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日遊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434
  王沅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聽了,竟然覺得,仿佛是聽見了月季花哭泣的聲音。

  連著身邊的婢女們,知曉宮花之事原委的,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隻有一頭霧水的蘇六郎還是不明就裏。

  他看看麵色平靜眼神古怪的王沅和忍笑著的婢女們,先低頭檢視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然後抬首詢問道:“阿沅?”

  語氣與眼神中都帶著幾絲迷茫與不解。

  這倒是奇了怪了,王沅輕撫著耳邊的墜子,指尖略過純金鏨刻,還錯了銀的花型,線條倒是打磨地柔和圓潤。

  “蘇郎君是從何處尋來的這些?”

  “可是直接與店家說的要尋那牡丹式樣的麽?”

  如果跟店家說要牡丹紋樣的,還能買到這幅頭麵,那隻能說,這店家和這蘇六郎,可真是緣分。

  連認錯花,都能認錯到了一處。

  蘇六郎難得地收回了與王沅對視的目光,略略錯開,落在了青翠嬌嫩的蒲桃葉上,眸光閃動,先問了一句。

  “阿沅可是不喜麽?”

  他略微低了些頭,覺得眼前的蒲桃葉似乎太大了些,生得也不精致,語氣也黯淡了幾分:“我也是第一次挑揀,許是不懂小娘子的心思。”

  隨即又轉過了身,側對著王沅,語氣又愉悅起來:“不若阿沅下次與我同去,如何?”

  突然又多了個邀約?

  真的服了蘇六郎這見縫插針的本領了,王沅覺得,還是得先解釋一下:“我並非此意。”

  “這花樣並不曾見,覺得很是精致,多問兩句罷了,蘇郎君切莫多想。”

  她也看了看蘇六郎盯著的蒲桃葉,纏繞在竹架上,隨春風搖曳,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他可是看了許久了。

  原是如此麽,蘇六郎徹底轉過身來麵對著她,眉梢抬起,笑著分說道:“竟是如此麽。”

  他伸手略比劃了下,解釋道:“便是在玉堂春隔壁那家,店主侍候之人都頗為壯碩,應當是常年往西域來往的行商。”

  “我原本是想著,牡丹紋樣的定會有許多,可店家取來的,似乎與阿沅的宮花模樣並不相似。”

  “便索性叫他們將新造的,所有以花為式樣的,都呈了上來,尋了許久方才找到的。”

  蘇六郎揚起了斜飛的劍眉,唇角勾起,笑著邀功道:“尋了一個上午,可算是尋得了能讓阿沅滿意之物了。”

  眼瞧著麵前的俊秀郎君興起時,探手就摘下了一片覬覦許久的蒲桃葉,輕嗅著,還對著她微笑。

  王沅忍不住想歎息,這月季花向來不在工匠所喜花樣之列,很是少見。

  她雖然喜歡月季,但首飾夠多,也就無心尋工匠雕琢,這還是她初次見到月季花為題的頭麵。

  原來她也沒想錯,這幅頭麵,果真是跟這蘇六郎有緣,亦或是,他定是尋了許久。

  想想蘇六郎認真挑揀一大堆首飾的模樣,王沅指尖微動,她低頭理了理披帛,便開口道:“時辰不早了,莫讓人等急了。”

  ————————————————

  今日王沅穿得簡練,騎著打理精細的馬兒,便與蘇六郎一同出了興化坊的坊門,轉過巷曲不久,就到了朱雀長街上。

  洛京城的百姓但凡有些閑暇的,也都不願意辜負這好春光,此時貫穿洛京城南北的朱雀長街上,熙熙攘攘,騎馬駕車的不計其數。

  即使這朱雀長街寬達五六十丈,也容不下這麽多出城踏春的百姓。

  自南城門以內往北,俱是被堵得嚴嚴實實的牛車,還穿插了些騎馬的行人,人聲喧囂。

  左右是被堵在路上,蘇六郎扯了扯韁繩,讓馬兒靠近了王沅一些,笑著搭著話:“阿沅為何不坐牛車呢,今日便是騎馬也需得排隊出城,不若乘了牛車,也好休憩片刻。”

  帶了白紗帷帽的王沅略偏了偏頭,沒有答話,垂墜飄逸的白紗自肩頭拂過,幾乎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連扯著韁繩的手都被罩住,仔細地避過了清晨的陽光。

  還能是因為什麽,不過是牛車需得盤坐,半蹲著的踞坐或是雙腿平伸的箕踞,著實不太美觀,透過輕薄的車簾也容易被行人窺得。

  時人對這兩種坐姿很是鄙薄。

  即便是她心裏再不介意這些虛名,但也要考慮到皇室郡主與臨川王家嫡女儀態不雅,行為不謹的名聲傳出去,會帶來的一堆麻煩事。

  譬如老夫人的說教,與宮中來使的勸誡,實在是煩不勝煩。

  所以還是騎馬最是便利,也無人拘束。再說,這滿洛京城的貴女,不也多是如此麽,蘇六郎這是明晃晃地沒話找話了。

  蘇六郎其實是著實不太清楚這些小事。

  郎君多是騎馬出行,小娘子則是有騎馬有乘車的,在他看來,如阿沅這般嬌嬌弱弱的小娘子,還是乘車的多些。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需得刨根問底,蘇六郎見她未曾回答,也就尋些其他的趣事與王沅細說。

  方才他見著嫩生生的綠蒲桃葉,順手摘了片,這會便從袖中取了出來,遞到了王沅麵前。

  “方才見著蒲桃,倒是想到些以往在邊關的事,不知阿沅可有閑心一聽?”

  翠綠的是葉子,修長如玉的則是蘇六郎托著葉子的手指,王沅拈過了葉子,不可避免地與他的掌心一觸,就聽得蘇六郎的清朗笑聲。

  明明不久前,不小心觸碰到時,這郎君還會有些不甚好意思的模樣,如今倒是越來越厚臉皮了。

  “如今邊關通商,也是安穩富足,西域傳來之物更是豐盛,其中最受歡迎者,便是蒲桃美酒。”

  聽著蘇六郎娓娓道來,往昔興起時釀酒不成,反而讓宅中多日酸氣不散的舊事,周圍的隨從婢女中便有笑出聲的。

  無他,不過是故事有趣,更兼有郎君刻意抑揚頓挫地講述,聽起來也是頗為勾人心弦。

  有帷帽遮掩,蘇六郎辨不出王沅此時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她聽著他的話出了神。

  老夫人在蘇六郎前來拜會後,曾對著王沅誇讚道,蘇六郎音容俱佳。

  這話,王沅也是讚同的,聽著如石上清泉,清朗含笑的郎君語調,也算是一種享受。

  許是日後嫁了他,便能收獲這隨時隨地洗濯身心的好聲音。

  王沅也學著他方才的模樣,嗅了嗅蒲桃葉,倒也沒聞見什麽味道,大概有些草木常見的清新氣息,也不知他嗅得了什麽。

  有了蘇六郎在旁,或敘話或談天,這時刻過得也是飛快,等到王沅吃了半塊玉露團,一行人就出了城門,此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說起這玉露團,還是蘇六郎見著店鋪,特意下馬去買的,又連聲勸她也嚐嚐。

  說是這添了時令香草蒸製的,雖比不得府中精細製作的,也別有一番風味。

  待到嚐了嚐,王沅覺得好像著實不錯,想來蘇六郎如今還是日日送吃食來,洛京城的鋪子都讓他摸了個遍,才會老遠就辨出來。

  出了高大的城門,又行了一陣,路上便也沒那麽擁擠,行人多是去了不同的方向。

  一般的百姓多是尋些荒遠人稀的所在,而高官權貴大多更喜歡往杏園或曲水方向聚集。

  此兩處既可去樓閣暢飲,又可架設帷幕,自在野炊。

  往年上巳,王沅難得獨自出行,自有他人費心。

  如今是與蘇六郎出行,他自然早就安排好了府中其他人帶著蘇九娘先行,又自去了王府接了她。

  如此也不好空手前來,便令婢女備了些點心之物,這會到了地方,就看見先行的婢女正在清點布置。

  一旁還有個小娘子,年歲尚幼,約莫豆蔻年歲,與蘇六郎生得幾分相似,很是貌美,想必是蘇六郎的胞妹,族中行九的蘇九娘。

  “郡主一路可是辛苦?亭中小幾上,婢女備好了酪漿與果飲,郡主自去隨意,我來領著他們處理便是。”

  蘇九娘迎了上來,小小年紀,頗為穩重,倒像是家中主母一般,對著王沅也很是周全熱情。

  原以為蘇九娘定是去會友,卻不想還正在這裏打理事務。

  蘇府如今隻大房一枝獨秀,自四年前便去了邊關駐守,蘇六郎如今難得回京授職,也隻帶了蘇九娘這個小妹同行。

  想是要在洛京將養幾年,為她尋樁昏事的意思。

  將來也不是沒有成了一家人的可能的,思及此,王沅也溫和道:“如何能讓九娘一人忙碌,我留下也可幫襯一二。”

  聽聞王沅要留下幫忙,蘇六郎心道不妙,難得出行,他還有許多話想與阿沅說說,這可如何是好。

  於是,被兩位小娘子落下的蘇六郎就在王沅身後,挑著眉給蘇九娘使眼色,指望著這個一向嫌棄他的小妹,能看著骨肉至親的份上,體會他的深意,給他行個方便。

  接收到同胞兄長急切求救的眼神,即使一直覺得,這個兄長與蘇家清肅端正的家風不符,十分像是抱來的。

  蘇九娘也覺得自己還是抬抬手,放他一馬好了。

  “郡主是客,如何能使得。我這邊也已收尾,郡主先行便是。”

  蘇九娘福了福,索性送了傻哥哥一份大禮:“兒早與好友相約,這會已是誤了時辰,一會便不與郡主告辭了。”

  她用餘光瞥得郡主身後的兄長一臉喜色,更加嫌棄他了。

  這個小娘子,端莊守禮,看上去還很是能幹持家的模樣,跟蘇六郎果真是兄妹?王沅也有些困惑了。

  作者有話要說:蘇九娘:我在認真地給傻哥哥製造機會

  蘇六郎:這個妹妹果然是親生的!

  王沅:兄妹兩看上去畫風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