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魔道妖僧(二十)
作者:藍楹      更新:2020-06-22 05:42      字數:3332
  自那以後,霍己厭便一門心思地管理起東暝國來,真把自己當國主了一般。專門給葬花教徒的孩子辦的私塾,也在一天天的計劃中實踐起來,都是腦門上開花的小孩,相互在一起也沒有歧視,讓大人們很是放心,直誇教主考慮得周到。

  他整天將自己忙碌於各種國家事體,也不再管教主不教主,三界不三界的了,整個人對於正經事是萎靡的態度,對不要他管的事卻又顯示出亢奮的情緒,類似於那種將死之人、回光返照的病態。

  在他繼位的那段時間,冼素白等一幹人均來助他,現在此事已了,冼素白帶著孩子回去了尼姑庵,小王爺趙臨湘願意留在霍己厭身邊;四王爺趙臨瀟也隨著母親回到了封地過自己安生日子;三王爺趙臨溪則回去了蓮花城,並與東暝簽下交好協議。

  這段時間裏,霍己厭除了每日處理些辦私塾的事情,閑暇時便教教趙臨湘一些功課,趙臨湘也展現出了驚人的學習能力和卓越的才能。霍己厭時常想,像湘兒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定能成為一位文武雙全、治理有方的好國主,要比他自己好一萬倍。

  奈何天妒英才,趙臨湘沒有過幾天好日子,便病倒了。

  於是,霍己厭這幾天除了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國事,其餘時間就是照看湘兒這孩子,他以為小孩子生生病而已,過幾天總能好的。

  然而現實再一次違背了他。

  趙臨湘躺在床榻上,顯然瘦了一圈,奄奄一息的樣子。

  霍己厭坐在他身邊的床沿上,底下跪坐著一位太醫為小王爺診治。

  未幾,太醫起身告知霍己厭:“小王爺乃是舊疾複發,此次來勢洶洶,恐難大愈,國主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霍己厭的心已經沉向了海底,接受了這個不想接受的事實,隻是還有些事情沒有搞明白:“什麽舊疾?我怎從未聽說我弟弟有舊疾?什麽時候的事?”

  太醫囁嚅了幾下,似乎像是開不了口一般。

  霍己厭心知,便說:“我不是趙臨渭那樣的人,且大膽說,我恕你無罪。”

  太醫這才顫顫巍巍地說:“老臣知道您不是前國主那般人,否則小王爺也不可能在餘生能夠過上安穩日子,離開前能夠如此安和平靜,對於小王爺來說已是莫大福分了。”

  霍己厭先前是知道趙臨渭是個怎樣的人,也知道在他死後,他那二弟定會強占自己所有喜歡的東西和人,那些舞女便是如此,也包括趙臨湘這個他最愛的、和自己最親的弟弟。他心底裏是知道這些的,隻是他不願意再去想,也不願意在趙臨湘麵前提起,他總覺得,隻要現在他回來了,將來好好陪著湘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誰知,他錯了,大錯特錯。

  過了沒有幾日,趙臨湘便去了,年僅十二歲。

  最後來給小王爺看病,並收拾遺體的太醫將小王爺的身體擦了一遍,為其換上了新衣服。趙臨湘躺在床榻上,像是安睡了一樣,瘦削的臉龐一下子沒有了朝氣,小手冰涼,如同臘月寒雪。

  霍己厭照樣坐在床邊,想著這孩子再也不會用一雙如同小鳥受驚的大眼睛撲棱撲棱地望著自己;再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路還走不穩卻偏偏總是往自己宮殿裏跑;再也不會乖巧聽話地伏在桌案上看書,用不符合他十二歲年紀的態度,皺著眉頭來向自己請教問題;再也不會扭著自己的衣角,囈語般害羞地小聲喚自己一聲哥哥。

  自從他回來後,湘兒這孩子比誰都想立刻快些長大,所以才那麽拚命學習,好為他分擔。

  但是這些再也沒有了。

  太醫依舊嗡嗡地在他耳畔說著什麽:“國主,小王爺已經去了,您節哀順變。另外……”太醫看了看霍己厭的臉色,霍己厭沒有多大的變化,才繼續壯著膽子說:“小王爺一直有鬱疾,在他成長的最重要的年紀,心理上沒有受到良好的引導,身體上也遭受著不同程度的戕害,所以如今他能夠安穩地離開,也是一種解脫了。”

  霍己厭的臉色還是沒有動容,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太醫拉長脖子又看了看霍己厭,最終搖了搖頭,拜身退下去了。

  待太醫離開了,霍己厭便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猛地站起,一把掀開趙臨湘的被子,把太醫剛剛為其穿好的新壽衣扯爛,露出了趙臨湘已經開始變冷的肌膚。

  霍己厭呼吸熾熱,心裏憤憤難安,一股邪火似乎要立刻衝破腦袋直竄出來。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趙臨湘的身體。

  剛剛太醫為趙臨湘擦身換衣的時候他一直在這裏,沒有避諱,湘兒身上的累累傷痕都看在了他眼裏。

  那是得日積月累多少年的傷痕,才能這樣猙獰到難以消退,可以看出,手腕腳腕乃至脖子上有被多次勒過的痕跡,每一次都在快要好的傷口上再加一次新傷。胸膛背部也有被不同的折磨刑具折磨過,甚至有烙鐵留下的一塊死皮肉。更讓霍己厭現在幾乎要魔化的憤怒的原因,是湘兒兩大腿/根部,本應該屬於十二歲少年應該有的稚嫩和害羞的命根,明顯有被多次玩弄猥/褻的痕跡。

  這就是湘兒的二哥,他的二弟,趙臨渭的傑作。

  湘兒從未和他訴苦,也從未將二哥如何虐待他的經過告訴他,霍己厭並不知道事態會有這麽嚴重,更無法想象在自己不在的日子裏,二弟到底變態到何等程度,而自己的湘兒到底是如何熬過來的。

  霍己厭看著湘兒已經徹底冰冷的身體,強迫自己赤/裸裸地逼視這具身體,這都是他害的,如果當初他不是那麽喜歡這個小弟,如果當初他不讓小弟和他親近,也許湘兒就可以免遭二弟的毒手了。

  這些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在逼自己看著趙臨湘,逼自己承認自己是個罪不可赦的魔頭。他想起了那一年,大黃被虐死的樣子,湘兒和它的結局竟是如此相像。額間的三瓣紅蓮越發黑氣重重,直蔓延到發際線裏,瞳孔的赤紅也隨著三瓣紅蓮的妖化而變得赤黑,似乎要流下血淚來。他仰天,逼迫自己不許流下眼淚:“啊——”他悲憤地長嘯一聲,轉身跌撞著跑出宮殿。

  藕荷異香四射,所經之處,樹枯花敗。

  他是個罪人、是個魔頭,他吸收少男少女的稚陰稚陽之血,隻為一副不老容顏;他活剝少女之皮,隻為給自己做一個鼓;他活挖人的眼睛,隻為給佛像按上炯炯有神的目光;他為讓整個葬花教徒奉承於他,將三瓣紅蓮刻在了他們的骨血裏,世代遺傳;他攪動三界,掀起腥風血雨,讓無辜之人為他陪葬……

  他還害死了自己最愛的弟弟。

  他魔化了,比前幾次更為可怖。

  度寥聽見動靜,立刻趕了出來,就看見霍己厭披散著頭發,麵容猙獰,像個癡子一樣瘋狂地跑著,他身邊沒有一處完好的風景。

  度寥上前,並不畏懼霍己厭的這股力量,伸手將霍己厭捂著自己腦袋的手握在手心裏,語氣也沒有驚嚇,隻有一種病態的寵溺和一種淡淡的意料之中:“你又怎麽了?”

  霍己厭此刻早已六親不認,伸手就要講度寥當成趙臨渭手撕成渣渣。

  霍己厭是度寥一手複活的,度寥知道使霍己厭鎮靜的辦法,嘴裏念著咒語,霍己厭便像是□□控了一般安靜下來,但是三瓣紅蓮,熾瞳妖眼和藕荷異香都沒有一點消散的痕跡,很顯然,度寥隻有鎮靜他的辦法,並沒有控製他的妖化的效用。

  度寥念完咒,看著霍己厭,語氣亦沒有起伏:“阿厭,這就是真實的你,懂嗎。就算你這幾天假裝是個正常人一樣,你也永遠無法過正常的生活。阿厭,三界要開始打壓你了,並不是你躲著不見人就可以假裝無此事的,你醒醒吧。”

  雪寂此時也出來了,在師父麵前,他不敢發表自己的言論,隻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霍己厭。他是從小受度寥的情思長大化形,他滿藏著都是對霍己厭的憂心,如今看來,竟比度寥自己的感情還要更純些。

  霍己厭已經安靜下來,不再目中無人,他緩緩轉頭看向度寥:“他們打算把我怎樣?”

  度寥見霍己厭又有開始考慮對抗三界的心,心中居然有些暗喜:“四聖法界和九重天已經聯手,法界的佛陀們向來厭戰,但是此次帶頭的琉彌,他的號召力不容小覷,”度寥在提到自己的師父時,全然沒有一點師徒之情,“九重天仍是緹縈,緹縈不像琉彌那般固執,他有軟肋,若是能說動他的軟肋,可能對我們有所幫助。而我們可能會有些困難,現在葬花鼓不在我們手上,盜取葬花鼓的人不知底細和下落,所以無法斷定她會站在哪一邊。我們勢單力薄,唯有一個明確相助的便是蓮花仙境,但是蓮花城的人都是凡胎之軀,並無多大用處。而你有鎮魂鈴在手,現下最要緊的,就是去無間地獄走一趟,興許他們看在你手握鎮魂鈴的威懾下,願意站在我們這邊。”

  度寥早已給他安排好了一切,他的的內心沒有一絲惶恐和動搖,甚至在隱隱期待著三界大亂的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前麵爍兒太子對大黃的虐待是模仿了他父親趙臨渭對湘兒的虐待。小孩子模仿能力很強,這也是一種有其父必有其子吧【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