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日宴
作者:
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642
等到兩人落了座,蘇六郎的目光就時不時瞟向亭外,他端起杯盞,咽了一口酪漿,想了想,還是詢問道:“阿沅,我有些話欲交待給九娘,你便在此地等我可好?”
此時的王沅已經摘下了帷帽,在打量著亭中一角擺放的插花,看上去錯落穿插,很是雅致。
聞他此言,也不曾回頭,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你在此地不要離開,且待我片刻。”
蘇六郎見狀,就笑著又交待了她一遍,等王沅再次頷首應下,這才離去。
步伐匆匆,連青色的衣擺都揚起了些。
這句話好似有哪裏不對,王沅盯著蘇六郎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來了。
若不是知曉,蘇六郎定然未曾拜讀過某位先生的文章,他莫不是還要給自己帶了橘子回來?
眼見得蘇六郎都走遠了,王沅還一直盯著他的背影,一旁的阿顏湊了過來接過了她手中的帷帽,笑道:“郡主,蘇郎君可是走遠了。”
自己當然看見了,阿顏又提醒作甚,王沅瞥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空出的右手端起了酪漿,細細啜飲。
見王沅不曾搭話,阿顏隻在心裏樂著,她巴不得郡主和蘇郎君早日成昏,日後能在蘇郎君的疼寵下過得如意。
初春時節,草長鶯飛,蘇家選址挑在了離杏園較遠處的曲水邊,臨時著人在距岸十數步的淺水處搭出了這亭台。
潺潺流水自亭下穿過,不時有清流擊石的叮咚回響,若是細細尋覓,還能在圓潤的河石邊見得些小小的蝦蟹。
青山綠水,亭在水上,風中有不知名的草木花香,伴著婉轉鳥鳴,還有遠處隱隱約約的太常寺的樂聲,惹得王沅都有些春困睡意了。
“往年上巳都在岸邊搭了帷幕,與別家相鄰,吵吵嚷嚷的。今次倒是新鮮,直接到了水上呢,也是清靜。”
阿顏早被吸引到了亭邊,興致勃勃道:“婢子瞧著水中有小魚呢,倒是想抓上一些。”
她伸手撥出些晶瑩水花,還是歎氣放棄了:“可惜著實是太小了。”
瞧著這清澈的流水,王沅也有了些興致,她教婢女挪了坐席到了亭邊,也伸出了手,俯身觸了觸,並不冰冷。
這處的水下也是預先清理過的,都是些細沙卵石,清澈見底,看著就讓王沅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歡喜,索性衝著阿顏撩了一朵水花。
剛剛好濺了不及躲閃的阿顏一臉,惹得王沅唇邊噙上了絲絲笑意
忽然覺得臉上一涼,倒是嚇了阿顏一跳,待反應過來,就更是驚詫。
除去郡主幼時少不更事的年歲,已經許久未曾見得她這活潑的模樣。
便是數年前那場大病之後,郡主心性大變,似乎開朗許多,也還是少見她這般歡喜不盡的時候。
阿顏連麵上濺了水滴也顧不得擦,隻覺得鼻內一酸,最後還是強扯著唇笑了出來。
這倒是讓王沅有些訝異,這是什麽表情,不就是濺了點水花麽,至於麽。
她將袖中的雪白巾帕抽出,遞了過去。
就見得眼前的阿顏,眸中越發的濕潤,臉上還是勉強笑著,對著她就來了一句:“郡主,婢子就盼著郡主早日嫁了蘇郎君了!”
不明所以突然又被安利的王沅,這時隻覺得頭頂上出現了三個問號,還是加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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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匆匆離去的蘇六郎這會正在仔細地交待小妹:“九娘,切記莫要去杏園北側,今日聖人可是攜了皇子出行。”
“蘇家是定然不會站隊的,阿耶也不會允你嫁入皇家的。”
他臉上沒了麵對王沅時的笑意,微微蹙了眉,雙手背後,很是嚴肅正經的模樣。
可惜對麵容貌明麗的小娘子並不領情:“阿兄,我自是不會去的,你也莫要裝正經嚇唬我。”
“再說了,阿兄這會拋下阿沅姊姊來尋我,可就不怕她生氣。”
一向端正的蘇九娘這些時日冷眼瞧著,自家這情竇初開的阿兄,日日送物,隔三差五就去叨擾,很是誠心的模樣。
這會也難得想打趣幾句。
“阿沅定不是這樣的人。”
蘇六郎忽而笑了開,雙眸晶亮,容色灼灼,再也繃不住嚴肅的兄長模樣。
但他的語氣似乎還有些委屈:“而且有時會覺得阿沅忽近忽遠,也不知她這會兒是否會想起我。”
阿兄,你難道不是方才從阿沅姊姊那邊過來的麽……
再次對自家傻哥哥無話可說的蘇九娘覺得,她仿佛嗅到了某種奇怪的,有些酸酸的味道,決定還是去尋她新結交的郭家三姊姊。
還是那種一本正經的板正性子,比較對自己的口味。
蘇九娘就福了福身道:“那阿兄不如快些回去,莫讓阿沅姊姊等急了。”
“記得我方才所言,切莫去杏園北側。”
回過神的蘇六郎又殷殷交待道,才目送有些不耐煩的蘇九娘離去。
眼見得她與仆婢走過了樹叢轉角,這才折身返回。
留意到了草叢裏熙熙攘攘的各色小野花,他就想起了離開前,阿沅似乎正在盯著插滿了花的瓶子瞅著。
蘇六郎便解下了腰間配著的環首刀,不過尺餘,錯金鑲寶,精巧昂貴。
隻不過此時卻被他用來收割路邊的野花,一割一把,甚是鋒利,也很是襯手。
捧著大把野花的蘇六郎,就大步地邁上了木質墊台,一直走到了坐姿優雅的王沅身邊,利落地撩袍落座。
他笑得燦爛,語氣柔和:“阿沅,我見你方才瞧著那花瓶看,便采了些花與你。”
一伸手,就要將懷中的花都交於她。
而被動接過一大捧野花的王沅低頭瞧了瞧這五顏六色的小野花,覺得眼角有些抽搐,花瓶裏的俱是嬌貴名花,這差別似乎有些大了。
不過,自己似乎還應該謝謝他?
“多謝蘇郎君。”
她如是說道,將花束放到幾案上。
指尖撫了撫,心想這顏色倒是很豐富,有白的,粉的,紫的……
得了她一聲謝,蘇六郎餘光中又見得婢女們都識趣地退出亭外,就小聲輕咳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答道:“卿卿若是喜歡,我再去采便是。”
這倒是不用了,采了也沒處擺放,王沅垂眸撥弄著,慢慢撿出幾支來,輕聲道:“此處也無多的花瓶可插。”
“那我明日遣人給卿卿送些花瓶去?”蘇六郎注視著她正在挑揀花枝的削蔥根似的手指,有些微微失神,口中還是連忙應道。
明日送花瓶,今日也用不上,王沅噎了一下,她抬頭正要言語,就看見了蘇六郎的神情,眼中含笑,唇角勾起促狹的弧度,分明是在打趣她。
這倒是難得,還是蘇六郎頭一次打趣她。
這時候自己應該有個什麽表情?王沅想了想,勾著唇角回應道:“那便多謝郎君。”
小娘子這一笑很是妍麗。
此時陽光正好,雖是照不到亭中來,也映得眼前的小娘子肌膚剔透如冰雪一般,幾乎讓人擔心會融化了去。
而她的眼神卻是有幾分繾綣柔和的,正微微抬首注視著他。
眼前美人美景,讓蘇六郎心中一動,日後多讓阿沅笑笑,那便好了。
若是自己能早些加冠便好了,便可迎回家日日寵著她,讓她總是能如現在這般對他笑著。
現下靜靜地看著她擺弄著插花,就有種歲月靜好的安逸之感。
這如斯美景,在日後都能是尋常。
這個念頭一動,蘇六郎也覺得這春風醉人。他也沒再開口打擾,隻在一旁靜靜陪伴著。
看心上人擺弄著花枝,神色認真,蘇六郎就想親自去把附近的野花都采了來。
但是瞧著王沅專心手下,不曾回望他,又覺得,采什麽花的,都比他好看麽。
他們出門本就遲了,又趕上了出城時擁擠的人流車流,本就到的遲。
這不,王沅隻覺得沒多大會,就有婢女上前輕聲詢問是否準備些午食。
雖然不是很餓,但王沅習慣了規律飲食,還是點了點頭。而蘇六郎本就知曉她這一習慣,自然也是從了她的。
上巳出遊,洛京人的風俗一般都是帶些點心,做得精致小巧,再點綴時令的鮮花,看上去極為風雅有趣。
也有要辦些宴飲的,提前許久就給了其他家下了帖子,自然是要備好廚子做些豐盛的下酒菜招呼來走場的親朋好友。
王家和蘇家倒是沒有招呼宴飲的習慣,王家是因著她的阿耶久不在府,無人主持。
那這蘇家如今回了蘇六郎,竟也沒有宴客,是有些奇怪了。
見著有兩名婢女抬著擺好小碟的幾案,正小心翼翼走過樁台,王沅就問了出來,實在是突然想起了,就有些好奇。
見她主動詢問蘇家事,蘇六郎暗喜之餘,自然是無話不答:“阿沅也是知曉,蘇家是武將世家,阿耶如今又常駐邊關。”
他衝著王沅眨眨眼,這個動作難免顯出幾分稚氣:“便是此次回京,阿耶也交待了,隻忠於陛下一人便可,閑暇時莫與諸臣皇子往來。”
看來這蘇大將軍果然是個明白人,他手握重兵,與皇子勾結的武將又哪裏有什麽好下場。
便是萬分僥幸,自己追隨的那位上了位,也難免日後猜忌,倒不如做耿介孤臣,也算省了心思還得了好。
這蘇家行事,倒是與自己是同道中人,王沅沉思了片刻,得出了結論。
她不由得誇讚了句:“蘇大將軍果然是睿智豁達之人。”
隨後蘇六郎就笑著接了句:“待得來年,我便帶你去見阿耶!”
突然又被預定了見對方家長的阿沅依舊是一臉淡然,畢竟她如今已是習慣了蘇六郎這般,時不時就試圖與她再進一步。
甚至還有閑心琢磨,也不知蘇大將軍與蘇六郎長得是否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王沅:感覺全世界都在催我跟蘇六郎在一起
蘇六郎:阿沅別光看花啊,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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