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光者
作者:
森小然 更新:2020-06-27 16:37 字數:3450
靜水很快就跑到了餘東哥哥家的門前,抬起手正要敲門的時候,忽然又猶豫了,要是餘東哥哥不答應怎麽辦?她該怎麽說服他呢?
算了,大不了撒撒嬌,靜水心一橫,“咚咚咚”地敲了門。
開門的是趙淑芬,靜水擺出一副有史以來最乖巧的模樣問道:“阿姨好,請問餘東哥哥在家嗎?”
“在的,在的,快進來。”趙淑芬熱情地招呼著靜水。
餘峰正坐在沙發上看體育節目,看到了靜水,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靜水來啦?”
“叔叔好。”靜水朝他鞠了一躬,“我想找餘東哥哥商量一件事。”鄭重其事得好像領導要找員工談話。
“什麽事?”餘峰來了興趣,微微朝她欠了欠身。
“我也想去體校,爸爸媽媽讓我來問問餘東哥哥。”
餘峰把笑扼殺在了喉嚨裏,然而終究是止不住,肚子一鼓一鼓得像隻青蛙:“好,去吧,阿東就在房間裏。”
餘東正對著一道數學題苦思冥想的時候,沒注意靜水已經悄悄繞到了他的背後,戳了戳他的肩膀。
“爸,我在好好做作業呢,沒偷懶。”餘東條件反射地叫了起來,叫了半天發現沒反應,一回頭才發現偷著樂的靜水。
“靜水你怎麽來了?都不說一聲。”餘東像發掘了意外的寶藏一樣驚喜,趕緊搬了把小凳讓靜水坐下。
靜水卻並沒有絲毫高興的跡象,她看著哥哥,臉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哥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麽事?”
“我也想去體校。”
“不要去。”在靜水說出口的那一刹那,餘東幾乎是無縫對接地接上了這句話。
在他的心中,靜水應該是那種被嗬護的小女孩,不應該吃這樣的苦。
靜水又驚訝又氣憤:“原來哥哥你也不理解我。”
餘東歎氣,拉住了靜水的手:“你實話實說,去體校是不是因為哥哥?”
他的眼睛澄澈而又敏銳,在燈光下流光溢彩,靜水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想逃又逃不過,隻好像蚊子一樣小聲說了句:“嗯。”
“靜水啊,哥哥不值得你這麽做,我來給你說一□□校的訓練吧,下水前先熱身,有跑步,拉韌帶,下水後先遊個四百米,把身體活動開來,再是1500一組,800兩組,400三組,200五組,一百十組,都是要計時的,還會安排與隊友的比賽。早上是陸上訓練,先繞著400米的跑道跑五圈,再是做仰臥起坐,俯臥撐,平板支撐,蛙跳,練器械,練完基本上和水裏撈出來一樣,哦對了說到拉筋,有一個掰肩,就是雙手呈仰臥起坐姿勢放在後腦勺,教練拿著你的手肘向後掰,直到合攏為止。”餘東拿著靜水的手臂示範了一下,臉上帶著獰笑,稍微用了點力。
靜水發出了“嘶”的一聲。
“怎樣,聽了這些你還想去體校嗎?”餘東放開了靜水,攤了攤手,等著靜水喊放棄。
沒想到靜水卻倔強地昂起頭說道:“我還是要去。”
“靜水,聽哥哥的話,好好讀書,你真的不用走這條路。”餘東有些生氣了,靜水怎麽那麽擰。
“哥哥,我已經想好了,我不要隻在電視裏看到你,我要和你一起站上領獎台!”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給她全身鍍上了一層銀,好像童話中的女神。
餘東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好笑,但他知道靜水是執意走這條路,怎麽也勸不回來了,他的語氣溫柔了起來:“靜水,你要向哥哥保證,你是真心喜歡遊泳。”
“我保證!”靜水右手五指並攏,抬了起來,緊貼著耳朵,像等待檢閱的哨兵。
“那哥哥也不好說什麽了。”餘東玩著靜水的馬尾辮,內心卻像打翻了醬料瓶,又苦又鹹又辣又澀。
“哥哥你是答應了?”靜水的眼睛像霓虹燈那樣亮了起來,睫毛撲閃撲閃的。
餘東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爸爸媽媽。”靜水的步子交錯著,像是在跳舞,輕盈地走出了房間。
餘東目送著靜水的背影遠去,懊惱地垂下了頭。
既然餘東都沒辦法,李穎和張昊天就更不可能有什麽辦法了,在靜水的軟磨硬泡下,他們終於簽了字。
交上表格後,當天下午靜水就去體校參加了訓練。因為是新隊員的緣故,訓練量還沒有那麽多,教練先叫他們繞著400米的跑道跑兩圈熱身。
帶她們女隊的教練叫舒佳,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蕎麥色皮膚,頭發燙成了棕黃色,夾雜著些許黑發和白發,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脖子上掛了個銀色的哨子,眉宇間透著一股狠勁。
那時候“舒膚佳”香皂已經風靡全國,但這位教練看起來和香皂一點都不沾邊。
靜水跟隨著大部隊踏上了跑道,已經進入了十月份,風褪去了夏天的燥熱,吹在臉上涼涼的,格外舒服。發絲隨著動作起伏,像歡快的小精靈在手舞足蹈。
“張靜水,麻煩你能讓一下嗎?”靜水回過頭,正看見劉思妤一邊嫌棄地看著她,一邊從她的身邊擠了過去。
靜水的勝負心不知怎的被激發了出來,她加快了腳步,像火箭一樣衝到了前麵。
劉思妤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後。
到了終點的時候,大家都有點累了,扶著膝蓋喘著氣,舒佳的炮火卻沒有停下,直接把發射口對準了這群懵懂的小女孩:“剛剛怎麽跑的?跟一堆醃鹹菜一樣,看在是第一天的份上就不罰跑了,明天要是再敢跑成這個樣子,可別怪我不客氣。”
舒佳罵起人來倒挺生動形象,但大家誰都不敢笑,隻能唯唯諾諾地點頭。
不過他們男隊更慘,跑的圈數比她們多一倍,連小霸王江海跑完了之後都像個病秧子一樣站在那裏晃悠。
跑完步之後,舒佳把小女孩們領到了遊泳池邊上,準備進行熱身活動。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的師兄,姚啟軒,餘東,由他們帶領你們做熱身活動。”舒佳指著兩位身材高挑的男孩說道。
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靜水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剛好和餘東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隻見餘東有些失神地盯著她,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怕被舒佳發現,靜水很快就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他。
熱身活動的拉筋主要有用其中一隻手握成拳,頂著另一隻胳膊,往胳膊相反的方向推;兩腿分開,手輪流觸碰地麵;兩隻胳膊在頭頂上圈出一個圓,身體輪流往兩側傾斜,還有一隻胳膊彎曲放在背後,另一隻胳膊壓住它,保持十秒鍾……
跟著餘東做了幾組動作之後,靜水雖然一再告誡自己把大腦放空,專心訓練,但心思卻還是時不時地往他這邊飄。
終於到了萬眾矚目的掰肩時刻。
舒佳像個老巫婆一樣走了過來,抓住第一個孩子的手肘,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胸前掰,那個小女孩痛得渾身發抖,臉上滿是淚花。
靜水膽戰心驚,手腳冰涼,眼睜睜地看著舒佳離她越來越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餘東哥哥說的沒錯,掰肩果然疼。
靜水的兩個手肘被舒佳牢牢地抓住,像推兩塊同極相斥的磁鐵一樣往中間推,骨頭卡拉卡拉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斷了一樣。
無法忍受的疼痛從肩關節蔓延到了全身,靜水死死地咬住牙,把快要飆出來的眼淚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兩個手肘合攏的時候,靜水感覺自己都快升華了,恨不得靈魂能像孫悟空那樣飛出去,隻留下這一具身體受罪。
幾秒的時間仿佛幾個世紀那麽漫長,就在靜水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舒佳的魔爪終於放開了她,開始禍害下一個人。
靜水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全身的細胞似乎又從昏迷中複蘇了過來,她不敢鬆懈,馬不停蹄地叫顏和按著她的肩,做起了坐位體前屈。
正當顏和一點一點地幫她往下壓的時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靜水隻感覺自己的頭猝不及防地磕到了膝蓋上,隨後就像定住了一般,怎麽也起不來。
腿上的筋仿佛要撕裂,剛剛收斂的汗水此時又匯聚到了一起,順著她的臉頰滴了下來。
“胡鬧什麽呢!”一聲怒吼好像午後的雷聲一樣響徹遊泳館,隨後靜水就感覺背上的那股巨大的力量消失了,整個人如釋重負。
往旁邊看去,隻見餘東正對江海怒目而視,眼睛泛著可怕的血紅。
“怎麽了?”不明情況的舒佳聞聲趕來。
“舒教練,這小子在訓練的時候私自跑過來,抓著顏和的手,一下子就把我做坐位體前屈的妹妹整個人按了下去,多危險啊,這樣很容易受傷,我覺得有必要罰一下他。”餘東的聲音帶著絲絲寒氣,讓周圍的溫度都驟降了下來。
“什麽?她是你妹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大驚失色,他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到,張靜水居然是師兄的妹妹,這下死定了。
舒佳的臉色也降到了冰點:“江海這小子,我早就看出他不安分了,葉教練,你說是不是?”
“是啊,今天跑步也不好好跑,是該罰。”回答的是一個三十歲的年輕小夥子,皮膚黝黑,頭發像稻草一樣豎著。
“那就蛙跳兩圈吧。”舒佳動了動嘴唇,雲淡風輕地說出了這個可怕的數字。
江海像被悶棍猛擊了一下,垂頭喪氣地往操場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200米及以下的短距離是有預賽,決賽,半決賽的,四百米及以上的長距離都是預賽取前八直接決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