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言寧澤出門看心理醫生時,言寧佑給他戴上的。
作者:灰度值      更新:2020-06-21 11:49      字數:3221
  第34章

  時隔四年後再次出國,言寧澤在飛行了十四個小時後落地紐約,到了機場,再轉行車路線,等到了巴爾的摩已經入了深夜。

  費澄邈的父母都是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出來的醫生,雖然兩人學的專業不同,但後期卻都為了費澄邈而轉了行當。

  “帆船事故?”

  因為要倒時差,言寧澤從機場上車後就一直醒著,聽說費澄邈曾經全身癱瘓過,他還小小的驚訝了一把。

  “我比較追求刺激,跳傘、漂流、攀岩、越野、速降這些我都玩過,出事那次其實危險性不高,所以我沒有做太多防護,最後就……”費澄邈在車內攤了攤手,還低下頭讓言寧澤看看自己脖子後麵的傷疤。

  “其實我這個問題,放到現在完全是可以手術解決的,而且成功率很高,但放在十五年前卻顯得很棘手。況且那會我剛剛開始創業,手裏的工作很多,在進入華爾街後,看得多了,人就容易浮躁,結果有一天我突然爬不起來,不僅如此,連吃飯喝水上廁所都需要有人幫助。”

  可想而知費澄邈當時有多暴躁,就像個困在木頭軀殼裏的野獸,咆哮著從山頂滾落。

  “他叫韓辰沫,聽說是因為出生後老是哭,他父親覺得太吵,所以給他取名沉默。”

  關於費澄邈這位已逝的愛人,言寧澤隻知道對方最後是精神崩潰而自殺,本來他想到了國外後就和費澄邈分開,可對方卻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的傾訴夥伴,拉著言寧澤一定要請他去自己的家裏坐坐。

  “沫沫的父親是早期下海經商的那一波先驅者,結婚前家裏富裕,但是因為文化程度不高,後期政府介入、外資駐紮,工廠倒了,還欠了不少錢。所以沫沫出生時,他父親就常常家暴,打完妻子後就外出賭錢喝酒,循環往複,直到有一次他父親喝醉了,把一杯滾水倒在了沫沫頭上。”

  韓辰沫會出現在費澄邈身邊,是因為護工的身份。以費澄邈父母的財力,請一個全職護工每日照顧兒子顯然並不是什麽難事。韓辰沫的年輕有點超出費澄邈的想象,不過那會他脾氣暴躁、陰鬱易怒,加上韓辰沫很少說話,隻是低頭幹事,兩人的交際從一開始就不是特別美好。

  “為了沫沫,他母親想要離婚,但是他父親覺得丟臉,上門打砸,沫沫頭上留了燙疤,他外公外婆卻覺得還可挽回。”說道這裏,費澄邈笑了笑,麵上的表情有些玩味的嘲諷。他和言寧澤都是出生於高知家庭,自小富裕,雖然豪門內的齷齪從來不比旁的要少,但對韓辰沫來說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階級。

  如果費澄邈沒有出事,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多看韓辰沫一眼,但有時巧合的到來,就是另一種命中注定。

  韓辰沫的母親帶著兒子跑了,跑出了國,在語言不通又沒有綠卡的情況下,她一天做四份工,拿最微薄的工資,買二手的磁帶和書本,讓兒子學習外語。

  後來為了能讓韓辰沫上學,她又做了當地一個黑老大的情婦,這才給韓辰沫弄到了一個可用的身份。

  但對韓辰沫來說亞裔人的外表、結結巴巴的口語、書寫不順的單詞,他在學校就是個異類。更何況小時候還沒長開時,額頭上的燙疤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

  經曆了多年校園暴力的韓辰沫最後沒能考上大學,隻是學了護理勉強養活自己。直到韓辰沫的母親年老色衰被拋棄,早年的病痛一股腦地壓到身上,她被查出肝癌早期,治療費用高得嚇人,韓辰沫一個月的工資根本支撐不起透析。

  “這時候有人說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和你專業對口,你願不願意?沫沫當然願意,之後他就來到了我住的那間療養院,在碰上我之前他已經在那裏做了三年的護工。”

  高薪的原因,韓辰沫等接觸到工作後才明白——那是高風險所帶來的。

  能住得起這間療養院的病人,沒有一個是家境不富裕的,可有一天突然跌落,脾氣自然不好。有時複健的途中病人會驟然發火打人,韓辰沫被不鏽鋼水杯砸過,還在換尿管時遭到病人的辱罵,唯一能撐起這段時間的,大概隻有到手的厚厚的薪酬。

  如果按照常有套路來說,費澄邈和韓辰沫之間,就像王子和灰男孩的童話。

  韓辰沫照顧了費澄邈兩年多,陪著費澄邈從癱瘓到康複,中間經曆了數次手術,在費澄邈最痛苦絕望的時候都是韓辰沫守在他身邊。

  等到費澄邈好了後,兩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費澄邈重新工作,還把韓辰沫接到了自己公寓,讓他辭掉了護工的工作,安心做他的男朋友。

  可惜童話故事從來都是走到大團圓的那一步就結束了,沒有人寫過王子和公主的婚後生活,也沒有人會在乎灰姑娘變成公主前的眼淚是否清澈。

  費澄邈十四歲時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他的父母接受良好,並給他生了個弟弟。作為家裏獨寵的小王子,費斯羽看不上韓辰沫的出身、長相、學曆和工作。

  在費澄邈忙於事業的途中,費斯羽常常會去公寓給韓辰沫找茬,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韓辰沫有想過和費澄邈提一提這事,比如收回費斯羽手裏的鑰匙,但重新起步的費澄邈每天都周旋於各種工作和應酬中,回了公寓也是倒頭就睡。

  遇到麻煩事後,再聽到韓辰沫並不流暢的說明,費澄邈隻會煩躁地打斷,並表示等這段時間結束了再說好嗎?

  韓辰沫說好,卻一直沒能等來這個機會。

  “沫沫自殺後,留下了三本五百多頁的日記。他說自己就像被扒光羽毛的烏鴉,蹲在陽光明媚的屋內被曬到渴死,那些羽毛有些是被我拔掉的,因為我不讓他再去工作,有些是費斯羽拔掉的,因為他一直在挑起沫沫的自卑,有些是沫沫自己拔掉的,因為他想留在我身邊。他試圖理解我、體諒我、總以為能夠等到結束的時候,但是沒有水的烏鴉卻在窗戶打開之前就渴死了。”

  以費澄邈的成就和容貌,他身邊從來不會缺少追求者,和這些人保持曖昧的關係可以很好的輔助事業,就像言寧佑和謝熙雯、言寧澤和高妍蕾的關係一樣。

  但韓辰沫隻是個普通人,他看出了費澄邈的改變,也提過分手,可費澄邈求他留下來,並保證和這些人不會有除合作外的任何關係。

  ——聰明的烏鴉會在水瓶中加入石子來獲得水源,而我是那隻最醜最笨的烏鴉。

  韓辰沫在自殺前的精神狀態已經差到極致,可費澄邈正忙著一個價值數億美金的合作案,連韓辰沫的母親去世,他都沒來得及去參加葬禮。

  “沫沫的母親去世後,他哭了很久,也許是為了懲罰我沒有參加那場葬禮,所以沫沫讓我親手埋葬了他。”

  合作案成功,費澄邈重回了上流圈,身價倍增的同時,韓辰沫安靜地死在了公寓的浴缸裏。

  故事的最後,烏鴉被渴死在了水邊,明明它是有機會去喝水的。

  韓辰沫在日子的開頭寫到:從頭到尾我都不是童話裏的灰姑娘,而是那群割掉腳趾、砍掉腳跟也想穿上水晶鞋的姐姐們——因為不適合,所以得不到。

  言寧澤是個很好的旁聽者,他沉默地聽完費澄邈的故事。回想一下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心情,或許是離開了玻璃屋,言寧澤一瞬之間居然有些想不起來了。

  可言寧澤和韓辰沫終歸是不同的,而費澄邈的懺悔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個後悔者無力回頭的補償。

  韓辰沫死後,費澄邈沒收了費斯羽的鑰匙,把公寓鎖起變成了一個空蕩蕩的墓地。他再次回到了青年時的生活中,並在一次攀岩事故裏遇到了魏安鳶。

  隻要時間不停,故事就不會結束。

  言寧澤幫不了費澄邈,因為他從來不是那隻被渴死的烏鴉。

  在巴爾的摩接受手術的那段時間,言寧澤見了一次費斯羽。少年以為言寧澤是費澄邈的新男友,剛想出口詢問,就被言寧澤打斷了。

  術後恢複和二次手術、三次手術間來回了將近半年的時間,言寧澤在感受到腳趾上的刺痛時,第一次回憶起了言寧佑——想到對方病床上哭紅的眼睛,明明是作惡者,卻弄得好像是自己不對一樣。

  雖然手術成功,但言寧澤太久沒有站起來過,雙腿肌肉萎縮嚴重。

  費澄邈說要給他安排療養院,言寧澤拒絕了,他覺得自己差不多該走了。

  也許是言寧佑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言寧澤開始做起噩夢,他怕自己某天睜眼,會看到言寧佑那張溫和而乖張的笑臉。

  夢裏的自己,被綁回木架上絞死。

  夢醒的言寧澤買了張飛去瑞士的機票,在阿爾卑斯山腳下的療養院住下。

  他的房間麵朝雪山,窗戶外麵就是綿亙的山巒和層層綿白。言寧澤住下的第一天,言寧佑在六個小時時差的錦城,收到了哥哥新的坐標。