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沅有芷
作者:
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420
王沅領著婢女在楓林裏又徘徊了一陣。
雖然已經有不少識得的郎君娘子們到來,但是她也無意與人寒暄,就索性在楓林中走走。
餘光瞥過始終與自己保持著不遠不近距離的蘇六郎,王沅再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仿佛招惹上了什麽□□煩。
她實在是懶得理他,隻當這人不存在,思索著如何能優雅地恢複自由身。
正琢磨著,隻因她無意識間將餘光變成了凝視,所以回過神來就看見蘇六郎對著她笑,眉眼間滿是欣然之意……
內心突然沉默的王沅淡定地移開了目光,轉身往楓林入口處去尋兩位好友的身影。
“郡主,不如先回宴席吧。”阿顏見她站了有一會了,建議道。
王沅估計著時辰,大約遲了她與兩人相約之時一刻鍾左右,便回了阿顏道:“她們應當即刻便到。”
話音方落,楓林入口就出現了一行人,為首的是兩位小娘子相攜而來,一者艾青一者淺杏,很是清麗脫塵,正是盧嫻與柳箐兩人。
王沅也不相迎,語氣平和對著阿顏道:“定是阿箐與阿嫻一道前來的。”
已經近前的盧嫻,聞話有些不服:“阿沅怎知是如此,我便是在顧府門外才遇著的阿箐,有何不可?”
同樣聽得此話的柳箐卻是微笑著不做聲,看著盧嫻的眼中有幾分戲謔。
依著王沅理解,她的神情大概意思是,天天遲到的人竟然心裏對自己一點數都沒有。
王沅麵色不動,也並未答話。
盧嫻也不深究,沿著青石板路進入,打量著楓林的布置,讚道:“主持宴會之人好情趣,單是那坐席安排,就很是巧妙。”
柳箐抬首環顧,也附和著:“不分主次,沿著曲水散落,很有城南江池的特色。”
城南的江池王沅是知道的,每每三月上巳節,多是遊人踏青,附近有不少可供宴飲場所,曲水流觴也是常見。
其實就是引一條曲折溪流,置酒杯於水中,漂浮至誰人坐席前停滯,此人需滿飲此杯,古人也很是會玩的。
“那席上褥墊選色,也很有幾分心思。”
柳箐溫聲補充道:“選了玉色,倒是與楓林紅豔之色,相映成趣。”
她故意在王沅身上打了個轉,顯然是很嫌棄王沅這一身楓林同款色。
“的確,阿沅今日怎地穿了朱紅,雖是華豔,與這楓林卻是撞了。”盧嫻察覺了柳箐話意,順著問道。
王沅打定了主意,不能說是自己失策,淡然回應道:“不過偶然製得新衣而已。”
可柳箐何許人也,她柔聲笑道:“聽聞顧二郎曾讚過女子著月白最是溫婉。”
言語如此直白,盧嫻也聽明白了,她打量了王沅一身的紅,眼神嫌棄:“阿沅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王沅唇角微微抽動,不過換身平時少穿的顏色,試圖刷低顧二郎的好感度,怎麽就成委屈自己了。
不過方才見顧二郎神色無異樣,似乎的確失策了。
她瞥了瞥不遠處狀似與友人寒暄的蘇六郎,心裏安慰自己:這不還是有人覺得自己這身沒毛病,向自己求娶麽。
三人尋了處位置相近的坐席安置,開始敘些閑話。
“聽聞郭右丞最近給郭五娘尋了昏事,是鄭家的郎君,結果被郭五娘尋死覓活地攪黃了,也不知她是何心思。”
盧嫻是三人中的八卦擔當,王沅初識她時還不顯,如今幾乎可稱得上洛京後宅百事通了。
“可當郭右丞問及她想尋哪家郎君,她隻是哭哭啼啼,始終不肯開口,聽聞還把郭右丞氣得病了幾天。”
正說的興起,盧嫻被輕輕扯了扯衣袖,她不滿地順著柳箐目光望去,就見到八卦的對象正往這邊走著。
這麽遠的距離,應當聽不見才是啊,盧嫻假作淡定,還端起杯盞潤了潤唇瓣。
隨即她就見到郭五娘行至王沅坐席前,眼圈微紅地瞪了她一眼,便離去了……
方才提醒了盧嫻的柳箐窺得了些端倪,她看著麵色淡淡的王沅,笑著開口:“卻不想還是阿沅為阿嫻解了惑。”
聽柳箐話意,王沅也恍然大悟,方才一步三抖,淚眼朦朧地看著她那個便宜未婚夫的小娘子便是郭五娘。
的確是個看上去很能哭的人才的樣子。
盧嫻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可看到行至王沅身側的顧二郎時,也明白過來。
沒想到這郭五娘的心儀之人便是顧二郎,怪不得不敢對郭右丞明言。
這時,被舊友環繞,顧二郎好不容易才脫身來尋王沅。
等到看見與柳家、盧家小娘子坐在一起閑聊的王沅,顧二郎又陷入了懷疑中,夢中的阿芷滿心滿眼都是他,又生性孤僻,又怎會與這兩位小娘子交好?
他按下了思緒,先向兩位小娘子揖了揖,便算是招呼了。
隨後神色溫和與王沅商量道:“阿芷,方才之事,實是誤會。開宴時,你我同坐,我為你細細分說可好?”
來顧府的宴會本就是照顧這兩家聲譽,王沅實是不想與顧二郎多有牽扯,便回絕道:“兒與友人同坐,方才之事,兒並未放在心上。”
此事王沅當然不會放在心上,顧二郎直接向兩家長輩分說即可,嗯,能主動退親更好。
見王沅不肯同去,顧二郎心下難免不滿,他本就是因著夢中之事才幾次三番主動相就於她。
往日裏可都是王沅上趕著與他親近,拿喬也應當有個限度,可見女子果真是寵不得。
他維持住翩翩君子風度,溫和道別:“那阿芷自便,我先去了。”就揮袖而去。
見得他離去,盧嫻上身向著王沅微微前傾,才開口道:“這顧二郎口中所說,是何事?”
端著杯盞看戲的柳箐,輕聲猜測道:“莫不是與郭五娘有關?”
再一次服氣柳箐的王沅頷首:“確是與郭五娘相關,她方才在顧二郎麵前訴說心意。”
唇角勾起,盧嫻戲謔道:“被你撞見了?”
王沅也有些無語,她道:“是我與顧二郎交談之時,郭五娘突然出現。”
當著與之有昏約的小娘子的麵,跟郎君表白心意,郭五娘也真是大膽。
一向言語隨心的盧嫻也自歎弗如,她歎氣:“這也太不把我們阿沅放在眼中了,真當郭右丞已經升了左丞,可稱一聲相公了不成?”
賞玩著幾案上擺花的柳箐聲音輕柔:“聽聞聖人果真有此意,許是不久能得些消息吧。”
“難怪郭五娘今日在阿沅麵前如此造次,是算準了自己的身份將要水漲船高,顧家也不免心動。”盧嫻稱奇道。
這還是照顧了王沅的麵子,說得委婉,掌握實權的權貴家娘子與父族不顯,有皇室封號的郡主,前者顯然更有吸引力。
如果直言,那便是,顧二郎如今有了高枝可攀了。
聽了這消息的王沅心中沒什麽感觸,若真如此,倒省了她廢心思了。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能結交這兩位好友著實是行了大運。
盧嫻對洛京城權貴世家的後院之事多有風聞,而柳蓁則是對朝堂政事見地不凡。
而王沅,可以說是這三人小團體裏的吉祥物,隻需要負責高貴冷豔,拉升三人顏值氣質檔次即可。
對自己定位準確的王沅,儀態端雅,語氣清淺:“殊不知這正合我意。”她微勾唇角,難得微笑起來。
常年神色自若,無悲無喜的冷玉美人忽而嫣然一笑,總是令人心中一顫,盧嫻與柳箐是如此,更不用說一直關注這邊的蘇六郎了。
他此時心中焦急,很是想知曉方才王沅為何喜悅,便尋了個借口,使喚著仆婢把他的坐席往王沅下遊搬了去。
據著邊關時的經驗,他心存僥幸,順風時許是能聽見些許隻言片語。
上遊的三人也沒有當即注意到蘇六郎這邊的舉動,隻因盧嫻好奇地開口問道:“方才顧二郎喚你阿芷,便是你的小字麽?”
王沅垂下了眼眸,手指撫上杯盞,回憶起原身的手劄,慢慢答道:“是我阿娘為我所取的。”
樂陽長公主與王三郎之事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自這之後,聖人好些年不敢隨意賜婚,隻怕又賜出幾對怨偶,所以盧嫻與柳箐也是知曉的。
本也與自己無關,王沅便大方地為好友解釋道:“還是在我幼年時所取。那時阿娘也還並未回長公主府久居。”
柳箐猜到了些許:“沅有芷兮澧有蘭?”下一句是思公子兮未敢言。
三人都有些沉默,想來樂陽長公主當年,果真是對王三郎情根深種,才會為女兒取了這樣的小字。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盧嫻歡脫地開口道:“我還是喚你阿沅,念起來悅耳許多。”
提起好友傷心事的她還親自為王沅倒了一盞酪漿:“說起來我與阿箐,也都是更喜歡你喚我們本名的。”
王沅接過杯盞輕抿了一口,此事便算是揭過了。
三人便默契地換了話題,又繼續開始閑聊些洛京城最近坊間傳聞。
聽了零星碎語的蘇六郎卻是坐在一邊心中憐惜著自己的心上人,他還暗暗下定了決心:自己日後一定會真心對待王沅,讓她自長公主與王三郎的舊事中走出來。
並不知道自己心裏有陰影的王沅則是在思索,要不要尋個機會與顧二郎明說,畢竟用心盤算對她這條鹹魚來說,真的是太累。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自己有心理陰影的王沅與下定決心幫她走出陰影的蘇六郎
攤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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