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無病頭也不回的向前跑著，害怕自己稍稍停步，就會忍不住想要繼續留在這生養自己的土地之上，忍不住想要去安慰妹妹。剛剛那一幕，常無病是看見了的，淚腺便再也繃不住了。

  微弱的月光照射大地，被水淹沒過的土地還沒有完全幹透，有種“波光粼粼”的感覺。雖然有些濕漉漉的，但是常無病依舊跑的非常穩健。從沒有小樹林的那一條路出發的，畢竟前不久才發生命案的小樹林，實在是太過晦氣了。

  一路奔襲，眼角掛淚，常家村被遠遠的甩在了身後。回望一眼，朦朧月色之中，已徹底不見自己生長二十餘年的村落。此次選擇背井離鄉，決心極大，所圖之事，便是治好自己的妹妹，或許，還有想要去看一看外麵的大世界的想法吧。此前徐老已經和常無病說過了許多關於司元者的事情，以及提及到源武、元珠等等，甚至是還有妖獸？愈發勾起了他對於外麵未知世界的興趣，一定會有了不起的醫師的，一定會有了不起的醫療手段的，一定會有更好的藥物，可以治好妹妹，一定。

  常無病的眼神變得無比堅毅，抬手抹幹了眼淚。抬眼望向夜空，星光點點，璀璨奪目，也無雲彩遮掩。收回視線，繼續向山進發，此刻常無病離趙家村已經不遠了，離著那連綿不斷的山，也有著不短的距離。按照這裏人們的生活習慣，此刻，應該是都早已入睡，乘著月光，繼續趕路便好，要盡快的趕去山附近，然後休息至明早，就正式啟程。這裏的人離著群山這麽近，自然是會經常跑到山裏麵的，所以臨近村子的山，大家都是比較熟悉的，可以入山挖一些野菜，或者是打打獵什麽的，可以說是受了山神的恩澤，至於到底有沒有山神，就很難說了，每年祭祀的時候，倒是都會拜一拜“山神老爺”。可即便收到的恩澤極多，夜晚入山，危險也是不小，所以才會有如此打算。

  寂靜的夜幕裏，一人趕路，稍顯寂寞，也略顯無聊，倒也是完全不會感到害怕。慢悠悠的走，隻會讓無聊的時間變得更加漫長，於是常無病索性再次跑了起來，加快趕路。平日裏在田野間跑慣了，體力確實是驚人，就這樣一路小跑到了山腳下，依舊是麵不改色，隻是額頭微微有些汗水，微風拂麵，格外涼爽。常無病忍不住抬頭掃了一遍眼前的入山口，以及仿佛高聳入雲的山，回望一眼自己來時的道路，極目遠眺，卻也無法再見到那熟悉的村落了，隻有些許田地，能夠出現在視野之中。

  歎息一聲，收回視線。在附近拾取了些許幹柴，心念一動，手中便多了一個火折子。其實徐老給的儲物戒指當中，東西還是不少的，想來也是花費了不少的心思，給常無病做了“萬全”的準備，隻是好多東西，常無病都覺得沒有什麽作用。比如說一枚枚金燦燦的圓形物體，看起來挺討喜的，可也不知道咋用，好像還不如這火折子？一份較為詳盡的地圖作用倒是很大，儲物戒指中還靜靜的躺著一把柴刀，隻不過常無病是不敢再碰它了，雖然不是同一把，但畢竟是拿著砍柴的東西砍過人的。回想起那畫麵，直到現在都稍稍感覺有些反胃，幹嘔一聲，搖了搖頭，便不再去繼續探究戒指裏究竟有什麽了。倒不是常無病對死者不敬，本就是不相識的兩人，隻不過為了利益，或者是生計問題，爆發的矛盾，將兩人推到了對立麵，自己的功過得失，還並不太好說清楚，對於那漢子，隻是見過兩麵，所以也並沒多少惡感。

  將拾取的柴火堆起來，再將周遭的幹草給薅幹淨，形成一個光禿禿的圓圈，將柴火圍起來，用火折子點燃幹草，放到柴火堆下。隨時深夜，但是好在柴火和草都並不濕潤，點火也比較順利，如此兩次之後，火勢就起來了。

  兩根粗大的木頭在下方，相隔不遠，在上麵放一些比較細、短的木頭，下方留有空間，就更加的容易燃燒，而且下方的木頭也不容易燃盡。停步休憩的常無病，坐在一顆老樹下，一旁是燃起的篝火，手中握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木棍，時不時的將兩根粗木中間的灰燼，撥到一旁。

  看著這不斷跳動著的溫暖火光，常無病陷入了深思之中。對於外麵的世界，自己自然是一無所知，前方的山路，自己倒是多少有些熟稔，這一片山，都沒有多少人，自己隻需要小心應對猛獸、毒蛇等等，基本上穿越森林是沒有多大的問題的，更何況還有師傅給的地圖中，標注的“官道”，隻是想要過去，就要往北走好一段距離才行，而且看上去，好像是挺窄小的一條道路而已，所幸還比較平坦，且明顯危險性更小些。

  山外麵就是一大片的沙漠，

  看起來麵積還不小，穿越的話，應該是比較困難的吧，難怪自己所居住的村莊，這麽些年了，也不見有什麽外人，出去也很困難。小村連著山，山連著沙漠，難道，這樣的地貌，就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聽說隻要穿越沙漠，繼續往西，就能夠抵達繁華大都，師傅提及的源武，那就是遍地都是，還有元珠，無論是數量，還是相關的信息，都是數之不盡的，且元珠種類千奇百怪，功能不一，至今也還有許許多多未能被找到，也無法斷定其用途的元珠。總之，外麵的廣闊世界，充滿了未知，也充滿了機遇。當然，師傅也著重的提醒，人心鬼蜮，自當小心。

  師傅提醒的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常無病小時候便已經掌握的修行之法了，一定要勤勉練習才行，在記憶之中翻翻找找，努力的拚湊起原來的功法描述。記得好像開頭就是一句沒頭沒腦的“應當順應天時、地利、人和”，當時覺得沒什麽，此時看來，肯定是師傅把前邊的部分刪了一些。但是好像也絲毫不影響什麽，後邊的言語，包含了修行之法的全部內容：所謂天時，晝夜變換，四季流轉，皆存大道，日出而醒，日落而息，朝修源，暮固本，陰陽調節，是為平衡；所謂地利，山水相依，潮漲潮落，蘊含至理，深山尋仙，臨淵尋龍，訪名山，問大川，五行循環，相生相克；所謂人和，吸攝源力，存之於體，去蕪存菁，逐本溯源，順應天理，知本心，掌命數，因果報應，天道輪回。

  其實總結來說，就是早睡早起，身體倍兒棒，還要會找一些適合修行的地方，這樣才能效率更快，還要多動腦子才行。

  若是平時的話，這會兒肯定是早已經睡了，而且經過了剛剛的一番跋涉，確實也是有些累了，思緒也是逐漸飄遠，所以沒過多久，常無病就這樣背靠著樹木，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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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常無病便已經清醒了過來，倒也不是生物鍾多麽的厲害，隻是……篝火熄滅了，給凍醒了。雙手環胸，在手臂位置猛搓了兩下，站起身來，將那篝火燃燒過的痕跡，用腳踢了踢。雖說太陽還未升起，但是天卻已經蒙蒙亮了，從入山口，進入群山之中，接下來的一段路，獨自一人前行，確實不太容易。

  走了沒多久，忽見得一片陽光撒了下來，抬眼向天邊望去，一輪通紅的大日懸掛天邊，即便直視，也半分不刺眼。此時已經是秋末冬初，天氣還是有些冷的，行至那片陽光照射的地方，常無病展開雙手，閉上雙眼，感受著陽光帶來的溫暖，聆聽微風吹拂樹葉發出的簌簌聲響，努力的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而富有規律。而心中，則默念著修行之法，感受著那若隱若現的一股“氣”，遊走全身，衝擊各個穴道。這個過程會讓人感覺到通體舒泰，也好似一股若有若無的能量，隨著呼吸，慢慢的融入自己體內，使得“氣”不斷的壯大。

  按照修行者的說法，這大概就是源魂之力吧。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太陽光已經偏離了太遠的距離，修行便暫且擱置了下來，畢竟，此刻最為重要的，還是趕路。徐老給的地圖，基本上是沒有什麽錯誤的，隻不過，有一些道路，確實地圖上沒有的，恐怕是近些年來，被村民們一點點開辟出來的吧。好幾次都讓常無病有些不知如何選擇前行之路，所幸有時候選擇錯了，也可以抵達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隻是，老這樣自然也不是個事兒，萬一哪天在這深山之中徹底迷路了，夢還未開始就結束了，可就得被村裏人世世代代當做笑柄了。

  不行，爺的青春不可能就這樣結束，本著這樣的想法，常無病還是覺得，去走那條官道好了，畢竟安穩。

  抬頭看看天色，太陽眼看就要西落了，幾乎一整天都在趕路，走走停停，兜兜轉轉，倒也半點不累。一如早晨的時候一樣，開始讓自己放鬆下來，麵向太陽落山的方向，呼吸吐納，感受那一絲一縷若隱若現被吸攝進體內的力量，與早晨的那種感覺，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最主要的，還是特娘的冷，隨著修行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就越來越明顯。

  等到夜幕徹底降臨，天空再一次出現一條璀璨星河的時候，常無病便停了下來，如法炮製，點燃篝火，自己坐在樹下休憩。

  頓時對於周遭的環境，感知更加強烈，蟬鳴蛙叫，林木簌簌，偶爾還有一些野獸咆哮。今天與昨日，肯定是有所不同的，進入深山，與在深山外麵，危險程度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常無病這一次點燃的，是四團篝火，並且所添加木柴的量，也不一樣，一堆比一堆多。同時底下所留下

  的通風口，都不大，所以每一團，火勢其實並沒有那麽旺。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猛獸襲擊，與此同時，也是希望著自己半夜可能醒過來，然後添一些木柴，反正在這深山之中，需要的幹柴是不會缺少的。

  一冷清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不知道一日不見的妹妹，有沒有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不知道鐵哥們瘋子，獨臂的生活適應的怎麽樣了，二人是否有相互扶持，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與村長，是不是還是那般要好，可以在大罵一架之後，還能繼續坐下來快活喝酒。

  常無病抬頭看了眼月色，依舊是如同害羞見人一般，隻露出彎彎的一點點月牙。收回視線，自嘲一笑，才過去一天而已，又能有什麽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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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常家村村東頭某間不算很破舊的房屋裏邊，沒有半點聲響，緊鎖著的大門，仿佛是要將外麵的一切隔絕，堂屋裏，連個像樣的方桌，以及板凳都沒有，隻有一方僅能夠容納下幾張菜碟子的小矮桌，以及兩張四腳凳，一張低矮的供奉台上，缺了一角的碗中，盛這一些黃土，還有一些香灰，上麵插著不知道哪一年燒完的簽子。堂屋之中，僅有這些。

  與之相連的，有兩扇門，其中一扇敞開著，那是通往常無病房間的，而緊閉著的那一扇木門，背後便是常美麗的房間。此刻的常美麗，癱坐的床上，一動也不動，身上裹著粗布麻衣，雖說有些破舊，但絕對是幹淨整潔。纖細的脖子上，頂著一張精致的臉龐，膚如凝脂，如同瓷娃娃一般。柔荑雙手胡亂的垂落，落在縫補一次又一次的被褥之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常美麗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是時不時的歎氣，才讓人恍然這原來是一個大活人。

  而在不遠處的一家，某間屋子中，一名獨臂男子，亦是微微有些歎息，眼睛望著村東頭的那間屋子，不知心中所思所想。

  村長家，老村長為了這次工程的竣工，著實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還有氣力，雖然稍顯疲憊，但是難掩其高興，正喝著酒，與兒孫笑言著什麽。

  老村醫倒是一切照舊，早已經沉沉睡去，仿佛天塌下來，也絲毫不能影響他的心情一樣。

  常無病離開村莊的消息，已經在村子裏傳開了，當然，拿走水元珠的事情，依舊是個秘密，大家都當是老村長為了規避風險，將那個物件給藏了起來，而村長也已經說好了，若是再有那大旱之日，水塔自然會再一次運轉起來。對於常無病的離開，大多數人都隻當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有說他誌向遠大的，有對此嗤之以鼻的，說外邊有什麽好，更多的自然是報以無所謂的態度。常德發與夥伴們閑聊的時候，時不時也會提到這個令人感到討厭的家夥，但是對於離開村子這件事，卻並沒有太多的評價，隻是在所有人都不會注意到的情況下，有意無意的會瞥向遠處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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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無病在山中逛蕩的日子還在繼續，已經持續了大概兩個月光陰了，眼見著就要入冬了，常無病心中也是越來越急躁了。這兩個月間，修行到是半點沒有落下，每日早起，呼吸吐納一次，而日落時分，再如此進行一次，從無間斷，隻不過修行時間是越來越短了，因為，是真特娘的冷，仿佛一個呼吸，就要讓人不禁打寒顫一樣。

  這些日子，也是靠山吃山，經常會見到一些會動的野味兒，這就很棒了，還有一些野果，偶爾見到的湖泊，可以用來清洗身上的汙漬，喝水倒是不用擔心，拿出水元珠，就可以解渴了。常無病百無聊賴之際，也曾私底下自言自語一句：“老子就是水多。”勤勤懇懇的呼吸吐納，不知道修行進展如何，反正開啟儲物戒指，好像是真的速度更快，也更順暢了。

  一陣微風吹過，裹挾著無數的寒意，向常無病襲來，使得他不自覺的身體如觸電般顫動一下。往手中哈了一口氣，搓了搓，緊接著便是忍不住歎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妹妹最近怎麽樣了。”其實常無病每日都會思念常美麗，最近好像變得更加頻繁了。

  轉瞬間常無病又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說道：“你那是想念美麗嗎？分明就是想要打退堂鼓了，是也不是？懦夫！”而後又摸著臉揉了揉，因為一巴掌下去，確實是感到生疼。

  常無病環視四周，依舊是這些時日已經看厭了的風景，年份各不相同的樹木，一株接著一株。苦笑一聲，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顆圓形珠子，形似鐵球，常無病拿在眼前晃了晃，念叨一句：“老子就是水多。”便繼續趕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