉，渾身不自在，討好地笑著：“爸爸媽媽，你們不要這麽嚴肅嘛。”

  李穎把表格從頭到尾瀏覽了好多遍，才開口問道：“靜水，告訴媽媽，你為什麽想去體校學遊泳？”

  “因為喜歡。”

  “真的不是為了哥哥？”李穎的那雙眼睛好像紅外線掃描儀，把靜水的老底扒了個幹幹淨淨。

  “不是。”靜水有點心虛，但還是強迫自己和媽媽正麵對視。

  “靜水啊。”一向少言寡語的張昊天開口了，“體校的訓練強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一個女孩子肯定會受不了的，爸爸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如果好好讀書的話說不定能找到一條更好的路。”

  張昊天沒有想到的是，靜水看他的眼神十分冷淡，好像在看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爸爸，你為什麽這時候才這麽關心我呢？”

  這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紮在了張昊天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血流不止。

  李穎像是一顆引爆的地雷，站了起來，用前所未有的狂怒的語氣說道：“怎麽和你爸爸說話的？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懂事了？爸爸每天辛苦賺錢就是為了讓你有更好的生活，你懂不懂？”

  “別說了。”張昊天按著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我確實虧欠了靜水很多，她這麽說也沒錯。”

  “怎麽沒錯？我親眼看見你睡也睡不好，整天遭到排擠。”李穎觸發了淚腺開關，拿著紙巾擦起眼淚來。

  “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張昊天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妻子的背，讓她不必庫得那麽傷心。

  “爸爸說得對，人生不是自己選擇的嗎？”靜水突然拋出了這麽一句不符合她年齡的深沉的話語，讓夫妻倆都怔住了。

  “可是有時候你的選擇是錯誤的，會讓你離正確的道路越來越遠。”李穎的確是很心疼女兒，想把她從這條布滿荊棘的小路上拉走。

  “媽媽你不是說過人犯一些錯誤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靜水此時是個有勇有謀的大將軍，找準敵人的弱點，一舉攻破城池。

  “瞧瞧，靜水越來越伶牙俐齒了，我們都說不過她。”張昊天有些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這樣吧，你去找餘東哥哥，看看他讓不讓你去。”

  得到了許可之後，靜水歡天喜地跑出門，消失在夜色中。

  “你還真舍得啊。”李穎打了自己的丈夫一下。

  “靜水不聽我們的，總會聽餘東的吧？”張昊天對於自己在家中的權威下降感到格外落寞。

  作者有話要說：

  科普一下遊泳的出發轉身，隻有仰泳是在水裏出發的，其他都是站在出發台上出發，自由泳和仰泳是翻滾轉身，蝶泳和蛙泳是雙手觸壁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