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定心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422
  突然間就被身側的郎君抓住了手,王沅下意識地想抽回,隻是指尖才一動,就被對方察覺到,繼而被抓得更緊。

  力度倒也不大,卻是緊緊箍住了她想抽離的手,一時之間,掙脫不得。

  還有一下追著一下的脈搏自兩人指掌相接處,郎君暖熱的掌心傳來,清晰而急促。

  王沅幾乎要被他掌心的熱度灼傷,抽了一下反而被抓得更緊後,就放棄了掙紮,而箍住她的手依舊毫無放鬆之意。

  細細感受,郎君的虎口與指肚上還有層薄繭,有些砂紙的質感。

  好似兩人有昏約的話,牽個手也不算什麽,王沅琢磨著,也就放鬆了左手,任由他施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雙標。

  明明見到顧二郎那個前未婚夫時,她連一個眼風都不肯給,這會被蘇六郎抓住了手,掙紮一下就很快接受,任他執住。

  隨意地晃了晃右手中的花枝,她的思緒四散。

  覺得蘇六郎仿佛在一步步地走進她的空間裏,從最開始的示好,到有昏約後頻頻來往,從稱呼到牽手,倒像張開了一張縝密的大網,一點點地在收緊。

  王沅突然覺得有點窒息,好似呼吸的空氣都稀薄了起來,她甚至又有點想抽回左手。

  就在她要動作之時,身側傳來了蘇六郎壓低了的笑聲,滿是如願以償的愉悅,他喃喃著,也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給她。

  “卿卿,這是我覺得最快活的一日。”

  “日後,我謀個外放,便這般執卿卿手,帶卿卿出洛京,暢遊天地間,遊山玩水可好?”

  “我還有一年多加冠,到時就駕著車去親迎。”

  “便是王府拿多粗的木棍來打新郎子,我也是不怵的……”

  “……”

  不知怎的,聽著身邊的郎君含著笑意的低聲絮語,王沅漸漸地就打消了抽手的念頭。

  玉蘭花間的婉轉鳥語聲,她也恍若未聞,唯有身邊郎君的低語與自己一聲快似一聲的心跳聲。

  兩人間的氣氛平和,又頗有些曖昧。

  蘇六郎生得好,又心悅她,為人品行也是不錯,蘇家又有嚴苛的家規,蘇家郎君們也無人敢納妾狎妓。

  更何況蘇家一門,忠直孤介,不在朝堂結黨站隊,除非有人想不開作死,蘇府的安穩尊榮也是有的。

  有什麽合理地拒絕嫁他的理由呢?

  王沅這些時日也想過多次,好似真的沒有,他對自己癡心一片,又處處小意留心。

  為著她,仗義執言使不至被郭五娘落了麵子;喝止顧二郎,不顧在聖人麵前失儀,使她的私隱免於笑談;因著她有午食的習慣,日日尋覓坊間美味殷勤送來;更不用說尋隙地往王府跑,送來挑選良久的月季紋樣的首飾……

  即便是如今世風寬容,女子地位不似數百年後低下,那也是屈居郎君之下的,很少有郎君會如此用心去討好哪位小娘子。

  既是不屑,也是覺得如此舉動,會沉溺與兒女私情,難成大器。

  可以說,遍尋整個大昭朝,難以找出第二位,如蘇六郎這般誠心真摯的郎君了。

  除去蘇六郎對她如此之好,他為人正直,風光霽月,是在交好人家中有長輩親口作保的。

  即便是人心易變,日後他移情別戀,因著他的為人品行,也斷斷不會讓自己難堪。

  更何況,身側的這位郎君,還很聰穎機敏,甫一接觸五子棋便能輕易取勝,又刻意三局兩勝,讓自己不至羞惱。

  換算到她原來的時代,可以說在智商情商兩開花。

  如此種種,王沅著實想不到,自己若是拒了他,解了這昏約,日後該尋個甚麽樣的夫君。

  便是真如長公主一般,養些麵首打發時間。

  那恐怕也難得尋出幾個,比蘇六郎生得更好的。

  這麽一想清楚,王沅也就沒那麽抗拒與蘇六郎成昏了,想來將來嫁了他,也會如被捧在掌心一般。

  蘇府長房人口也簡單,他又是家中幼子,上頭還有兩位成年兄長,素有賢名,日後府中之事自有長嫂主持,也無須自己操勞。

  繼續舒舒服服地當一條鹹魚,完全是可行的。

  定下了心,王沅指尖用力,微微地回握了一下,就感覺身邊正絮叨的郎君猛地頓住了,連著筆直的身軀都先僵了一下,才用力了些握緊她的手。

  他既沒有笑出聲,也沒有繼續說道日後,就忽而靜了下來。

  王沅有些好奇地側臉望他,就對上了正凝視著她的目光,瞳仁漆黑,眸色深重,滿是難以出口的沉甸甸欣喜。

  四目相對,這還是她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細細打量蘇六郎的長相。

  他有雙含情桃花眼,形狀姣好,薄薄的眼皮上褶痕深深,眼尾細長,連他的眼睫也是濃密纖長的。唯有斜飛的劍眉凜冽,眼神清澈,如此看上去才是意氣風發,不顯脂粉氣。

  再往下,鼻梁挺直,高挑的線條很是利落,薄唇卻是殷紅的,不點而丹。加之,蘇六郎的膚色本就瑩白如玉,越發顯得唇紅齒白。

  一言蔽之,眼前未加冠的少年郎,輪廓秀美,氣質卻是爽朗清舉,難怪能是與顧二郎齊名,以俊美出眾而聞名洛京。

  美色當前,王沅也覺得瞧得有些耳熱,正要回過頭不再與他對視時,就聽見前方轉角過處,有小娘子淒厲的哭聲:“顧郎眼中,便看不見兒麽!”

  又來了,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這麽嬌柔尖細的聲音,定然是那位一步三晃,片刻哭濕裙擺的郭五娘,那她口中的顧郎,想必就是如今已經成了她準姐夫的顧二郎了。

  若是旁人,王沅這會心情正好,頗有幾分想當吃瓜之猹的心思,可若是那位顧二郎的,那還是算了吧,這瓜可吃不得。

  保不齊就惹得一身麻煩,而鹹魚如她,是最討厭招惹麻煩的。

  左手扯了下身側郎君,王沅就作勢要轉身離去,身旁的郎君也很快會意,便笑著要牽著她回轉。

  人言天意弄人,世事無常,說的就是此時。

  有位穿了紅衣的小娘子忽然從轉角奔出,見著他們二人,愣了一瞬,就回身對著那邊忽然尖叫:“顧郎!壽安郡主在此!”

  這下好了,王沅覺得頭有點大,顧二郎在此,她的那位長姐也應當在此。

  她那個長姐本來就因為顧二郎對她心存芥蒂,這會又在這相遇,這算什麽事。

  這郭五娘怕不是被刺激出了失心瘋,難道不應該去尋她的這位長姐麻煩麽?

  這會自己的正經未婚夫就站在旁邊呢,扯上她作甚。

  左手忽然被安撫性地握了握,王沅感受著他掌心的熱度,忽然想起來,自己如今也不是一個人,天塌下來,自有蘇六郎扛著。

  那這些便都成了小事,她倒要看看這郭五娘又要作什麽妖。

  “顧郎,你不是喜歡壽安郡主嗎,作甚麽要娶王元娘?”

  “她哪裏比得上壽安郡主與我。你看看我,今日也穿了壽安郡主那日所穿的紅衣,是不是與她有些相似?”

  前方不遠處的紅衣小娘子尖叫之後,反而冷靜了下來,楚楚可憐哭著訴說道:“兒便是作妾,也是願意的……”

  她隻想著,若是輸給壽安郡主,她便是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可輸給這無才無貌家世也不如她的王元娘,那不甘心就變作了十分。

  自從得知聖人賜婚給了顧郎與王元娘,她就覺得自己已經瘋了,被求而不得的不甘逼瘋了,便是作平妻,貴妾,她也要嫁與顧郎。

  她想到了自己與壽安郡主隱隱幾分相似的眉眼,想到了顧郎提及壽安郡主時眼中的篤定,便換了從未穿過的豔俗紅衣,以壽安郡主的名義將他約到了這裏。

  可她隻瞧見赴約而來的顧郎,見到她時眼中就驟然失去了神采,又被隨後跟來的王元娘冷言譏諷,繃緊的心弦就斷了。

  若是,若是顧郎願意納她,讓她作什麽都可以……

  這可真是一出好戲,好香甜的瓜。

  模仿自己去討顧二郎的歡心?

  王沅隻覺得自己被郭五娘惡心到了,尚書左丞的嫡出的小娘子,世家貴女,居然會妝扮模仿別人,隻為了能入顧二郎院中作妾。

  妾者,上下立女二字,侍奉巾櫛,可通仆婢。郭五娘這般丟的又豈止是自己的麵子,這個郭氏都可謂是顏麵盡失。

  王沅心下鄙夷,便是再心悅哪位郎君,她都不會讓自己落到如郭五娘這般地步。

  且不論此時的女子地位本就卑弱,便是在原先的時代,也需先得自珍自愛,方能愛人,亦或是為人所愛。

  後世可有戲文裏麵唱道,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可不就是當時衝動將來後悔的小娘子心境的真實寫照。

  想到這裏,王沅用指尖輕輕掐了掐蘇六郎,心裏才舒了一口氣。

  幸好自己不曾如此癡迷過哪位男子,也幸好自己如今遇到了蘇六郎。

  不明所以的蘇六郎,本就在因著郭五娘話中之意而有些怒氣,正要上前喝止郭五娘的胡亂攀扯,就被感覺到手背上輕微的刺痛感。

  莫不是阿沅讓自己莫要衝動看看情況?

  所以他也停住了,尋思著如何才能讓郭五娘不再胡言亂語。

  而轉角之處,也緩緩走出了一前一後兩道人影,正是一臉憔悴表情淡漠的顧二郎,與神色複雜的王元娘。

  作者有話要說:王沅:要不就他吧~

  蘇六郎:牽到了阿沅的手,好激動,我該說點什麽……

  片刻之後

  蘇六郎:阿沅回握了我一下!好激動!不行……我心跳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