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魔道妖僧(二十六)
作者:藍楹      更新:2020-06-22 05:42      字數:3786
  溫詞——本名阿姊,苟活一世,唯一的念想就是為自己報仇,被仇恨蒙蔽了心,她幾乎忘記了,她還有一個家。

  此時在有餘街頭,那塊專門給葬花信徒居住的地方,阿妹剛剛放學回來,幫著爹娘做晚飯,屋頂的炊煙嫋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阿姊站在院子裏,鵝毛大雪呼啦啦地落在地上,早已積成了很厚的白色地毯。她的臉已經麵目全非,控製不住的淚水流在臉上,那般疼痛簡直撕心裂肺,可是這種痛和當初剝皮製鼓的痛比起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阿妹先看見了她,看見院子裏的雪地裏,站著一個奇怪的人。她放下手裏的菜,抱著自己的人皮娃娃,啪嗒啪嗒地跑出來,仰著頭看著並不能看見臉的陌生人說:“大姐姐,你是餓了嗎?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吧。”

  說著,轉身要離去,阿姊攔住了她,彎下腰,拿過阿妹手裏的娃娃,說:“小妹,你比我幸運多了。”

  阿妹懵懂地看著她。

  阿姊抱著人皮娃娃,站在茫茫的雪地裏,輕輕閉上眼睛,大雪一瞬間更加放肆地飛舞了。人皮娃娃漸漸融化消失在阿姊的手中,放肆的雪花漸漸停下,阿姊脫下自己的帷帽,暫時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樣子——和人皮娃娃一模一樣。

  那個人皮娃娃,就是當年用阿姊的人皮製鼓時留下的皮,被阿姊的父母做成了一個與阿姊很像的小娃娃,後一直留給阿妹。阿妹從小就和姐姐有感應,這個人皮娃娃從來不離手。

  阿姊蹲下,看著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妹妹,心裏湧出一股嫉妒,妹妹和她一樣,擁有一顆至純的心,卻比她幸運,沒有生在葬花年代。她摸了摸阿妹的小臉,因為站在雪地裏有些久,臉蛋鼻尖紅彤彤的,阿姊說:“阿妹,認識我是誰麽?”

  阿妹繃著連臉,隻直直地盯著阿姊看:“你是……阿姐。”

  阿姊笑了一下:“對。阿妹,你知道我是被誰害死的嗎?”

  阿妹單純地搖搖頭。

  阿姊含恨說:“就是給你們一巴掌又給你們甜棗吃的霍己厭,阿妹,答應姐姐,替我報仇好嗎?”

  阿妹問:“是教主哥哥嗎?”

  阿姊兩隻手摁住阿妹的肩膀:“就是他!他是在騙你們哄你們,你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話!”

  阿妹不辨是非,不知道誰對誰錯。

  阿姊的身體開始融化,她的時間不多了。她猙獰地遏住阿妹:“答應姐姐!一定要替姐姐報仇!不然姐姐會死不瞑目的!”

  阿姊說完最後一句話,身體開始與雪花合二為一,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這時,阿妹的爹娘才發現女兒一個人跑到雪地裏傻站著,連忙在屋子裏喊。

  阿妹噠噠噠地跑回來,對著爹娘說:“娘,我剛剛看到阿姐了。”

  婦人眉頭一緊,呼吸都滯住了:“別瞎說,趕緊吃飯!”

  此時阿妹的爹注意到阿妹手裏的人皮娃娃不見了,心裏有些預感,但是怕引起恐慌,忍住了沒有說。到了夜晚,他偷偷去了阿妹的房間。

  阿妹還沒有睡下:“阿爹,你怎麽來了?”

  阿爹坐在阿妹的床邊,想了想問:“阿妹,你說你今天看見你阿姐了?”

  阿妹點頭。

  阿爹又問:“她和你說了什麽?”

  阿妹一隻手含在嘴裏,想了想:“她說,她要我報仇。還說……教主哥哥是壞人,叫我不要相信他。阿爹,教主哥哥是壞人嗎?”

  阿爹一怒:“胡說!教主怎麽可能是壞人。行了,你還小,這事兒你甭管,快睡吧。”

  阿妹甜甜地答應,睡下了。

  等阿爹走後,阿妹緩緩睜開眼睛,眼裏已經不是那般至純善良了,竟有些灰蒙蒙,放在黑夜裏,有些可怕。她下了床,離開了家,一路向大芸山走去。

  大芸山在那天晚上失守了,民間已經有人開始自發組織清剿葬花餘孽,隻有安睡在夢鄉的裏的人,還不知道大戰的來臨。阿妹不過是個七歲小兒,根本進不去。被守衛攔下後,她沒有鬧,而是乖乖地離開,爬上高高的樹,開始唱歌——

  妹妹背著布娃娃

  走到池塘去看蓮花

  娃娃哭了叫娘親

  河裏的小魚在笑哈哈

  娃娃呀娃娃

  為什麽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娘親的話

  娃娃呀娃娃

  不要再哭啦

  有什麽心事就對我說吧

  阿妹的聲音很稚嫩,雖然聲音低低的,但歌詞表麵的俏皮卻掩蓋了歌聲的真正含義。

  不久後,傳來了對唱,聽聲音像是個和阿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聲音唱道——

  從前我也有個家

  還有愛我的爹爹和娘親

  有天蓮花開滿了家

  張大嘴巴要吃我呀

  爹爹呀爹爹

  快來救我呀

  紅色的血啊染紅了蓮花

  我的頭啊

  滾到了床底下

  我的眼睛呢

  還看著他們笑呐[注]

  阿妹聽到了回應,跳下樹,見到了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大芸山從來沒有見過。阿妹拉著小女孩的手:“我見到我阿姐了。”

  小女孩觸碰到那隻手,便拉緊了不鬆開:“是你的娃娃嗎?”

  阿妹開心地說:“不是,我阿姐真的來看我啦。”

  小女孩歎了口氣:“真好,我爹爹和娘親,可能早把我忘了。”

  近近細看,這個小女孩,沒有眼珠子,是個瞎子。

  阿妹拉著她坐在月光下:“不要緊呀,你有我嘛,我不會忘記你的!”

  小女孩說:“大芸山來了好多人,把他們都殺了。”

  大芸山裏的葬花信徒沒有全部遷出來,還有一些老人比較念舊,便主動留在了這裏,當時的霍己厭也並沒有強求。今晚,他們全部被剿滅幹淨了。

  阿妹說:“我就是因為這事來的。你跟我走吧,以後我保護你。”

  小女孩喜極而泣:“阿妹,你對我真好。”

  阿妹捏了捏她的小臉,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多大啦還哭,真不害臊。”

  小女孩胡亂擦了擦臉:“阿妹,我們約好,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一轉眼,阿妹都長這麽高了。

  阿妹緊緊把她抱住,看著被樹遮著的月牙發誓:“好。嬰靈,我們永遠不分開。”

  九重天。

  鬼王自從答應留在花園後,就真的沒有離開過,緹縈每天早晨都會來看他,然後再去上早朝處理三界六道的瑣事。

  鬼王心知他們開始謀劃著出兵清剿葬花教了,隻待霍己厭露出一點殘害生靈之心。這天,他暗下決心一定要開口和緹縈提這件事,不然可能就要來不及了。

  緹縈在花園裏裝模作樣地澆花,鬼王就側臥在軟塌上看著他:“我這麽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在這,你為何對我愛理不理的?”

  緹縈心說這人真是不要臉,千萬別理,不然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要泛濫了。

  鬼王又說:“你真的要和那些禿驢們去清剿葬花教了?”

  緹縈不能再騙自己了,鬼王這次上來,一定不隻是純粹地想要見他。鬼王可能根本一點都不想他!

  緹縈把花灑擲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準備離開。

  鬼王趕緊追上:“幹啥呀,動不動就炸毛,真是還和以前一樣!”

  緹縈冷言冷語道:“本來這九重天就是千年不會變,你還希望我變成什麽樣子?”

  鬼王笑嘻嘻說:“至少要變得對我溫柔一點嘛。”

  緹縈說:“當年你在床上可不是這樣說的。”

  鬼王:“……”

  對,沒錯,他們有過一次,不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個時候,鬼王還是芳華天君,緹縈也還沒有坐在神君的位置上,芳華剛剛任命為百花之王,真身還沒有修煉紮實,就被派去守護九重天的花花草草了。

  他們作為花,每年春天都有個散播種子的發/情期,而芳華作為百花之王,更加不能忽視這段發/情期的厲害,他剛剛化身沒多久,根本控製不住這股力量,就跟吃了春/藥一樣。

  恰巧遇見了路過花圃準備摘點鮮花送給母後當生辰禮物的小緹縈。於是就被壞心眼的芳華哄騙了說隻要他肯幫個小忙,這花園裏的花任他取。

  於是單純的小緹縈就答應了,然後……然後兩個人就結了永遠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更要提一提的是,最後小緹縈摘走的花,是花圃裏的百花之王——也就是鬼王當時正在休憩的真身。

  所以當年這件事到底是誰吃虧,到現在還沒有說清楚。

  鬼王自然覺得自己虧,自己不僅做了下麵那個,還被這個小不點摘了真身,想想多虧啊。而緹縈心裏自然也很變扭,當時他還小,那可是他的初次啊……

  兩人同時想起了那件事,腦袋都往一旁一別,微微紅了臉。

  鬼王隻微微頓了頓,又說:“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解決葬花教的一幹人,暴力不是唯一的方法,你難道忘了第一次清剿對人界帶來多大的傷害麽。”

  緹縈瞪著他,剛剛微妙的情緒隨著鬼王的一字一句漸漸化為烏有:“如果你當初不騙我,我也不會和你有任何瓜葛!”

  鬼王無奈:“我跟你說正事呢,能不能不提那件事……”

  緹縈:“不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麽幫著葬花教,不就是為了那和尚嘛,那魔頭是那和尚的師弟,你這是愛屋及烏了!”

  鬼王不解:“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以為我喜歡度寥?是,我和度寥是有交情,但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啊,至少我沒叫他在床上對我暴力一點。”

  緹縈兩手抱胸:“呐,這可是你提那件事了,我可沒說。”

  看緹縈似乎心情有些好了,鬼王就說:“我發誓,我以後就待在你身邊,誰也不見,哪也不去。我不是替葬花教求情,隻是想讓你對任何事都要用公平的眼睛去看,不要聽信一家之言,也不要對葬花教一概而論。你可是我們三界六道最英明的神君,也是我的護花使者,我不許別人詬病你。”

  緹縈聽了這話,尾巴差點翹到天上去了:“那你隻要肯今天晚上幫我個小忙,我就答應你。”

  鬼王聽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呢,這不是當年他引誘小緹縈用的套路嘛……

  估計過了今天晚上,花圃裏的菊花都要殘了,畢竟他的小緹縈,如今已經長成大緹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改編自《妹妹背著洋娃娃》

  葬花鼓以及阿姊阿妹的故事靈感來自於《妹妹背著洋娃娃》和《阿姐鼓》

  別去聽,都是禁曲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