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牡丹月季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510
  喚她卿卿?

  這個稱呼,王沅確實是知曉的,算是時人對著心上女子時,比較親昵的稱呼。

  甚至還有位稱自己夫君卿卿的娘子,被夫君嫌棄說不夠敬意時,還能辯稱: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親卿愛卿,是以卿卿,仿佛有點過於甜膩,這讓王沅下意識的,有點想拒絕。

  可是對麵郎君還一直盯著她,眸子熠熠生輝,點丹的薄唇抿著。看上去有些委屈巴巴的模樣,甚至有幾分,像自己養的那隻小奶貓。

  他長睫微顫,眸中的水色閃動,這樣一來,更像是在眼巴巴地跟自己撒嬌一般。

  想到兩人如今又是未婚夫妻,這讓王沅著實有些狠不下心拒絕。

  她轉頭望向屋中的香爐,有嫋嫋輕煙自錯金獸首鑽出,縈繞了這滿室的清淡甜香,王沅這會也確實覺得,這香氣有些太過清甜。

  突然就有些醒悟過來,即便是自己不同意,他也會磨得自己同意吧。

  她輕輕啟唇,唇瓣粉白,聲音幾不可聞:“隻可在私下時喚,在外時不可,郎君可要記住了。”

  這便是同意了,蘇六郎連忙後退,恢複了方才的端正跪姿,端起杯盞,也不怕燙了,呷了一口格外清甜的茶湯潤了嗓,就開口喚道:“卿卿……”

  郎君嗓音清朗,說出口的尾音卻是纏綿,像是有羽毛落在兩人心頭,輕顫微拂。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是垂下了頭,不曾再看對方。

  蘇六郎是埋首淺笑,隻覺得如今可算是得償所願,想想那日玉堂春初見,不過數月,兩人就有了昏約,還能喚她一聲卿卿。

  日後若是能……讓她也喚自己一聲就好,卿卿或是六郎都很好的……

  王沅則是冷漠著麵容,心裏琢磨嫌棄著,這個未婚夫好似有些太過粘人。

  不過,自己似乎,也不覺得非常反感。

  過了半晌,還是王沅先抬了頭,去看對麵的郎君,結果就看見了他低頭淺笑的模樣,一絲悔意也就消散了去。

  王沅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心裏歎道,這郎君,看上去真的是有些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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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廂王沅與蘇六郎避開了人在說話,在崇德坊的柳府,也有兩位小娘子正說到了她與蘇六郎。

  “阿箐那日未曾去,不曾見得。我可是目睹了整個過程,蘇六郎當真是膽大,當著聖人的麵就喝止了顧二郎。”

  盧嫻搖了搖頭,歎氣道:“得虧是聖人不曾治他失儀之罪。”

  不過眨眼她又笑了出來:“可見他是真個心悅阿沅的,才能做出此舉。如今他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對麵正在專心煮茶的柳箐目不斜視,口中回應著她:“憑著他阿耶還在邊關駐守,聖人就定然不會治他的罪的。”

  “不過蘇六郎當真與他阿耶脾性一般,都是一脈相承的癡情郎君。”

  柳箐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可見阿沅是個有福的。”

  盧嫻顯然也是聽說過蘇琉與陸夫人的故事,也附和點頭:“蘇六郎若是能如他阿耶對待陸夫人一般對待阿沅,那阿沅也算是苦盡甘來。”

  她舉止隨意地將手肘擱到了幾案上,又想到了自己欽慕的長公主,歎氣道:“不知長公主何時才能苦盡甘來啊。”

  茶已經點好,柳箐給盧嫻奉上了一盞,心裏其實有些好笑,有崔三郎陪著長公主,想來這麽多年,兩人應當也是過的不錯。

  畢竟,那兩人太過隨意,連親生的小娘子都丟回給崔家養了,隻時不時接過去看看。

  還就記在她將嫁的郎君一支,說起來,阿沅這同母異父的妹妹日後還得喚自己阿嫂。

  想到這錯綜複雜的關係,柳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明所以的盧嫻也沒有追問,飲了口茶湯才問起了自己感興趣的疑問:“阿箐是如何知曉,長公主不久後要回洛京?”

  柳箐把桌上的茶具收回了盒中,才慢慢道:“許是要談談和離之事吧。”

  這下子盧嫻可就嚇了一跳了,她嗓音都變了:“長公主真要與王三郎和離了?”

  她想了想,又笑了起來,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可算是等到這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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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就到了三月初三,惠風和暢,正是踏青的好時節,又逢著上巳,不用說,洛京城上上下下大半城的人都往城南跑。

  有權有勢的就占了賞景的好地,支起帷幕,防著庶民圍觀,就辦起宴會來,還會邀著附近偶遇的同儕,跳個舞喝兩盞。

  便是鬥升小民,也知道扯塊麻布草席,找個芳草鮮美的所在,全家人一同吃些點心,飲點濁酒也是好的。

  這樣春光明媚的好日子,王沅其實覺得在家賴床也不錯,把貴妃榻搬到院落中,有她特意讓人培植的蒲桃架。

  躺在榻上,有春風拂袖,一睜眼,就是星星點點的綠色光斑,風中有草木香氣,或醒或睡,不知歲月。

  不過她既然答應了蘇六郎與他同遊,自然也不能爽約了。

  說起來,也有許久未見柳箐和盧嫻了,想必今日去城南,也是能見到。

  這日的一大早,坊門初開不久,就有青衣的俊秀郎君,帶了個隨從由蘇府大門而出,直奔了興化坊的王府。

  王府的守門仆役也早就識得了這位。

  畢竟自蘇六郎領了職後,逢著休沐日,就必定要來王府一趟的。

  素日裏,對著他們這些下人也很是和善大方,且不說言辭客氣,還時不時就打賞些財物呢。

  所以一見到扣門的是這位郎君的貼身隨從,就馬上讓了進來。

  今日輪值的是老仆役的兒子,年紀尚輕,開著門還笑嘻嘻地調侃一句:“蘇郎君今日來的真早,怕不是,急著接郡主同遊吧?”

  蘇六郎眼見得心情極好,也就笑著回道:“今日天朗氣清,正是出遊好時節的。”

  等他到了王沅院落,正好就撞見了領著婢女出來的阿顏,就直接就迎上來問:“阿沅可是預備好了?”

  見了這已經熟稔的未來郎主早早來到,阿顏也不意外,也笑著回應:“郡主正在更衣呢,蘇郎君稍候片刻即可。”

  “讓阿沅莫急,我等她即是。

  蘇六郎小心翼翼從袖袍中取出一物,遞給阿顏:“你將此物送進去給她吧。”

  熟練地接過,阿顏掀了紗簾進屋,捧著走到了王沅跟前,對著正在婢女服侍下戴上耳墜的王沅道:“郡主,蘇郎君已經到了,這是他讓婢子先送進來的。”

  今個不知他又淘了些什麽來,王沅接過了小小一方錦盒,如玉指尖搭在扣鎖上,卻是沒有立即打開。

  一旁的阿顏調笑道:“婢子猜,定然是副耳墜。”

  “蘇郎君這些時日送來的幾件飾物,也就差副耳墜,就能給郡主湊副頭麵了。”

  輕輕地一拉,錦盒就打了開,王沅拈起了一隻耳墜,還真叫阿顏猜對了。

  精巧的墜子上,正懸著一小朵鏨刻的月季花,最下麵還墜了顆瑩潤的粉珍珠。

  珍珠易得,這般好顏色的卻是難尋。

  不過第一次收到同款的步搖的時候,自己已經讚歎過了。

  最沒想到的其實是,蘇六郎那日誇讚她的宮花襯她,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婢女原本為王沅戴的是一對鑲白玉的耳墜,王沅瞧瞧身上這身淺綠的襦裙,覺得與粉色珍珠也不太相衝,就把耳墜遞給了阿顏。

  看懂她的示意,阿顏就上前,動作輕巧地幫她換上了蘇六郎送的這對,還讚了句:“這與郡主今日的衣裳,配起來也好看呢,大方又精巧。”

  “莫要討巧了,昨日讓你準備的點心可是備齊了?”

  王沅輕晃了晃,從鏡中見得確實不錯,就問起今日出行事宜。

  然後就惹得阿顏笑得更歡:“昨日就已經備好了。郡主從來不管這些雜事,如今可算是會問上一問了。”

  聽懂了阿顏話中之意,王沅很是不以為然,這跟蘇六郎有何關係,出門去野餐,可不就得準備得妥妥當當的麽。

  起了身,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有些感慨地說道:“難得不用與老夫人與元娘同行,需得謹慎。”

  自己還是得跟阿顏解釋一下因由,免得讓她覺得自己是為著蘇六郎準備的。

  卻不知,一旁的阿顏是捂嘴偷笑時,心中想的是:且讓郡主這樣以為吧,再胡鬧下去,郡主怕是要羞惱了。

  方邁出了房門,就看見庭院蒲桃架下站著位郎君,身姿頎長,正在仰首打量著青翠的蒲桃葉。

  眼瞧著蘇六郎一身青衣,還站在蒲桃架下,顯得人麵如玉,雅致高潔,王沅突然覺得,果然人還是要靠場景襯的,自己險些從蘇六郎身上看出些名士風采。

  麵對著屋門的蘇六郎第一時間就看見了王沅出來,一身淺綠的絲質襦裙,發上並沒有很多金銀珠翠,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他往王沅的方向走了過來,語氣輕快:“阿沅可是已好了?我已讓明思帶著九娘先行了,一會去尋她便是。”

  “不過想來她大概會與新結識的小娘子同行,必不會打擾你我。”

  走至近前,才看見阿沅今日似是沒有戴自己送的首飾,發上就綴了朵珠花……

  蘇六郎正琢磨著她是不是不喜歡時,就注意到了王沅的耳墜,眼中的笑意越發溫柔,如穀中清泉一般。

  “阿沅可是喜歡這牡丹樣式的飾物,我可是尋了許久才找到這套。”

  他迫不及待地想表表功,可惜對麵的小娘子麵色一下子就僵了。

  可惜聽聞此語的王沅心裏想的是:牡丹花?你說這是牡丹花???

  作者有話要說:蘇六:小妹懂事自己找人玩去了,阿沅戴了我送的牡丹花耳墜了~~~

  王沅一臉冷漠:這是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